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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一刀
那刀光橫貫而來,不知從何而起,然則竟有掩蓋日月,遮蔽天地之勢。
諸人遙望,只見刀光雖還未及身,厚重威壓卻似已要撕破萬事萬物。
那蒼茫宏大的刀光中有無窮無盡的毀滅之意,好似亘古以來主管殺伐的神主,似要鎮殺世間萬事萬物,不管是善是惡。
不足一息之間,九人在大道真意籠罩之下,身軀竟崩出鮮血,繼而片片血肉散落。
「砰砰砰!」
有數人眼珠爆裂,一個個哀嚎不止。
諸人皆是金丹之身,其軀體筋骨早已遠超凡俗,然則即便刀光並未及身,僅僅只是一個凝視,便已是全數不支。
九人都是見過世面的,但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這一刀若是斬向自己,那該如何才能擋下?
心念電轉之間,便思慮有無躲避之法,可自身卻動都無法動一下,連有想法也是若有若無,好似心中所想所思已被刀光斬去!
細細看去,那一刀並未有實際目標,但好似天地萬物都迎向了那刀光,如同在爭先恐後的獻祭一般。
諸人早已忘卻身軀之痛,腦海中也無半分想法,便是膽寒之意也已不存,只覺得此身能身隕刀光之下乃是天眷。
就在這時,天地間落下一青石,攔在刀光之前。
刀光轉瞬之間便觸及青石,青石陡然破裂,稍稍攔阻刀光之勢。
繼而一股蒼茫悠遠之意湧出,萬種光芒閃動,那蒼茫之意純粹,好似時光的最初,好似萬界的起始。
蒼茫之意包裹住無盡的刀光,竟將橫貫的刀光轉了向,直直向下而去。
威勢無雙的宏大刀光暗淡許多,好似經過了不知多久的時光摧殘,其威能竟生生降去大半。
接著又有九道光柱壓在刀光之上,又見天降高山,竟生生鎮壓住這斬盡古往今來萬事萬物的一刀。
刀光餘輝斬在大地之上,一道橫貫不知多少里的溝壑撕裂大地。
天河之水落下,好似滾滾時光,掩蓋住了無匹的刀痕。
良久,天地再歸寧靜。
不見刀光,亦不見蒼茫之意,徒留水聲蕩蕩。
諸人終於回過神,才發覺腳踏在實地之上,三三兩兩的歪倒在地。
林白只覺渾身刺痛之極,肌膚好似被撕裂一般,那浩瀚無比的毀滅之意猶然在心中蕩漾不停,震顫著血肉臟腑。
勤修混元淬體建功,心中不寧逐漸減弱,肌體內受損之處緩緩修復。
看向旁邊,木貞面上極其蒼白,唇邊抿著鮮血,狼狽坐在地上,渾身震顫不停,手中握著一枚玉佩。
再看諸人,竟都是渾身浴血,嬴望天如同瘋魔,不停地嘶吼著,好似在壓制身上劇痛。
莫應成血透衣衫,一手按著劍,閉目正自修養,卻搖搖晃晃。
李無聲躺在地上,左眼空洞,血污爬滿面龐。
另外幾人一個比一個慘,杜常英雙目只剩血洞,正捂著臉哀嚎。
倒是那最先通過試煉的尹延好似還能扛得住,雖也渾身浴血,卻好似無有大礙。
諸人都是金丹之軀,若是尋常傷痛,其實盡可忍的了,便是雙目爆裂,四肢臟腑毀損也絕不會喊一聲疼。
可那刀光著實強悍,諸人只是目視一眼,便已有損,其毀滅之意鑽入肌理臟腑,好似一點點的將筋骨臟腑磨碎成粉!
一行人能入此間,且通過試煉,無一不是人中龍鳳,但何曾受過這種罪?
是以一個個的無不有發狂之態!
「啊!師姐救我!」林白見狀也大吼一聲,強撐身子坐好,哆嗦的摸著葫蘆,取出丹藥。
林白一邊喊著疼,一邊摸著葫蘆,瞧了兩眼嬴望天,尋思著要不要趁此結果此人,便見嬴望天一聲哀嚎之後,竟一掌拍在地上。
他本就渾身浴血,一掌拍出之後,身後有雙翅虛影,繼而血霧升騰,散發出濃鬱血氣,人卻不復癲狂之態,反平和的趺坐修養。
林白見事已不可為,便收起心思,吞了一把丹藥後,又挨到貞姐旁邊,「張嘴。」
木貞乖乖的張嘴,林白盡數塞了進去。
「來。」林白儘管喘氣不止,卻還是強撐著身子,來到莫應成身邊。
給莫應成餵了丹藥,又扶起李無聲。
到底是父女之情,林白餵了丹藥,還安慰了兩句。
李無聲爆裂的眼眶中血流不止,服下丹藥後好了些,只顫顫的點頭,示意感謝。
林白一向是厚道的諄諄君子,又強撐著給諸人一一餵了丹藥。
「多謝。」只那尹延師兄說了感激之言。
而後諸人也沒人說話,只趺坐恢復。
林白抽空審視了四周之地,發覺仍舊處在一山石洞窟之內。
此間竟似那先前入水進試煉秘境之前的水下石洞。
只是那大門不見蹤跡。
一時之間,林白竟分不清到底是出了秘境,還是來到一處鏡像之中。
但心中那吉感愈發強烈,脖子裡掛的石牌更為溫熱。
分明是此間有大機緣!或是異寶,或是功法,且極其契合自身!
