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完一整隻烤兔子,雲瀟瀟才去將已經冷掉的飯菜熱了熱。
將精緻的菜餚送到楚凌淵身邊,雲瀟瀟終於注意到楚凌淵枕邊放著的幾張銀票,一臉好奇的拿起來數了數,發現不多不少整整二百五十兩,於是雲瀟瀟問:「二百五?你的?」
楚凌淵:「……」
察覺到自己的問法不太對,雲瀟瀟稍稍改了改,「這錢是你的?」
楚凌淵「嗯」了一聲,解釋道:「剛剛王大嬸送飯的時候留下的。」
雲瀟瀟頓時反應過來的事情的來龍去脈,又將銀票塞回了楚凌淵的枕頭下,「好好拿著吧,畢竟這可是靠放在你貼身衣物里才得以倖存下來的稀罕物兒。」
楚凌淵從百丈高的懸崖上落下,身上的長劍髮飾早就丟了個乾淨,就連衣裳都被撕碎了大半,這幾張銀票能夠保留的完好無損,屬實可以稱得上一句絕頂的幸運了。
楚凌淵總覺得雲瀟瀟的話有些不對勁兒,然而還不等他細想,雲瀟瀟已經將飯菜推到了他面前。
雲瀟瀟端起碗滿足的吃著桌上的美食,不得不說,王大嬸的眼光還是十分不錯的,每一道菜,都是好吃至極。
反觀楚凌淵那邊,就有些艱難了,摸索著啃排骨的時候不小心咬到了一塊脆骨,硬的直接硌到了牙;吃鯉魚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抿著魚刺,可還是不小心被一根細小的魚刺卡到了喉嚨,神色痛苦了好半天,才就著米飯吞咽了下去。
吃飽喝足的雲瀟瀟這才注意到楚凌淵的狀況,十分好心的遞上了一杯溫水而後疑惑道:「我記得王大嬸挺細心的一個人啊,怎麼會買鯉魚沒買鱸魚呢,你看不見吃著怪麻煩的。」
楚凌淵喝了大半杯水,頓覺刺痛的嗓子好受了不少,這才回應雲瀟瀟道:「因為王大嬸從來都是把魚刺挑好才會給我吃的。」
雲瀟瀟:「……」
吃過午膳,雲瀟瀟又悠閒的靠在小榻上午休,沉吟許久,楚凌淵還是問出了那個思考了好一會的疑惑,「蕭姑娘,剛剛王大嬸為什麼喚你雲神醫?」
雲瀟瀟神情一頓,這才反應過來兩邊沒串好口供,不過也算不上什麼大問題,於是雲瀟瀟隨意道:「你要是想喚我雲姑娘也行。」
楚凌淵:……
他不是這個意思。
「那雲姑娘,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就快睡著的雲瀟瀟敷衍的哼了一聲,「行。」然後旁若無人的直接睡了過去。
楚凌淵無奈:這睡眠質量這麼好的嗎?
……
楚凌淵到底還是沒能問出雲瀟瀟的名字,不過雲瀟瀟已經回來了,這些小問題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而重點也不是這個,接下來的日子裡,楚凌淵再次夢回七月,吃魚沒有人挑刺了,吃雞肉沒有人去骨了,不過唯一的好處是,他十次裡面能有一次吃到兔腿了。
雖然日子一下子比上個月清苦了不少,但楚凌淵還是很開心,他喜歡雲瀟瀟在身邊的日子。
然而,隨著腦海中湧出的記憶越來越多,楚凌淵漸漸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可能不一般,而這也就意味著,他和雲瀟瀟以後可能會分開。
想到這,楚凌淵的心口沒來由的一慌。
與此同時,雲瀟瀟從門外走進,手中還端著一碗這些時日新研究出來的藥粥。
楚凌淵很是自覺地從床榻上坐起,雙眼看不見,但雙手卻是朝前伸去。
雲瀟瀟難得體貼,「別,今天我餵你。」
倒不是雲瀟瀟突然開竅了,而是雲瀟瀟偶然發現,自己養了楚凌淵半個月後,竟然比之前瘦了足足一大圈,於是心頭微微愧疚的雲瀟瀟開始變著法的給楚凌淵做藥粥藥膳,主打一個滋補養傷齊頭並進。
楚凌淵的苦日子徹底來了,因為雲瀟瀟廚藝極差,再放下苦到令人咂舌的藥材,那味道別提有多難喝了,不過楚凌淵每次都是一滴不落的喝完了。
對此,雲瀟瀟成就感滿滿。
而那些藥粥藥膳雖然味道差了點,但效果卻是十分顯著的,這不雲瀟瀟剛剛回來半個月,楚凌淵已經幾乎可以站起來了。
床前,雲瀟瀟扶著楚凌淵,後者滿是艱難的站在地上,雲瀟瀟試探著鬆開扶著他的手,楚凌淵當即身子朝著一邊傾倒,雲瀟瀟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而後再次鬆開、扶住,如此反覆幾十次之後,楚凌淵終於可以僅靠自己的力量就能穩穩的站在地面上。
感受著觸及地面久違的踏實感,楚凌淵嘴角忍不住向上揚了揚。
看著楚凌淵額頭上滿是汗珠,雲瀟瀟拿起絲帕為他擦掉,而後又鼓勵著楚凌淵開始向前行走。
時隔三月的第一步是那樣艱難,但因為有雲瀟瀟在身邊,楚凌淵卻是覺得格外安心起來。
反覆練習三日之後,楚凌淵已經可以拄著竹杖在屋中行走了。
傍晚時分,楚凌淵對著雲瀟瀟道:「雲姑娘,我想沐浴,你可以幫我燒一桶水嗎?」
因為雙腿有傷,這兩個多月來楚凌淵一直都是自己拿著濕帕子簡單擦拭的,如今雙腿終於痊癒,也是時候該好好清洗一下了。
雲瀟瀟應下,楚凌淵則是拄著竹杖摸索著在柜子里取了一身衣裳,這是之前雲瀟瀟不在的時候他拜託王大嬸幫他買的,如今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雲瀟瀟將浴桶放在了楚凌淵的屋子裡,又在裡面加了不少珍稀藥材,才轉身退了出去。
「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就喊我。」
楚凌淵應了一聲,道:「辛苦雲姑娘了。」
屋門關閉的聲音傳來之後,楚凌淵摸索著走向浴桶,脫掉身上已經穿了許久的衣裳,將自己完全浸泡在溫熱的水汽中。
絲絲藥香順著肌膚沁入身體,楚凌淵只覺得整個人瞬間放鬆了下來,而腦海中最後缺失的幾片記憶,也正在開始快速復原。
待到浴桶中的水稍稍冷下去些許之後,楚凌淵終於想起來了所有。
他想起來了,他叫楚凌淵,是大楚的五皇子,去佪河一帶賑災回京途中被一群黑衣刺客追殺墜崖……
曾經的記憶已經歸位,可這兩個月來的記憶卻是沒有被掩蓋分毫,反而在原有記憶的加持下愈發清晰。
腦海里睡夢中那些旖旎的畫面,女子的身形漸漸清晰,五官也開始明顯起來,只不過,還不夠清楚。
畢竟他和雲瀟瀟之間,只有曾經在盛京成衣閣那次短短的一面之緣。
靠著浴桶,楚凌淵嘴角漾起笑來,沒關係,缺失的那些細節,待到重見光明後,他會用自己的這雙眼睛,一點點補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