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郁華辭別
經脈就好似一條條道路,有大周天,有小周天,每一次修為的提升都是對於經脈的拓展。
尋常大宗門弟子在方外修行本身具備基礎,道基對於經脈的變化只會體現在質的方面。但顧溫此前完全沒有修行過,經脈是處於封閉狀態,道基對他的經脈大小提升很明顯。
所以郁華能夠判斷出顧溫必然到了道基二重,只是這未免有些太快了吧?
『我進入大乾時春初,如今春末,他已經第二重了。』
郁華抿了抿嘴,美眸之中驚疑不定,緊緊盯著近在咫尺平平無奇的面容。
自己那位未曾謀面的宗門大師兄,地榜第一,天命榜第九,站在同時代頂端的三清道子。他修行道基一個月一重,修行一年道基二重,如此已經轟動天下,甚至讓無數門派專門派人來打聽情況。
每當他修行突破時,修行界各處很快就會有人大街小巷揮舞著含義簡報的文書販賣。
面前這個一襲素黑,在外人看來只是凡夫俗子的男子,他在沒有任何人教導的情況下四日築道一重,又在三個月後築道二重。
而他沒有三清道子的名譽,也無人關注他如何。
如此才情,此時此刻只有我能看到。
她問道:「你近日修行頗為精進。」
顧溫不假思索回答道:「僥倖。」
「僥倖到什麼地步?」
「稍微有所精進。」
顧溫感覺臉頰傳來一陣冰涼,他睜開眼睛,看到郁華正捏著自己臉頰,他面露疑惑道:「嗯?」
「我只是好奇你麵皮是不是貼上去的。」郁華一邊說,一邊用力拉扯顧溫的臉頰,潔白的牙齒露出,一直到他感覺到疼痛感都沒鬆手。
「你什麼時候突破的?」
「僥倖突破。」
顧溫嘴巴被拉扯,導致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被郁華發現自己的真實修為,他沒有絲毫慌張,反而多了些許的輕鬆。就好似前世舍友考試對分數一般,問自己考多少分,都是僥倖。
突出的就是一個既謙遜又炫耀。
郁華道:「繼續說。」
她現在很好奇這張嘴能扯到何種地步,郁華從來沒見過這麼能扯的人。
顧溫藏拙她已經習慣了,就跟泥鰍一樣滑溜一不注意就又開始藏東西。郁華不求對方把什麼事情都告知自己,但對方每次藏不住都特別能扯理由。
三個月築道二重也僥倖是吧?
「呃三日之前,我走在龍橋大街上,遇到一個乞丐打扮的神秘高人指點。」
「有多高?」
「九尺六寸。」
郁華愣了幾秒,隨後忍不住噗嗤一笑,但手上的力道並未停止,道:「我在聽。」
「他跟我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何謂道?」
話題忽然變得正經起來,郁華卻不相信對方狗嘴裡能吐出象牙。若是其他人她還能猜到對方會引經據典,但顧溫一個都受到正統玄門教育的『修盲』。
但為了讓顧溫話能說下去,郁華還是很配合的問道:「那什麼是道?」
顧溫說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
郁華透露出些許驚訝之色。
至道之言,可表天下修士,而三清宗也有類似意思的。只是從一個沒有任何修行基礎的人口中說出,意義便完全不一樣了。
她不相信存在什麼神秘高人,就是真的有顧溫也不可能與對方交談,更大的可能是有多遠躲多遠。但這句話郁華相信是出自他之口,他本就不是凡夫俗子,而是比三清道子更無法用常理看待的天才。
「郁華道友覺得此話如何?可是什麼神功妙法?」
顧溫眼中透露出試探,他一直有想過一個問題,既然能夠修行,那麼老祖宗的東西總有點用吧?
