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厲易朽的人生遺憾
「玄麟鳥呢？」
宋臨上岸第一件事，就是詢問玄麟鳥。
「在這呢。」
楚狂三嘿嘿一笑，領著宋臨前往島上一處秘洞。
走在前方的楚狂三並未發現。
身後的宋臨一路上眼神不斷變化，時而遲疑、迷惑，時而閃過一縷殺機。
「師父。」
兩名霸刀門弟子守在山洞前。
「嗯，辛苦了。」
楚狂三點點頭。
掀開如帘子般的藤蔓，頓見被鐵索束縛的玄麟鳥，趴在地上不住哀鳴。
原來這傢伙早就被宋臨轉移到了這裡。
「楚師父，讓我和它單獨待一會兒吧。」宋臨道。
「好。」
楚狂三道；「小心些，你傷勢還沒好，這畜生桀驁的很。」
宋臨點頭。
待楚狂三離去，他蹲在玄麟鳥面前，目光複雜。
眼中隱隱閃過一絲殺機。
「唳——」玄麟鳥敏銳察覺，頓時連連掙扎，一股股鮮血從身上流出。
「安心，我不會殺你的。」
宋臨無聲一嘆，安撫受驚的玄麟鳥。
其實在剛才，他心裡真的有這麼想過。
殺了玄麟鳥。
是不是就能阻止魔師三元歸一，挫敗他的謀劃？他很想與魔師來個魚死網破。
但這樣做的後果，也很可能導致這一世直接失敗。
厲易朽是人絕命格的主角。
他絕對不能死。
魔師、葉輕雲，還有三絕魔種，卻是這亂世帖的兩代主角。
任何一個出現意外，恐怕也會導致故事走入不可預計的方向。
「身為三絕魔種，我身上的『重量』大於厲易朽這個『配角』。所以，我扭轉了絕情渡，用生命阻止厲易朽身上的悲劇，成功扭曲了歷史。甚至搞出一個俠義盟與魔師對抗……」
宋臨撫摸著玄麟鳥的腦袋，心中默默說著。
「但結果呢？命運的反噬之下，無數人身死，連累拜劍山跟著我一起受難。慕婆婆終究還是死了，厲師父身陷『情絕』。最終，我似什麼都沒能改變……」
「小玄麟，你說這個時代，難道其他人真註定只能是配角？包括……我們。」
他漸漸坐在地上，無聲心語。
身上籠罩著一層濃濃的頹喪之氣。
「嗚唔~~」
玄麟鳥卻似心靈相通，感受到了那無言的情緒。
暴躁的姿態漸漸平復。
抬頭望著身前憂鬱的少年，目光露出不解、疑惑。
「伱說，這一路我們是不是實在太順利了。」
「魔師既然早料到在拜劍山布置，為何能讓我們成功逃入黑水洋？」
「是。」
「因為萬宗生、楚師父，還有韓青的加入，才導致我們一路如此順利，可是……」宋臨自問自答，「從慕婆婆出現開始，我就感覺仿佛掉入了一張遮天巨網。」
「我真的能相信他們嗎？」
「如果沒有他們，或許我們早就死了。可如果真似我所想……連慕傾城都能是慕希夷，能是正月初一。這世上好像沒有任何事，是不可能的。」
「那麼，他們在顧忌什麼？在害怕什麼呢？是怕重傷的厲易朽？還是……我到底，還能相信誰？」
「小玄麟，我的好兄弟。我已經沒人可以相信了，除了你。」
「你說……我們真的還有希望嗎？」
慕傾城因魔師而死。
厲易朽這輩子的遺憾，註定是在魔師身上。身為一個配角，他真的有希望戰勝魔師？
「嗚唔~~」
宋臨看著玄麟鳥懵懂的眼神，不由苦笑。
這一刻。
他只覺江湖浩瀚，自己卻是如此孤獨。
「嚶~~」玄麟鳥腦袋輕輕靠了靠宋臨，喉嚨發出一聲仿佛安慰的語調。
接著趴在地上，目光漸漸清澈。
它好似真的聽到了對方的心聲，心頭的魔念都消散了不少。
山洞內一片安靜。
許久。
「唉~~」
宋臨搖搖晃晃起身，取出一柄短劍，看向玄麟鳥。
陷龍島中。
一行人就地取材，正如火如荼搭建著新的家園。
忽然。
「唳——」後山傳來一聲暴戾的長鳴。
「不好！」
「是山洞！瑞兒出事了。」
眾人心頭狂跳，連忙朝山洞趕去。
趕到現場。
卻只看到宋臨倒在山洞前，一臉無奈之色。
目光望去。
山洞中空空如也，竟什麼都沒有。
「玄麟鳥呢？」楚狂三急忙道。
『逃了。』
宋臨苦笑，解釋道：『我一時沒注意，被它偷襲得手。都怪我……』
「可惡！千辛萬苦才把這畜生帶來島上，怎麼就讓它逃了呢！」
楚狂三猛一拍掌心，氣得直撓頭。
『楚師父……』
宋臨一臉歉意。
「罷了，逃了就逃了吧。我們現在抓著它也沒有任何好處。」楚狂三自我安慰道。
「對了，你剛才有沒有受傷。」
『一點小傷，無礙。那玄麟鳥急著逃離，沒功夫與我糾纏。』宋臨微微搖頭。
「那便好。」
楚狂三欣然點頭。
「都散了吧，繼續做事。」
片刻後。
只剩宋臨一人站在山洞前。
他抬頭望著天空，一手握著受傷的手腕，心中自語：「喝了我的血，你可得給我好好活著。」
翌日。
陷龍島一批簡陋的建築初步建成。
眾人將拜劍山剩餘的三大神爐等寶物搬進去，人擠人住在了一起，繼續開墾田地、漁獵水產。
厲易朽也終於有時間，為慕傾城做墓刻碑。
夕陽餘暉。