林白看向來時入口,便又閉目靜坐。
來到石盤之上,只見那一絲碧綠不存,月白之色消散。霧氣被極其厚重的黑色層層包裹,萬千星斗不見,沉重之意極深,哪怕隔著霧氣,猶然能感受到凌厲到圓融自然的毀滅之意。
「該讓裴大姐來看一看的……」
林白嘀咕一聲,即便有了尋蹤追溯之能,也不敢輕易去窺探那黑色來源。
先前只是看築基,如秀秀;或是看元嬰,如顧大娘和騷狐狸。
可這一次絕非區區元嬰之功,其威勢之下,林白覺得便是向無回來了也是灰飛煙滅的下場。若是窺探這等人物,怕是危險至極!
稍稍靜心,林白又不由得想起方才那斬天斷地的一刀。
可僅僅是在腦海中微微閃過那刀光,林白便覺心下一顫,好似亘古巨獸在窺視著自己,隨時擇人而噬。
「僅僅只是遠遠看了一眼,就身受重傷,那毀滅之意便侵入筋骨肌理之中!」
「而如今只是略作回想,便覺那刀橫在後頸!」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刀?又是何人所出?」
「而這好似能開天闢地的一刀竟被青石攔阻,繼而又挪轉刀鋒,似掠去刀鋒上的光華,不僅將這一刀的威勢消弭大半,還被九道光柱,一座青山鎮壓!」
林白髮了會兒呆,深深的覺得自身層次太低,心中竟有身為螻蟻之感。
想起李無聲曾說過的傳說,此間無盡河便是大能斬出,彼時曾破去無相道主的一件法寶。
「那方才所見的一幕,難道便是無相道主應敵的一戰?」
「可那一戰已過去不知多少年。是光影重現?」
「光陰長河中盪起的一點水花,顯現了彼時的一幕?」
「可這一刀如此的清晰,如此的霸道無匹,如同親臨,其威能絕非作假!」
「那可能是……彼時的那一刀,被無相道主以空間大道的大神通,封印小世界中,再以時間大道的大神通,現於此時!」
林白心中驚駭莫名,卻又有振奮之感:若是能盡得無相道主真傳,日後必也能追星趕月,隱天藏地。
當然,可能無相道主所遭遇的敵人還要再遭遇一遍。
畢竟能跟無相道主一個層次的人,其壽命不知幾何,大半應還活著,正於某處靜修,只待一睜眼,便窺天探地,再無半分陰影!
