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沈傾前腳剛到聽瀾院,去查驗蛇毒性的拂衣後腳就跟了進來。
待沈傾將一眾丫頭屏退,拂衣才開口道:「小姐,奴婢剛剛查驗過了,一共六條蛇,只有一條竹葉青有毒,剩下的都是無毒的。」
這樣的結果和沈傾的猜測完全對上。
「可有性情比較溫和的蛇?」
拂衣有些詫異沈傾的問法,不過還是點頭道:「有兩條小青蛇,雖然看上去駭人,但實則十分溫順,只要不主動招惹,就不會出口傷人。」
沈傾不由得笑了,一共六條蛇,偏偏唯一的毒蛇就讓林雪芙趕上了,這結果屬實太過明了了些。
至於性情溫和的那兩條,無疑就是從齊福堂搜出來的。
不得不說,紫嫣辦事確實周到。
沒有再在此事上耗費心神,沈傾從軟榻上撈起糰子,繼續抱著看書去了,拂衣則是又回到了自己的小藥房。
先是陽陵侯夫人發賣半數家僕,後是惡奴害主放蛇咬傷了林雪芙,整個陽陵侯府瞬間安靜了下來。
沒有一群煩人精過來找茬,沈傾也樂得自在。
然而,在陽陵侯府這個豺狼虎豹聚集之地,安生註定是個奢侈品。
翌日,傍晚。
張媽媽快步走進陽陵侯夫人的屋子,將門仔細掩好,才對著陽陵侯夫人低聲開口道:「夫人,奴婢剛剛從馬廄那裡得到消息,明天少夫人要出城到承露寺進香。」
陽陵侯夫人眼底當即升起一抹喜色,「真的?」
張媽媽點頭,「奴婢已經問清楚了,說是少夫人剛剛才通知過來的,一早就要走,讓把馬車備好呢。」
陽陵侯夫人嘴角瞬間勾起,從衣櫃最底下將自己的小匣子掏出來,從裡面取出三千兩銀票,交到張媽媽手上,滿臉鄭重的開口道:「你現在出府去血影樓走一趟,就說我想同他們做一樁交易,三千兩,買沈傾的命!」
血影樓是江湖上有名的暗殺勢力,在盛京之中也有據點,不過十分難尋。
至於陽陵侯夫人一個後宅婦人為什麼會知曉這種組織,完全是之前張媽媽去買『失魂』的時候意外打聽到的,後來陽陵侯夫人解毒之時也向梁大夫求證過了,證實確有此事。
而回春堂一個救死扶傷的醫館為什麼會和這種殺人組織有牽連,就不是陽陵侯夫人該去思考的了,她想要的,只是沈傾再也回不到盛京。
張媽媽拿著銀票的手一頓,面上帶著些許猶疑,「夫人,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
陽陵侯夫人滿臉篤定,「是!沈傾鮮少離開盛京城,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我絕不能錯過。」
本來,陽陵侯夫人是沒想過要取沈傾性命的,可這些時日沈傾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大到已經威脅到了整個穆家的性命,所以陽陵侯夫人屬實是容不得她了。
而且,沈傾死後,那些嫁妝就徹底成了陽陵侯府所有,他們也就不必再過這種捉襟見肘的日子了。
見張媽媽還在猶豫,陽陵侯夫人催促出聲:「趕緊去,這會府中的僕役剛換了一批,沈傾的眼線還沒有遍布整個侯府,再遲疑,我們早晚都要死在她手裡!」
張媽媽這才點了點頭,將銀票塞進懷裡,趁著夜色朦朧從後門悄悄出了府。
……
五月十八一早,沈傾就梳洗好帶著幾個丫頭出了陽陵侯府,朝著宜寧侯府的方向而去。
海棠那邊基本已經查清,正在向沈傾陳述來龍去脈。
「少夫人,李氏夫婦都是陽陵侯府的家奴,老侯爺還在的時候就在府中伺候了,兩人都是從小就被家裡賣了的,所以並無親人往來,膝下只有一女,原本在公子的鴻雁堂當差,不過自打一年前出了事後,便沒在府中出現過了。」
沈傾靠在車廂上,撫著懷中糰子的軟毛,「什麼事?」
「一年前,二小姐剛嫁到賀家三日回門那日,賀三公子和公子兩人都喝的爛醉,兩人交情又好,便一同到鴻雁堂休息。
然而,賀三公子卻是個混不吝的,喝多了就開始調戲鴻雁堂的丫鬟,公子更是十分大方的將剛滿十五歲的李可兒送給了賀三公子。
李可兒,便是李氏夫婦的獨女。
「賀三公子性情殘暴,等眾人再次見到李可兒的時候,她已經被折騰的只剩下半條命,渾身上下更是沒有一塊好皮肉。
然而,李可兒再慘,也終歸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奴才,為了公子和賀三公子的名聲,侯爺和夫人將此事壓了下來,而後趁夜將李可兒送到了鄉下的莊子裡,這事也就算是解決了。
李可兒在莊子裡的日子遠比不上在陽陵侯府時的輕鬆,加上身上又有傷,沒過多久就病重了,是紫嫣將人救回來的,李氏夫婦也因此欠下紫嫣一個莫大的人情。」
沈傾一怔,「一年前?」
海棠點頭,印證沈傾心頭的猜測,「對,就是少夫人嫁到陽陵侯府前一個月發生的事,那時候,侯爺和夫人生怕消息走漏出去會影響您和公子的婚事,還發賣了好幾個知情的丫鬟小廝。」
「那李可兒的真實遭遇,李氏夫婦可知道?」
「應該是知道的,兩人每逢探親日都會到莊子裡去探望李可兒,後來李可兒就不見了,說是被人接走了,那人身份未明,奴婢猜測應該是紫嫣。」
沈傾卻是搖頭,「不是她。」
紫嫣只是府上的二等丫頭,想要從陽陵侯夫人手中將人光明正大接走並無可能,而且若真是那般的話,林雪芙估計早就懷疑紫嫣了,斷不可能再將她留在身側。
所以沈傾覺得,接走李可兒的,應該是穆雪柳身邊的碧痕。
事情至此,已經悉數明了,沈傾屬實有些佩服穆雪柳的用人能力,一個紫嫣,在府中接連折騰出好幾番大動作出來,卻是沒有露出絲毫馬腳。
此時,馬車剛好駛到宜寧侯府門口。
謝翎和沈倏瑜並肩從宜寧侯府門口走出,看見沈傾的瞬間,沈倏瑜眸子倏然亮起,笑著喚了聲「長姐」。
沈傾點頭,看向謝翎,溫聲喚了句「母親」。
謝翎神色頓住,好半響才反應過來,眸中似有許多言語要說,不過最後悉數化作一聲親昵的稱呼,「傾傾。」
這一次,沈傾終於沒有拒絕。
謝翎以姐妹之間有話題談論為由,讓沈倏瑜上了沈傾的馬車,自己則是朝著宜寧侯府的馬車走去。
車廂門打開,沈倏瑜一眼就看見了隱在車廂角落裡的海棠,兩人相視一眼,點頭未言。
直到沈傾也坐了上來,車廂門徹底關好,沈倏瑜臉上的輕鬆神情才瞬間褪去,化作濃濃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