新立的墓前，青煙裊裊。
厲易朽靜靜站著，手中的酒壺劃出一道清泉，濺落在地。
「傾城……」
天空海鷗飛翔，海上風高浪急。
宋臨就站在不遠處，並未打擾二人最後的獨處。
卻聽風中飄來一陣呢喃。
「其實我們經常在夢裡，見到你。那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在朝暮崖下，我們有一個家……我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寧靜平凡的生活。」
「我們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
「有一個很小、很小，卻很溫暖的家。」
「那裡不屬於江湖，沒人會打擾我們。日子一天天的過，很平淡，為了柴米油鹽，你天天和我吵架……哈哈，我記得那個我可煩了……」
聲音消散入風中，飄入冥冥之間。
宋臨抬起頭。
仿佛看到慕傾城的臉，正對著他笑。
那笑容很和藹，很慈祥，就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
她與厲易朽並沒有自己的孩子。
便把厲易朽的徒弟，當成了自己的孩子。
但宋臨知道。
那只是她的幻想。
直到死前，她都沒體會過做母親的感覺。
宋臨也知道。
厲易朽說的這一切，並非平行時空。
那只是他的夢，是他的幻想。是他人生的……另一條路。
如果人生有選擇的話。
但人生並不是選擇題，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那同樣……是一條不可能選擇的路。
因為他是厲易朽，他不可能甘於平凡。
二十多年前。
慕傾城是劍齋弟子，也不會跟他走。因為戰勝魔師，也是她的理想。她不是那種為愛捨棄一切的人。
至少那時的他，是這麼認為的……
二十多年前。
兩人都還年輕氣盛啊！
最終。
厲易朽走上了絕情路。
他要走，慕傾城便幫他走。此後二十年，果然沒有再見過他。
「唉……選了一條路，另一條路就成了人生永遠的遺憾。」
宋臨長長嘆了一口氣。
他突然有一種錯覺。
似乎只要戰勝魔師，這世間的人和事，就可以獲得團圓。
他們就可以任性地選擇，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真的如此嗎？
沒有魔師。
或許還會有另一個『妖師』、『魔尊』。
這世間的許多事，總是因為愛或恨而推動前行。
便如淡泊名利，一心修行的厲易朽，也不能免俗。
因為他身在江湖中，因為這人與人，愛與恨，本就屬於江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這一天。
厲易朽難得說了很多、很多話。
宋臨很早就走了。
他獨自靠在墓碑上，喝著酒，一聲聲喃喃自語。似有看透凡俗的灑脫，也有情深似海的眷戀。
情之一字。
古來幾人能看透？
第二天。
宋臨親自上門，向萬宗生道歉。為自己這一段時間以來的戒備，為萬宗生不計前嫌，為大家的付出而道歉。
「何必如此。」
萬宗生十分大度，欣然摸著黑須。
望著宋臨的目光，眼裡全是欣賞。
而後。
宋臨又找上了楚狂三，代表拜劍山眾人感謝救命之恩，並親自參與陷龍島的建設。
至於韓青。
這小子似乎天生農活天賦點滿了，一到島上便火熱加入開墾荒地的隊伍，一幅興致高昂的樣子。
任誰一看，都稱道是『先天農夫聖體』！
日子平凡而安靜。
一天天過去，整個陷龍島似一片與世無爭的淨土。
五天後。
楊承德、楊承恩兄弟養傷出關，參與進了陷龍島的建設。
有兩名神府的加入，進度一下增快了許多。
而宋臨、厲易朽等人的傷勢，也在漸漸恢復。
天地盟並未進犯，玄麟鳥也不見了蹤影。
一切似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十月十三。
拜劍山弟子在陷龍島下，一處地下溶洞，發現了珍惜的地火。
眾人大喜。
開始轉移三大神爐。
次日。
三大神爐重新開爐，島上一眾罡氣潛入黑水洋深邃的海底，開採鐵礦。
為島上煉製出了來之不易的鐵器。
陷龍島與世隔絕。
他們的生活物資實在太缺了。
有了鐵器，加上拜劍山工匠們冶煉陶瓷、木雕工藝，島上眾人的生活便好了許多。
而後。
他們又開始打造漁船，為漁獵生活做準備。
生活愈發美好了。
一時間。
許多人覺得，似乎徹底遠離江湖，過著這樣平平淡淡的生活，也並非不好。
直到這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