第340章 衝突
經理站在樓上提著電話看著樓下越來越多的人，他再次撥通了碼頭工人工會的電話，沃恩還是不在！
「該死的，需要他的時候他就消失不見，每年那麼多錢難道就是養活了這麼一群人嗎？」
經理用力把聽筒摔在了電話底座上，他掐著腰來回在窗口旁邊走著，目光始終盯著樓下正在變得更多的工人們。
從他這裡可以看見還有很多工人都在聚攏過來，他已經有兩年時間沒有見過這麼多工人在上班的時候聚集在一起了。
他同時也痛恨著手底下的那些蠢貨，不過是給強尼換一份工作而已，為什麼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就算沒有合適的崗位，直接給他漲工資不也行嗎？
真是個廢物！
雖然大多數時候上位者都是這麼認為的，因為一件很小的損失造成了潛在巨大的風險，他就會覺得是手底下的人不夠靈活。
這麼簡單的事情都能搞成這個樣子，不就是一個廢物嗎？
可實際上，對於中下層的人來說，他們其實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決定權，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守公司的規章制度。
很多資本家們甚至搞出了一個「工作手冊」來幫助他們更迅速的建立正確的工作觀，裡面記載著很多他們可能在工作過程中會遇到的事情。
但唯獨沒有教會他們靈活的預測未來。
保安隊隊長從樓下跑了上來，他氣喘吁吁，「現在人們的情緒有點激動起來。」
這是半句話，他後半句沒有說，只是直勾勾的盯著經理。
人們的情緒激動起來了，並且這裡已經聚集了這麼多人，群體性事件隨時隨地就有可能爆發！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如果不能儘快控制住局面，以保安隊長的經驗，這就會滑向深淵。
他留下的半句話其實也很簡單，那就是「你得做點什麼」，不過作為一個心中就存在著一本工作手冊的下屬，他很清楚什麼可以說，什麼不能說。
你讓經理主動去承擔責任？
你他媽還想不想繼續幹了？
至於經理會不會會錯意，那不是他的事情，他也盡到了自己的責任。
經理轉身看著下面不斷高呼著各種口號的人，他總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讓他稍微被嚇了一下，保安的目光從他顫抖了一下的手上，轉移到了其他地方。
經理接起了電話，是董事會的董事。
董事會對今天的突發情況非常的不滿，要他儘快搞定這裡的一切，否則他就要丟掉他這份人人羨慕的工作了！
為了保住這份工作，為了家裡的房貸，車貸，孩子上大學的貸款，為了一切美好的生活和可以期盼的未來，經理深吸了一口氣。
他看向了保安隊長，「我能信任你可以保護我的安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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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隊長想笑，但是他不能笑，他還必須板著臉做出一副嚴肅且有使命感的模樣，說道，「我會時刻陪伴在您身邊，先生！」
「很好！」
「我喜歡你的態度。」
經理穿上了一件薄款的外套，離開了辦公室。
他其實很緊張，因為他自己也不確定，是否能夠搞定這些。
很快，他來到了辦公室大樓前，看到了情緒變得更加激動的人群，他咬了咬牙，瞥了一眼保安隊長，大步的走了出去。
喧鬧一下子就收住了，很多人都看著他，經理的模樣每個碼頭工人都知道。
因為每天他們要進入碼頭開始工作之前，都會路過一個「優秀員工公告欄」，經理大多數時候都會被放在「每周之星」的位置上。
雖然沒有人知道他為碼頭的繁榮做了點什麼。
「工……」
他剛開了口，不知道誰丟了一個雞蛋過來，砸在了他的頭上，砸得他一哆嗦一下差點摔在了地上。
他就像是被嚇傻了那樣，他這輩子都沒有經歷過這種事，人群中發出的鬨笑聲讓他的臉色有些漲紅，他恨不得現在就跑回到辦公室里，然後下令把這些人都開除掉！
但他知道，他不能這麼做，他可以以後慢慢的收拾這些人，但現在，不行。
蛋黃和蛋清順著頭髮淋下來，保安隊長試圖把他藏在身後，但失敗了。
經理像是一個勇士那樣站了出來，他擦了一把臉上的雞蛋液，「我來解決問題了！」
人們的鬨笑聲小了一點，至少看起來經理並不是一個完全的廢物。
他有點擔心，但還是硬著頭皮來到了強尼身前，現在他身邊除了一個保安隊長，沒有其他任何人。
這裡絕大多數人都能把他揍得找不到北，他很緊張。
他的神經緊繃著說道，「強尼，你有什麼條件可以和我說，沒有必要弄成這樣。」
如果這是強尼自己的事情，他可能現在就會提出一些要求，然後帶著好處離開，但這不是他自己的事情，這是藍斯先生的事情。
他的眼神里突然間就變得充斥著一種讓人看不明白的憐憫，而這些憐憫讓經理明顯很生氣。