「出手之人,應該就是鎮殺無相道主之人,亦或者幫手。」
「而且無相道主雖連番出手才擋住這一刀,但隱隱之間,好似並未落在下風。」
「若真是這般,那出刀之人應是圍殺無相道主中的一員。」
「也不知到底是幾個人。依貞姐所說,道主總計九人,無相道祖隕落,另外八個道主……」
林白思慮半天,也無所得,尋思著再好好伺候伺候貞姐,然後好好問上一問。
睜開眼,見諸人還在閉目恢復,林白便也裝模作樣的趺坐。
又過一會兒,便聽有人呻吟,這是傷勢轉好的跡象。
「林轉輪!」嬴望天忽的出聲,語聲氣憤,將一眾人全都驚的睜眼來看。
只見嬴望天身披血袍,面紅耳赤,皺眉看向林白,問道:「你給我吃的是什麼丹藥?」
「自然是療傷回氣的丹藥!」
林白面上慘白,卻冷笑連連,道:「在下雖為丹師,可到底散修出身,確實沒見過上品丹藥。」
伸出手,怒道:「嬴師兄嫌棄玉露丸上不得台面,便請還來!只可惜我一腔好意!」
「你……」嬴望天眉頭愈發皺的緊了,「玉露丸療傷靜心,有回氣之效,最是清涼溫和。怎你給我吃的丹藥一股辛辣之氣,心緒反更為凌亂,血氣奔涌,絕非療傷之藥!」
嬴望天從他儲物戒中摸出一瓶丹藥吞下,凝視林白,沒好氣道:「伱丹師出身,連丹藥都辨別不清了麼?」
「這個……」林白見嬴望天不似作偽,便看向諸人,道:「諸位師兄師姐,你們玉露丸服用後可有異常?」
「師弟的丹丸乃是上佳之物。」尹延笑著道。
其餘人也都點頭。
「難不成是我瘋魔了不成?連丹藥的藥性也能辨錯?」嬴望天見沒人信,便愈加氣惱,「以我來看,你給我服用的必然是亂性提神的助情之物!」
「啊?」林白這才恍然大悟,從葫蘆里摸出幾個丹藥瓶子,一一比對之後,才歉意一笑,道:「先前莫師兄托我煉了些虎狼丸,我全都放在了手邊,方才重傷之下情急慌亂,一時沒注意,給師兄餵錯了丹,還請師兄見諒!」
「……」莫應成愣了下。
林白見嬴望天還氣呼呼的,其餘人則一副好奇神色,便解釋道:「虎狼丸乃是我橋山特產名丹,最利雙修,可做床榻助興之用。我幾番改良,藥效極佳!諸位若是有需要的,只管來說,價格公道!」
「我是為我一位朋友求的。」莫應成見屎盆子已扣到頭上,便捏著鼻子強行解釋。
「……」一眾人瞧瞧林白,又瞧瞧面色愈加慘白的莫應成,都沒吭聲。
「既是無心之失,那也不必苛責。」尹延笑著打圓場。
「無心之失?重傷之際卻被餵了那麼多虎狼丸,是害人還是救人?」杜常英忽的開口,他雙目盡皆不存,此刻傷口已然止血,正自慢慢恢復。
「下次杜師兄再受傷,師弟絕不會再救錯人。」林白笑道。
這是嘲諷杜常英不知感恩,反來挑撥。
「好了。」嬴望天擺擺手,強壓下體內奔涌的血氣,道:「一個時辰後出發,大家儘快療傷!」
身份最為貴重之人出聲,大傢伙兒自然聽從。
諸人都是金丹之軀,又有丹藥相輔,不過大半時辰,傷勢便已恢復大半,爆掉的眼珠業已長了回來。
只是那細微之極,卻又無窮無盡的毀滅之意卻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如何也難以盡數拔除。
眼見一個時辰已過,大家都起了身。
各自換了乾淨道袍,雖都已看不出傷勢,卻還是有幾人面色慘白。
「你們門派中試煉過的前輩遇到過今日之事沒?此間又該如何?」林白向李無聲傳音。
李無聲面色還有蒼白,朝林白瞪了一眼,微微搖頭。
林白也不知道哪兒招她惹她了,明明試煉秘境中還君臣相合的!
「走!」嬴望天出聲,邁步在前,沿著來路往外行。
看得出,他貌似對此間有過了解,知道怎麼辦。
此地與先前入無盡河底下的石窟一模一樣,嬴望天沿著退路走去。
諸人立即跟上。
「方才我等皆受重傷,轉輪師弟倒是第一個能起身的。我看師弟也是結丹不久,倒是難得之極。」杜常英挨近林白,笑著道。
「不過是修習了些淬體之法罷了。沒想到卻有些用處,讓杜師兄見笑了。」林白也溫潤一笑,好似方才兩人沒紅過臉。
「呵,淬體?嬴師兄淬體百年,怎還沒你扛得住?」杜常英怪笑。
林白微笑不答。
前面諸人卻停了下來。只見嬴望天立在通道中,回過身,面色不善的看向杜常英。
「師兄,我其實是想說……」
杜常英還未說完,嬴望天便冷冷打斷,道:「想說我淬鍊軀體煉到狗身上了?」
「師弟怎敢?」杜常英連忙解釋。
「你是酒仙杜覺明後人,又有何不敢?」嬴望天不再多言,繼續往前。
「杜師兄,你怎能把你心中所想說出來?莫不是也如酒仙一般,喝多了酒?」木貞在旁嘲笑。
那嬴望天又怔了下,冷哼一聲。
杜常英懊惱之極的怒視木貞,而後者卻根本不理。
諸人先後出了通道,見巨大溝壑橫貫東西,不知延綿多少里外。其中並無水流,只有枯寂之感。
九根石柱儼然,上有擎天高山。
嬴望天仰著頭,眯眼似要看透層雲,面上有期盼喜悅之意。
林白心中吉感更盛,那縹緲之感直直的向高山之巔而去。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木貞見高山入雲,猶如擎天一柱,便忍不住撫掌讚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