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蠱煉人
陰沉的天空，堆積的烏雲，銀蛇在其中遊走。
站在留仙山中的昭凝道人望著蒼穹，此時天地間細雨酥潤，水霧蒙蒙，站在島上望去，水連天，天連水，水連湖，湖上煙波浩渺。
站在煙波之中的昭凝道人目光不由上移，感受上方翻滾的元氣和靈機，心中升起一絲絲的羨慕。
楚泰準備的五行六合之陣，在此刻不單單是伏魔之陣，也是調控楚國氣象變化的護國之陣，運行此陣，宛如時至驚蟄，可使陽氣上升，驅使春雷乍動，賦予萬物生機。
冥冥之中，自然也是和楚國元氣靈機相合，等同得一國之力洗鍊自身法力。
昭凝道人瞄了眼邊上的莊空、史若鐵、翠篁道人和緋緋，心中的羨慕逐漸被嫉妒代替，眼中也不由浮現出一絲絲的恨意。
這一絲恨意非常的複雜，針對楚泰，針對金鈴，針對玉照，針對上方布陣的所有人。
他怨恨楚泰的天資，怨恨自家獲得的傳承不全，怨恨金鈴夫人先是默許後又打壓，更怨恨自己看不上的烏朝夕竟然能夠成為布陣之人，借著此次大勢，吸收楚國靈機，有了更進一步的可能。
諸多怨恨在他的心中醞釀，在一股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靈機影響下，匯聚成一隻特殊的蟲豸，並借伏魔陣法那宛如驚蟄始雷的氣機，時聚時散，越發凝實。
同昭凝道人類似的，還有另外一位處在島嶼之上的道人柳家家主柳沛昱，他望了一眼翠篁道人的方向，又看了看緋緋，最後盯著上方翻滾的雲霞，不由嘆了口氣。
『一念之差啊！』
柳沛昱壓下心中翻滾的複雜情緒，默默念動清淨經文，配合九天之上時不時響起隱含梵樂的雷音，一次次的驅逐升騰起的雜念。
但這些雜念並非自然消散，同樣在那不知從何而來的靈機影響下，散入柳沛昱身邊的其他柳家人的心神之中。
他們每個人的身上大都已經凝聚了虛幻的蟲豸，或是看向緋緋眼含嫉妒，或是看向柳沛昱則是略帶埋怨，也有的是看向同族修士目光發狠。
不同情緒，凝聚的蟲豸各有不同，但在吸收柳沛昱斬出的雜念後，紛紛對著柳沛昱嘶吼，絲絲縷縷的雜念又是反過來影響柳沛昱。
『貪念橫生，執念深重，惡意熾高，明明是在宛如春雷驅晦的陣法之下，雜菩提雷音的環繞之中，可這裡卻充斥著貪、痴、嗔、毒、恨、厭、狠等等人間百毒，這是哪位高人在以人煉蠱？』
『手段如此巧妙，完全看不到絲毫外力痕跡，能做到這一點，當世恐怕都沒幾個吧。』
史若鐵看著四周人心之中的雜念，心中升起一股探索欲，他四處打量，對整個留仙山，甚至楚國的局勢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測。
『以人心為百毒，以災厄為根基，上可配天災，下可合心魔，這試圖以災禍亂楚國的旱魃根本就是這位高人練出的蠱王吧。如今，正打算將其進行二次精煉？』
史若鐵目光轉移，看著許多修行之人體內升騰的雜念，在某股力量的影響下，都是凝聚成常人看不到的蟲豸。
甚至翠篁道人身上也有些許凝聚出蟲的跡象，可在她邊上的緋緋卻乾乾淨淨，望著氣息最為純粹的緋緋，史若鐵眼中浮現出一絲絲的詫異。
『奇了怪了，這小傢伙修為明明不強，但身上卻有一股天地孕育的先天氣象？並且似乎心思單純，天生就不受這雜念影響，是身上具有什麼天地孕育的奇珍不成……』
想到這裡，史若鐵不由升起探查一二的想法，正在他打算賦予實踐的時候，突然發現莊空看向他。
『倒霉，這傢伙修行的法門對於氣息的感知太敏銳了，此時動手恐怕會被看出些許不對，可就這麼錯過如此浩大的煉蠱，以及探索那小傢伙身上的秘密，實在是不甘心啊……』
史若鐵看著四周雜念，心中貪念漸起，同時莫名的靈機出現在他的身邊。
發覺這一點的史若鐵絲毫不在乎自己的細微變化，他將靈機攝入體內，任由靈機和貪念交融，衍生出一頭肉眼看不見的蟲豸，而後向著四周施加影響。
昭凝道人身上的蟲豸第一時間產生反應，表現出非常強烈的攻擊性，同史若鐵衍生出的蟲豸相互示威，高昂的鬥志，讓昭凝道人身上的雜念越發洶湧。
史若鐵抬起手，半遮住輕蔑的眼神，在心中嘲笑之後，看向邊上的翠篁道人。
隱約察覺到不對的翠篁道人四處張望了一下，默默掐訣念咒，穩定心神，但依舊止不住心中逐漸升起些許雜念。