他攥了攥拳頭，「我們都不希望發生糟糕的事情，說出你的條件，任何條件，我們都可以商量。」
強尼看了看周圍那些人，人群也逐漸的安靜了下來，似乎人們都在等待事情後續的發展。
他從來都沒有感受過這種滋味，在萬眾矚目之下，他喜歡這種感覺！
他舔了舔嘴唇，「第一件事，我要你讓那個辦公室的傢伙還有其他參與了毆打我的人，向我道歉，並且開除他們！」
是自己滾蛋還是自己手下滾蛋，經理連一秒都沒有用就做出了決定，「沒問題，還有嗎？」
也許是他的果斷讓人們看到了他的一些誠意，原本還有些緊張的態勢一下子緩和了不少。
強尼說出了第二個要求，「還有一件事，就是漲工資！」
人群中有人發出了噓聲，不過強尼沒有解釋什麼，還有人露出了一些失望的神色。
經理再次答應了下來，「沒問題，我聽說他們調整了你的工作，我讓人把你的工作調整回去，再給你漲……兩塊工資！」
他本以為強尼會答應下來，但人們只看見強尼搖頭。
經理皺了皺眉，心裡罵了一句貪得無厭的混蛋，但還是擠出了一些笑容，「我可以做主，給你漲……」
他本想說漲三塊錢，但想著如果強尼還不滿意，有可能會出現意外，所以他決定一次給強尼漲到位，「給你漲五塊錢的工資，四十三，強尼，這個收入已經讓你達到了人均收入了，在碼頭上也是非常高的收入了。」
他的潛台詞就是別他媽不識好壞，可強尼還是搖頭，他還大聲說道，「我不是讓你給我漲工資，是讓你給所有人都漲工資！」
「這是你們欠我們的！」
一句話，幾乎是喊出來的，周圍那些人聽完之後愣了一下，一些大塊頭揮著拳頭來到了強尼的身邊。
他們揉著強尼的頭髮，拍著他的肩膀，來表達自己對他的喜歡。
碼頭上的工人就是這麼簡單，如果他們討厭你，他們會明確的表現出來。
如果他們喜歡你，他們也會讓你感受得到。
同時，給所有人漲工資這個話題，也引發了人們更快的響應和支持！
經理難以置信的看著強尼，就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他就算給強尼一個人漲到五十塊錢工資，都沒有任何問題，如果這樣就能解決這個麻煩，董事會方面會狠狠的表揚他。
但如果他依靠給每個人漲了一塊錢的工資，來解決這個問題，他可能都不需要等到下個月，董事會就會讓他滾蛋！
也許是這些工人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可怕，他的膽子也大了一些，「我能和你單獨聊聊嗎？」
有些人開始出言阻止他，但他只是看著強尼。
強尼抬手示意大家不要緊張激動，「讓我去聽聽他要說什麼！」
人們不再阻止，而強尼被身後的人推到了旁邊，隨後經理也走了過來。
「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強尼，我可以給你五百塊，這件事到此為止！」
強尼搖了搖頭，「這不夠。」
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經理眼裡閃過一縷鄙夷，雖然他突然提出要讓所有人漲工資這個說法讓經理有點措手不及，但強尼真的不聰明。
他如果接受了這個條件，那麼強尼就會成為「罪人」，這可能是經理能看見的最好的結局之一。
既然對方願意談，那麼他就能繼續加。
「八百塊，八百不少了，強尼，就算我給你漲到四十塊錢一個月的工資，你也要二十個月不吃不喝才能拿到這筆錢！」
「而我們都知道，你其實每個月存不了多少錢！」
要喝酒，偶爾還要去花了一個兩塊錢解決一下個人生理問題，他確實存不了多少錢。
但強尼只是看著他，他心裡再次咒罵了強尼幾句後，開出了一個更高的價格，「一千塊！」
「可以了，強尼，你只是挨了一頓打，他們會向你道歉還會被開除，而你還獲得了一千塊。」
「如果我們倆對調一下身份，你開五百的時候我就答應了！」
他迫切的想要強尼點頭同意，但強尼還是搖頭。
這個態度讓經理恨得牙痒痒，「一千五百塊，不能再多了！」
「太少了！」，強尼說道，
如果不是藍斯的要求，其實他真的就和經理說的那樣，五百塊時就答應了。
但現在，這是藍斯交給他的任務，他不能辜負藍斯對他的「信任」！
「該死，貪婪的傢伙，你知道你有多愚蠢嗎？」
經理彎下腰露出了鄙夷又有些猙獰的表情，他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兩千塊，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後的一個數了！」
強尼和他對視了幾眼，自己推著輪椅往回走，經理被突然這麼硬氣的強尼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這還是他認識的碼頭上的垃圾嗎？
他看著強尼一臉的不可思議，「再加兩百，我自己掏腰包，我只能給你這麼多了！」
強尼頭也不回的推著輪椅回到了人群錢，他大聲說道，「那個人，說要給我兩千兩百塊，讓我把你們勸回去，我拒絕了！」
「我不懂什麼大道理，我只知道，我們已經兩三年沒有漲過工資了！」
