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謙點頭,「對。」
話落,看向沈傾手邊的茶盞,然而看了半響,沈傾卻是沒有一絲給他倒茶的意思。
穆子謙眉頭蹙了蹙,只能主動提醒道:「先給我倒杯茶。」
今日天氣炎熱,他來的路上又耗費了不少時間,如今嗓子渴的厲害。
沈傾眉眼微抬,「怎麼,話還沒說,先喝茶?」
穆子謙:?
這什麼話,正常的待客之道不都是先喝茶再說話嗎?
不等穆子謙開口,沈傾已經讓蟬衣給他送了杯茶過去,她倒是很想聽聽,穆子謙能為她做什麼。
溫涼的茶水入喉,穆子謙總算是好受了些,讓小廝把自己再抬近沈傾一些,口吻中帶著濃濃的指責,「今天齊福堂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屬實太過分了!」
沈傾輕笑一聲,「然後呢?」
一拳打在棉花上,穆子謙剩下的指責言語都卡在了喉嚨里。
深吸了一口氣,穆子謙才想起今天的來意,「沈傾,之前我同你說的話,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沈傾神情一頓,「什麼話?」
穆子謙唇角微抿,眼底閃過一抹掙扎,「我上個月說的,給你一個孩子,你不許再為難雪芙,也不能再在穆家興風作浪。」
兩個月的時間不到,沈傾便已經將整個穆家把控在了手裡,且愈發囂張起來,偏生沈奕安又是個不講道理的,所以制止沈傾的任務便交到了他的頭上。
想到剛剛來之前陽陵侯同自己說的話,穆子謙不由得心頭微沉,如果不是陽陵侯府還需要沈傾來做這根聯繫宜寧侯府的橋樑,他又何必這般犧牲。
不過轉念一想,這孩子早晚都是要給沈傾的,早些完成了他也好早些同沈傾劃清界限,心裡瞬間便好受了些。
沈傾看著他的臉,滿臉錯愕,「這種事情還需要考慮?」
瞥見沈傾眼底一閃而過的嫌棄,穆子謙臉色難看,言辭也倏然尖銳起來,「你該不會以為是我非要同你行夫妻之事吧?你別忘了,正妻三年無所出,可是要受到世人詬病的,如果不是為了你的名聲,你以為我願意碰你?」
沈傾嗤笑一聲,剛想回擊,目光倏然掃過穆子謙綁著竹片的雙腿,反擊的話重新吞回肚中,換上幾許疑惑,「你確定……你現在能行?」
男人尊嚴被挑釁,穆子謙當即惱羞成怒,「沈傾!你簡直不知羞恥!」
沈傾蹙眉,這話不是他自己剛說的?
冷靜片刻之後,穆子謙還是彆扭出聲,眉眼間帶著濃濃的勉強,「只要你答應,從今天開始我就留在你房裡。」
見沈傾開始思考,穆子謙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幾分,他就知道,沈傾這些時日做出的種種都是因為心頭吃味,只要他稍稍放軟態度,沈傾就會乖乖就範。
腦海中閃過剛剛林雪芙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穆子謙神色微涼,到底還是便宜沈傾了。
沉默半響之後,沈傾終於出聲,黑亮眸子中還帶著幾許敬佩,「三公子哪怕雙腿盡斷,依舊想著以身體換心上人安然,這般身殘志堅,為愛獻身的精神,沈傾屬實佩服。」
聽到「以身體換」這四個敏感字眼,穆子謙的臉色當即就黑了下去,沈傾這是把他當做外頭小館館裡的那些髒東西了嗎?
穆子謙剛想發怒,就聽沈傾先一步開口道:「既然三公子這般大義,不若今晚就到南風館掛個牌子,額外賺些銀子也好填補一下帳上空缺。
我相信以三公子的容貌和才情,掛個頭牌問題還是不大的。」
穆子謙雖然私底下混帳了些,但到底是穆家費盡心思培養出來的嫡公子,文雅之事還是通曉的,不然也不會被盛京眾人奉為翩翩公子。
只不過,這名頭還能維持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而南風館,則是盛京中最負盛名的小館館。
沈傾每說一句,穆子謙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待沈傾說完,穆子謙臉上的神情已經可以用猙獰來形容了。
「沈傾!你竟敢拿南風館裡那些腌臢東西來同我比較,你簡直是瘋了!」
沈傾無辜一笑,「不是三公子先把自己明碼標價的嗎?」
以與正室同房為籌碼,換一個妾室半生安穩,沈傾屬實有些懷疑,穆子謙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
穆子謙臉色陰沉,卻見沈傾已經起身,臨走時只留下一句,「三公子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我沈傾就算真的想要孩子,也不至於飢不擇食到選擇三公子。」
聞言,穆子謙臉上如同凝結了一層冰霜,冷的嚇人,沈傾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竟然這般看不上自己?
還飢不擇食?穆子謙不由得有些懷疑,自己真的有這麼差嗎?
……
穆子謙回到芙雲閣的時候,整張臉依舊是冷的,胸口不斷起伏,顯然是被沈傾氣的。
活了十七年,穆子謙就沒受過這麼大的侮辱。
青樓小館,那種東西給他提鞋他都嫌髒,沈傾竟然敢把他比作那種東西……
越想越氣,穆子謙本想去找林雪芙傾訴一番,可剛進院子,就聽「啪」的一聲脆響傳來。
隨之而來的是林雪芙歇斯底里的罵聲,「憑什麼!憑什麼她沈傾天生就高人一等,憑什麼我就只能任由她欺辱!」
話音落下,又是一陣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聲,秋蕊的勸慰聲跟著響起,「奴婢知道小姐委屈,可為今之際,我們只能忍耐……」
秋蕊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林雪芙冷聲打斷,「忍耐?又是忍耐,我都已經忍耐了十六年了,我忍不了了!」
穆子謙的神色僵住,一時間有些無法相信裡面真的是平日裡在他面前一向溫聲細語的林雪芙。
穆子謙本想讓小廝轉身回他的鴻雁堂,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抬我進去」。
幾個小廝愣了愣,還是選擇聽從穆子謙的指令朝前走去。
隨著距離門口越來越近,裡面的罵聲也愈發清晰起來,「什麼宜寧侯府的嫡小姐,不過就是個娘家不喜婆家厭惡的可憐蟲罷了,表哥更是對她棄如敝履,這樣的人,憑什麼占著陽陵侯府少夫人的位置!」
字字句句,似尖刃一般接連刺在穆子謙的心臟上。
穆子謙緊抿著唇瓣,心頭複雜不已。
他想推開門看清裡面的情形,好安慰自己只是一場誤會,又怕心頭多年的月光蒙上陰霾。
就在穆子謙猶豫之際,抬著肩輿走在最前頭的小廝直接推開了屋門,將穆子謙的滿腔猶豫悉數吹散。
「不過就是一個賤人罷了,憑什麼幾次三番……」
林雪芙的話還沒說完,倏見大片光亮闖進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