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傾回應海棠:「將人請到正廳吧,我一會就過去。」
話落,從軟榻上起身,讓蟬衣給自己整理妝發。
兩刻鐘後,正廳。
沈傾緩步走來,就見楚凌熙臉色陰沉坐在椅子上,手邊的茶盞放在原處,顯然沒被碰過。
沈傾已經猜出了楚凌熙的來意,不過還是佯裝不知的笑問:「不知三皇子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楚凌熙憤然起身,朝著沈傾逼近幾分,咬牙切齒道:「沈傾,你別和我裝,瑜瑜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就在今早,他好不容易說服了淑妃同他一道去皇帝那裡請求迎娶沈倏瑜為側妃,至於應對皇帝的理由,他也設計好了——
楚凌熙手中有一枚沈倏瑜曾經遺落的珠釵,所以楚凌熙便直言他與沈倏瑜早就生情,只不過因與顧聽顏有婚約在身,所以只能克制,然而猶豫許久之後,還是覺得這般不妥,所以便想迎娶沈倏瑜過門做個側妃,雖然有些委屈了她,但楚凌熙信誓旦旦保證一定會好好待沈倏瑜,皇帝這才鬆了口。
而這也正是皇帝召沈奕安入宮的原因。
卻不想,沈奕安入宮之後,竟然說沈倏瑜早就不在盛京了,兩人是否有情一事暫且無從考證,而沈奕安又言明自己是個慈父,兒女的婚事說什麼也是要經過本人同意的,他不能貿然定下。
皇帝也同意了,所以此事暫且被擱置,最後的結果十有八九便是不了了之,楚凌熙多日籌謀落了個空。
楚凌熙整個人都懵了,他一直都有派人盯著宜寧侯府的動靜,沈倏瑜離京這麼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沈奕安必然也是不敢欺君的,所以到底是哪一環出了錯?
倏然,楚凌熙想到了前幾日沈傾和謝翎母女一同出城去承露寺進香一事。
若問沈倏瑜哪次能夠神不知鬼不覺離開盛京城的話,這無疑是唯一的一次機會。
所以從御書房出來之後,楚凌熙就直奔陽陵侯府,他必須找沈傾問個明白,哪怕他已經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沈傾一臉的不知情模樣,「三皇子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雖然沈傾臉上神情沒有一點破綻,但楚凌熙心中已經認定她就是在裝模作樣,眼睛都不由紅了幾分,「沈傾,我和瑜瑜兩情相悅,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沈傾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有點詫異,這是……破防了?
沈傾將無關的丫鬟都遣了下去,只留下自己人,才回懟道:「三皇子口中的兩情相悅,棒打鴛鴦,便是苦苦籌謀算計讓自己的心上人做個妾嗎?」
那個『妾』字,沈傾刻意咬的很重。
楚凌熙果然臉色頓變,剛想反駁,就聽沈傾搶先出聲:「三皇子雖然久居深宮,但我不信你不知倏瑜母親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更何況前些日子還出了顧聽霜那麼一檔子事,而今三皇子卻執意要納倏瑜為妾,我倒是想問問,你到底是何居心?」
楚凌熙眉頭狠蹙,「聽霜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揪著不放做什麼?」
聲音明顯的弱了幾分。
沈傾冷笑一聲,無情戳破他的偽裝,「真的過去了嗎?你真的確定倏瑜嫁到你的府上之後不會再次被顧聽霜為難?」
楚凌熙沉默,片刻後又篤定出聲:「我會保護好她的,不用你操心。」
沈傾懶得同他爭辯,再次擺出一個事實,「倏瑜是宜寧侯府的嫡小姐,品行端莊出身高貴,別說是大家子弟,就算是嫁給皇子做正妃也不為過,可如今你竟想讓她委身做妾,這便是三皇子待她的心意嗎?
你所謂的情深意重,不過是自私罷了!」
自私的只顧自己的喜好,而絲毫不顧沈倏瑜心中所想。
楚凌熙唇色泛白,嘴唇張張合合,半響後才痛心出聲:「你嫁得良人,公婆待你又寬厚,過門兩月便讓你掌家,可謂是順風順水,你怎麼會懂我的無奈。」
良人?穆子謙?
公婆寬厚?陽陵侯夫婦?
沈傾聽過不少外面的傳言,卻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離譜的。
不過沈傾並沒有和楚凌熙比著訴苦的興致,只冷淡出聲:「三皇子錯了,生在官宦之家,每個人便都是身不由己,你為難,你無奈,試問倏瑜就不為難,不無奈嗎?
明明是侯府嫡女,卻自幼受人白眼。
適婚之年遇到所愛,本以為是個良人,卻不想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場騙局,而後更是幾次三番逼她做妾,最後更是逼得她不得不離開爹娘遠赴他鄉!」
沈傾音調微微上揚幾分,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三皇子的無奈,是因為生在皇家,身上重擔無法推脫,而倏瑜的無奈,卻皆因三皇子的一念而起。
你若是真的愛她,就不該將她置於兩難之地,讓她在痛苦中不斷苦苦掙扎。」
空氣有片刻的凝滯,楚凌熙的臉色愈發沉了下去。
沈傾知道,他並沒有聽進去。
一如曾經她對楚凌熙的評價——固執至極。
許是覺得和沈傾已經無話可說,楚凌熙提步向外,臨走之時只留下一句,「我不會放手的。」
看著楚凌熙不斷走遠的背影,蟬衣不由嘆息,「二小姐怎麼就招惹上了三皇子呢。」
以後的日子,怕是無法安生了。
沈傾收回目光,「孽緣罷了。」
最終結果會如何,沈傾也不知道,她能做的,只是儘自己最大的能力,暫時將沈倏瑜護住。
……
午膳過後,陽陵侯從太子府赴宴回來,本想去看望即將臨盆的秦鸞,腦海中卻倏然閃過陽陵侯夫人滿是迷離的眼神,便調轉方向先去看了陽陵侯夫人。
倒不是什麼夫妻情深,而是宴會之上穆雪柳又交代了他兩句,說最近定要安分一些,她才好在楚凌修那裡吹枕頭風,以便讓陽陵侯可以儘早回到朝堂之上。
然而,陽陵侯在距離齊福堂還有老遠的時候,就聞見一股濃郁的腥臭味。
看著院中大片的血紅色,陽陵侯一時弄不懂陽陵侯夫人又在鬧什麼,不過心中卻是下意識升起一股厭煩。
壓下心頭轉身就走的念頭,陽陵侯準備進去斥責陽陵侯夫人一番,然而剛走到門前,就見一片血雨朝自己兜頭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