「牛肉的價格在漲價，麵包的價格在漲價，什麼東西都在漲價，除了碼頭外的婊子，還有我們！」
「我今天不是為自己來的，我是為所有和我一樣的你們來的，他們必須把欠我們的工資還給我們！」
「他情願給我兩千兩百塊讓我閉嘴，也不讓我說出該說的事情，這就是他們！」
底層人民是最容易被煽動的，因為他們的共情能力非常的強，甚至都不需要怎麼去說些迎合他們的話，他們的情緒就能夠被調動起來！
「你做得對，強尼！」，有個壯漢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差點把他肩膀拍斷。
那邊的經理看到這一幕罵了一句「法克」後有點無可奈何，他還在考慮補救措施時，突然有人開始高呼「道歉，漲工資」，然後越來越多人的揮舞著拳頭喊了起來。
節奏又快又強烈，逐漸的形成了一股力量，而不是單純的口號！
特別是這種關係到自己切身利益，又有人牽頭的時候。
看不見的來自每個個體的力量在這些口號的作用下，扭成一股，變得無堅不摧，這就是工人的力量！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經理眼前一黑，差點摔倒在地上，他絕望的看著這一切發生，他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完蛋了！
工人群體的步步緊逼讓現場的氛圍凝重嚴肅到了極致，一些保安也變得不安起來，有些人甚至把手中的木棍拿了起來，示意這些人不要靠得太近。
此時大家的情緒都有點上頭，又怎麼可能在短時間裡冷靜下來？
眼看著摩擦就要升級，經理盡力的安撫著工人群體，讓他們冷靜，說一切都能談。
可他一個人的力量太弱小了，他只能分開自己面前的這些人，但周圍還有更多人！
就在這時，一名保安在所有保安，包括保安隊長目瞪狗呆的注視中，突然掄起手中的棍子把眼前的一名工人打得頭破血流，衝突在這一瞬間，就升級了！
無數難聽的罵聲開始響起，兩個群體開始互相推搡，然後打成了一團！
「保安打人啦！」
「管理公司的人打人啦！」
真到了這一刻，挨了好幾個皮錘的經理也發了狠，他跑到了最後面，就這保安隊長的領子，惡狠狠的說道，「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反正他這份工作丟定了，那還不如在手中的權力沒有過期之前，好好的發泄發泄！
他甚至自己搶走了保安隊長腰間的棍子，朝著強尼沖了過去！
雙方都在不斷的增加人手，更多的保安從碼頭的各處衝過來，也有更多聽聞了這場衝突的工人加入其中。
最令人矚目的，就是一大群穿著藍工服的臨時工們，他們也加入了反抗的群體，和那些保安打成了一團！
原本對這些人還有些偏見的工人，在這一刻，至少在這一刻，突然覺得他們其實也挺不錯的！
碼頭上的超級混戰持續了四十多分鐘，警察才姍姍來遲，不少人被打得頭破血流，經理也是如此。
他本來想要給強尼幾下狠得，卻沒有想到是被他們給了好幾下狠的。
他被人從地上攙扶起來的時候，連站在原地都站不穩！
他的頭上有好幾個包，如果不是有人扶著，早就又摔倒了！
「謀殺，這是謀殺！」
「警官，他們差點殺了我！」
經理有點歇斯底里的大喊著，但警察顯然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麼處置。
「你可以向法官說，而不是向我。」
當然他的語氣也不是那麼的死板，他也認出了這是經理，只是他還不知道，經理未來可能不是經理了。
「需要我幫你叫醫生來了嗎？」
現場有不少醫生正在處理傷者的傷情，人手有點不夠用了。
經理稍稍冷靜了一些，他搖了搖頭，走到一旁要了一塊紗布，按住了傷口，回到了樓上。
電話鈴聲一直在響，他有點害怕，最後還是接了起來。
一接起，聽筒中就傳來了各種難聽的咒罵聲，咒罵聲持續了相當一段時間。
過了大概兩三分鐘，電話另外一頭的人語氣才稍微好一點，「怎麼會搞成這樣？」
經理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對面的人立刻就感覺到這裡面有陰謀。
不過就算他知道，他也不會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肯定需要有人來背負責任，經理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先安撫一下工人們的情緒，讓他們派出代表和我們談，我會給沃恩打電話，給你收拾爛攤子！」
那人再三叮囑道，「不要再激怒他們了，也別做什麼蠢事！」
經理很快就答應了下來，他肯定不會做那種蠢事。
發生在這一刻的一切都開始在碼頭內部擴散開，工人俱樂部顯然就是一個交換情報最好的地方。
再也沒有什麼能夠比得上喝一杯冰啤酒，同時聊這些事情更帶勁的地方了！
八點多，工人俱樂部里都是人的時候，藍斯讓埃爾文他們帶著「臥底」過來卸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