此前他信不過郁華,如今對方贏得了自己的信任,所以藉機試探一下。郁華身為天榜第一,理應是能看出端倪。
郁華搖頭道:「並非神功妙法,如此只會貶低了它。就如此話第一句,道可以言說,但並非大道。」
顧溫有些不甘心,又問道:「道友覺得,可以言說的道是什麼?」
郁華以為顧溫在考自己,思慮片刻,回答道:「道法,一切神功妙法,都是對於道的化用。」
跟歷代老祖宗對道德經的注釋差不多,郁華不愧是真正在修行的,只是聽一遍就能夠理解大概。不同的是這個世界允許他們化用,而前世至少自己生活的時代不存在超凡。
只是這不是能直接拿來用的東西,我想要真正理解得猴年馬月?
顧溫頓時興致缺缺,比起不知多久的未來,他更在意當下。
「我說的不對嗎?」
郁華看到顧溫神態變化,有些疑惑又期待他能給出不同見解。
顧溫搖頭道:「道友理解的很對,那高人與我解釋了一句,道可道也,非恆道也。名可名也,非恆名也。」
這是道德經的帛書本版,因為時代久遠流傳過程中難免有被改動、錯寫、漏寫的地方,故此有許多個版本,這個與郁華所說更符合。
「如此更容易理解。」
郁華又低頭思考了許久,她很想沉心專研,如果能夠貼合自身修行,或許對於擎蒼之力會有新的理解。
但低頭看到顧溫身上的傷口,她壓下對於修道的渴求,說道:
「先療傷。」
在郁華催促下,顧溫再次入定,忽然他感覺上衣莫名被解開了,夜晚的氣溫低,讓他整個人感覺涼颼颼的。
顧溫又睜眼問道:「還要脫衣服嗎?」
「伱的傷口與衣服黏在一起了,若不脫去傷口癒合後處理起來更麻煩。」
「好吧。」
郁華用法力輕柔的剝離線條與傷口,顧溫煉化丹藥傷口肉眼可見的癒合。
當她伸向顧溫褲子時,顧溫有點繃不住了,又一次睜眼阻止,道:「道友,要不我自己來吧,男女授受不親。」
郁華皺眉道:「我不講凡俗的規矩,你自己弄要是把雜物留在血肉里怎麼辦?療傷一事豈能如此婆婆媽媽,規矩能有命重要?」
「我講,我講。」顧溫哭笑不得道:「而且有一些殘留在所難免,死不了。」
他不是害羞,而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要有一個分寸。他們兩人目前還沒到那一步,至今為止也沒有往男女方向發展。顧溫很抗拒這種不受控制的關係,他喜歡功利一點,至少掰扯清楚。
而不是跟一個遙不可及的仙子在這裡擊鼓傳花,況且溫飽才能思淫慾。
我們只是道友啊。
「既然你堅持。」
郁華轉過身去。
在丹藥的幫助下傷勢快速癒合,遍布全身的疼痛感被一股酥麻代替,顧溫忍不住鬆了口氣。
雖然不致命,顧溫也能夠忍受,但他沒有受虐傾向,疼痛消失自然會輕鬆很多。
顧溫睜開眼睛,月光下素白的清影背對著他,或許是無聊踮著腳尖往窗外看。
他重新穿戴好衣物,說道:「好了。」
郁華轉過身來,嗓音帶著些許嚴厲說道:「修行練氣,唯有自身才是最重要的,其餘都是可以拋棄的外物。尚有一口真氣在,便足以成仙問道。」
「我要離開汴京了,以後你自己一個人一定要注意。」
顧溫面露疑惑,問道:「道友要走了嗎?」
「明日。」郁華微微點頭,嗓音並無太多波瀾,道:「昨日我沿著水脈已經尋到機緣線索,方位大概就在臨川。如今大乾的寶船已經準備好,停靠在汴京外的漕運司。」
「此去路途遙遠,吉凶難料,大概是不會回來了。」
說著,郁華伸出手來,無需顧溫伸手,她輕輕牽起手指,於皎月之下傳他真法。
「往後成仙地之外,你若不計前嫌便去三清山。念到你這一次弄的一身是傷,我傳你一道保命真法,不至於死在成仙地。」
「不知來日還能否陪你去一趟折劍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