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沈傾放到身後兩步遠,陸晏隨手撿了根枯枝將被掩埋好的土坑重新挖開。
不多時,一角橘黃色便呈現在兩人眼前。
剛剛那個宮女懷中的布包就是這個顏色。
陸晏又淺淺挖了兩下,而後將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布包直接扯了出來。
沈傾走到陸晏身側,有些好奇裡面到底藏了什麼。
陸晏將最外層的橘黃色掀開,就見裡面又是一層同色的包裹,足足拆了三層,最裡面的東西才總算是顯露出來。
是一個月白色的香囊,正面繡著精緻的蘭花圖樣。
而就在香囊暴露在空氣中的瞬間,一股淡淡的香味鑽入兩人鼻腔,縹緲清雅,像是蘭花香,可細聞起來,卻又隱約覺得不大一樣。
餘光瞥見陸晏微微凝起的眉頭,沈傾疑惑出聲,「怎麼了?」
陸晏剛想將香囊拿起,就被沈傾阻止,「等等!」
此物終歸來歷不明,貿然接觸,沈傾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陸晏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放心,我不會冒險,我只是覺得,這味道很熟悉。」
見陸晏胸有成竹,沈傾沒再阻攔。
陸晏細細聞了聞香囊中的香氣,眉眼微凝,起身從沈傾頭頂拔下一根髮釵,而後徑直劃破自己的手臂。
鮮紅色的血液快速流出,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熟悉的香味。
和香囊中散發出來的十分相像,只不過要更加濃郁的多。
沈傾蹙眉,「是落回?」
之前雲瀟瀟給沈傾的回信中曾經提到過,落回的主藥是輪迴草,形似蘭花,色澤鮮紅,葉帶異香,香味悠長,就連中毒者的血液中都會漸漸被香味瀰漫,隨著中毒時間的延長,血液中的香氣也會愈發濃郁。
陸晏身中落回十八年,故而血液中的香氣要比香囊中濃烈的多。
陸晏點頭,「是不是落回還不清楚,不過十有八九是輪迴草。」
話落,陸晏從內擺中扯下一塊布條,遞給沈傾。
沈傾接過,一邊給他包紮手臂上的傷口一邊開口道,「你先把香囊帶出去,派人送去雲城,看看表姐怎麼說。」
之所以要把香囊送到雲城,並不是因為宮中御醫的醫術不夠精湛,而是因為宮中的情勢太過複雜,畢竟當年靖安王妃所中的落回之毒,至今都沒有找到下毒之人。
更何況,這香囊便是出自宮中,沈傾暫時還不想打草驚蛇。
陸晏應下,「宮中的事情不好查,不過我會找人暗查香囊一事。」
給陸晏將傷口包紮好,沈傾抬手在包裹香囊的布料上細細摸了摸,「是宮中特有的織金錦,能用上這種料子的,少說也得是嬪位。」
皇帝雖有三宮六院,但能到嬪位之上的,也不過寥寥幾十人,一下子,便將調查範圍縮小了大半。
陸晏抬眼看了看天色,將香囊重新包裹好,揣進懷中,帶著沈傾朝清泉宮走去,「你出來的時候不早了,若是再晚回去,怕是要遭人懷疑。」
沈傾應聲,任由陸晏抱著疾馳在偏僻林間。
……
沈傾回來的時候,宴會已經接近尾聲。
帝後不知何時已經離席,只留下太子主持大局。
穆靈汐湊到沈傾身旁,關切詢問,「嫂嫂出去好久,可是身體不適?」
沈傾笑笑,「不過就是貪杯了些,有些頭疼罷了。」
說至此,沈傾頓時又覺頭腦一陣昏沉襲來,想來是這酒的後勁又上來了。
見沈傾臉色微白,穆靈汐給她遞了杯茶,「嫂嫂喝杯茶緩一緩,應該會舒服些。」
沈傾接過,喝了一口,而後湊到穆靈汐耳邊低聲開口,「陛下和皇后娘娘同時離席,可是宮中出了什麼事?」
帝後同時離場的情況並不多見,更何況今天這宴還是專門為戚烈而設的,就更是耐人尋味了。
穆靈汐點點頭,壓低了聲音回應道,「剛剛嫂嫂離場不久,陛下身邊的王公公突然同陛下說了什麼,陛下臉色當即就變了,而後便帶著皇后娘娘離開了清泉宮,至今都沒有回來。」
聽到這,沈傾腦海中倏然就閃過剛剛那兩位宮女偷偷埋東西的畫面,難不成,這兩者之間還有什麼關係?
見沈傾陷入沉思,穆靈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嫂嫂,怎麼了?」
沈傾搪塞了句,「沒事,就是有點累了。」
……
宴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亥時過半,許是酒勁侵襲,沈傾只覺得腦袋愈發沉了。
靠著車廂閉眸養神,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待到陽陵侯府門前的時候,沈傾的意識已經微微模糊,正是酒勁上涌的徵兆。
見沈傾身形不穩,秋姨娘和穆靈汐一左一右攙扶著沈傾朝聽瀾院走,蟬衣則是從馬車裡翻出一件外衫披在沈傾身上,夜晚涼氣重,本來就醉了酒,若是再著了涼,可就麻煩了。
看著幾人相攜離去的背影,本來心情還算好的陽陵侯瞬間心底又升起一陣煩悶,思慮片刻,還是朝著秦鸞所在的拂春堂走去。
雖然白日裡剛剛吵了架,但陽陵侯還是下意識擔心沒有自己在秦鸞會睡不好。
而且秦鸞已經正式入了門,他自然也就不用再藏著掖著什麼,所以陽陵侯準備以後每夜都宿在秦鸞那裡。
至於陽陵侯夫人和秋姨娘,陽陵侯現在完全都不想考慮,一個咄咄逼人,一個油鹽不進,光是想起就讓他不由得心煩。
秋姨娘和穆靈汐將沈傾扶到床上躺好,見蟬衣喚了一眾丫頭過來服侍,才放心離去。
蟬衣侍候沈傾卸妝更衣完的時候,沈傾已經快要睡著了,蟬衣差了一個丫頭去煮醒酒湯,其餘的則是悉數遣退了出去。
蟬衣剛給沈傾蓋好被子轉身,就見陸晏不知何時已經自己站到了身後,手裡還提著一個食盒。
蟬衣心頭猛地一跳,待反應過來之後才給陸晏行了一禮。
陸晏點點頭,走到沈傾床前,將手中食盒交到蟬衣手裡,抬手探了探沈傾的額頭,眸底閃過幾分無奈之色。
沈傾今日在宴會上喝的酒名為九釀春,聞起來清香馥郁,入口也是甘甜綿柔,可實際上卻並非如此,九釀春後勁極大,就連那些常年飲酒的男子都不敢多喝,可沈傾卻是足足喝了七八杯,也難怪如今醉倒。
陸晏將沈傾扶起,抱著懷中柔聲開口,「皎皎,醒醒,先把醒酒湯喝了,否則明天怕是會頭疼。」
蟬衣將食盒打開,就見裡面確實放著一碗醒酒湯,還不斷的冒著熱氣,像是剛煮出來不久。
聽到陸晏的聲音,沈傾艱難睜眼,剛好對上陸晏那雙似星空般攝人心魄的深邃雙眸,好像將她整個人都要吸攝進去。
「陸晏?」
沈傾意識迷離,黑亮雙眸中是陸晏從未見過的魅惑,偏生她還微啞著聲音喚他的名字,陸晏只覺自己耳尖的溫度在不斷攀升。
下一瞬,胸前倏然傳來的炙熱溫度,更是將陸晏的理智瞬間擊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