為何自己同楚泰關係更好，他卻選擇讓烏朝夕去布陣。
為何木景道人的天資明明和她差不多，但為何二者的差距卻越來越大。
諸多雜念逐漸匯聚出疑惑、嫉妒和憤恨的氣息，慢慢盤旋匯聚成一條虛幻的蟲豸。
又因為翠篁道人的掙扎，這蟲豸在成型和未成形之間來回變化。
最終，在一陣雷音之中，翠篁道人突然明悟了一絲春雷孕生的奧妙，在原本的基礎上略進一步，眼中浮現出些微電光，將身上雜氣驅散。
『可惜……』
收回目光的史若鐵看莊空，這位倒是早早察覺到四周氣息有異常，身上浮現出一縷奇特的風氣，讓其逐漸浮現出一種獨立在天地之外的奇妙感覺，避開了諸多蟲豸的影響。
可隨著史若鐵的關注，身上蟲豸對其的嘶吼。
不知從何而來的靈機透過風氣，落在他的身上，以他心中的擔憂、謹慎、疑惑等情緒為根基，上下翻滾，試圖孕育出新的蟲豸。
最後的緋緋依舊是那個樣子，拿著法傘有些擔憂的看著上方，身上氣息乾乾淨淨，靈機落下也毫無反應。
『有意思？外邊有人想著以留仙為器皿煉蠱，裡面竟然還有人想要成為蠱？這是打算成為蠱王嗎？』
立在空中，配合其餘眾人布陣施法的楚泰，眼中日月光輝流轉。
【相面】的「緣」，【比丘】的「慧」，都是讓楚泰能夠看到更多的東西，二者配合【方術士】對於萬事萬物的觀察能力，輕而易舉看出了下方細微的變化。
他借著氣息影響，微微撥動「緣」，幫助翠篁道人明悟春雷之妙，也察覺到史若鐵的問題。
『這位史道友顯然看出了問題所在，卻有心將水攪渾，他是旱魃的人？所以，這等影響人心的手段也是旱魃的能耐嗎？』
『若真是如此，旱魃的神通還在我原先預料之上，單純的五行六合變化還真不一定壓得住這傢伙。』
想到這裡，楚泰不由默念飛泉神君和明霞神君的名號，將自己新的發現告知兩位道友。
借著楚泰操控風雨，隱匿在山林之中的兩位陰景宗修士聽到楚泰的猜測後，也是覺得原本準備的手段有些不足，心中各自有了新的決斷。
而楚泰自己這邊，則是將不斷將自己推算出的陣法精妙告知其餘十二人。
五散人、楚國五仙、烏朝夕和淨光天女聽著楚泰毫無保留的講解，有些驚訝於楚泰的覺悟。
但十二位都是默默記下楚泰說的每一句話，五散人、楚國五仙和烏朝夕將這其應用在陣法變化之中，讓五行六合變化的更加迅猛，陣法和陣法的交融更加融洽。
淨光天女則是改變彈奏琵琶的節奏，讓其更加契合兩套陣法之間的變化，甚至有意無意的幫助掩蓋陣法運轉過程中的一些缺漏，使其變得更加完美。
楚泰自己則是藉助傳播自己掌握的道理，加快對於【方術士】這一道果碎片的掌握和消化，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良性循環。
慢慢的，其餘十二人的法力，以楚泰為中心匯聚在一起，依託五行六合之陣的變化，攪動整個楚國的氣象和地脈，形成覆蓋整個楚國的變化。
受到陣法影響的雨水和雷音，也是蘊含了更加玄妙的力量，開始不斷刺激隱匿在地下的旱魃，就像是驚蟄期間，深藏在地下的蟲豸，在雷霆和陽氣的影響下，無法繼續沉睡。
最重要的是，這等生機還隱約刺激到了旱魃祭煉的三件法寶。
千屍瘟癀傘不斷晃動，內里千道瘟癀之氣隨著雷聲奔潰重組，時而純化，時而消散。
三十六粒瘟癀沙母演化出的諸多變化，也是在雷霆和雨聲中時緩時快，相衝相合，隱隱有脫離控制的跡象。
最麻煩的是殘缺的瘟癀玉印，其上類似天書玉字、上古巫文的奇妙紋路正在迅速變化，隱約要形成一隻蟲豸的模樣。
而同那蟲豸紋路相似的虛影也是出現在了旱魃的心神之中，不斷撕咬著他的心智，對著外界越發雜亂，但常人聽不到的蟲豸聲響，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嘶吼，似乎想要表示自己才是主宰者。
「該死，還是差了一點，再等等，再等等……」
旱魃強壓著心中衝出去的欲望，看著三件還未徹底完善的法寶，感受體內還未完全掌握的災厄之力，他想要再等一等。
「轟隆隆……」
一聲暴雷，蟲豸發出瘋狂的嘶吼，旱魃的瞳孔也是被血色填充，下一秒熾熱的火氣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