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試刀試人(二合一)
回到醫館,林白見竟是秀秀坐診,正在給一婦人把脈。
秀秀像模像樣,面容嚴肅,不時點頭,把往日白大夫的樣子學了個十成十。
「白先生呢?」林白坐過去問。
「我在聽脈,你別說話。」秀秀瞪林白。
「……」林白果然閉上了嘴,隨手拍死一隻飛蛾。
過了良久,秀秀收回手,檢查了那婦人舌苔,又伸手摸人家肚子。
望聞問切後,秀秀大概也沒診出個一二三,只撓撓腦袋,分明漏了怯,問:「沒看出你有什麼毛病。是不是你家男人有問題?生不出孩子不一定就是女人的錯。」
合著是來看不孕的。林白走開,離得遠一點。
若是白先生,就不需在意了,畢竟年紀大了。可林白正青春年少,少不得避一避。
那婦人聞言,臉立即紅了,側目瞧一眼林白,又看向秀秀,問:「白大夫呢?」
「伱信不過我的醫術麼?」秀秀聽出婦人在質疑她,立即就不開心了。
「白大夫給我男人瞧過,說我男人沒毛病……」那婦人小聲說。
「沒毛病?」秀秀眉頭皺成一團了,又問道:「你們……多久睡一次?」
那婦人瞥了眼林白,臉上更紅,小聲道:「天天睡。」
「那怎麼懷不上孩子呢?」秀秀懵了,愣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竟翻起了醫書。
「同房後可有什麼不適?」林白插嘴。
「那倒沒有,」婦人老實的很,臉上雖不好意思,但還是實話實說,「就是髒的緊,臭烘烘的……」她聲音愈發低,也頗不好意思。
髒的緊?還臭?不應該吧……莫不是走錯路了?
林白也學秀秀撓頭。
「你們夫妻倆是不是沒什麼朋友,不愛跟人說話?也不去聽別人閒聊?」林白問。
「你怎麼知道?」夫人驚訝。
「你出嫁前,母姨姑姐可教過你什麼?」林白又問。
「我上面只有個兄長,娘親走的早。出嫁前,父兄只叫我老實聽話。」那婦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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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林白立即明白,他丈夫要是有幾個喜歡聊下三路的朋友,也不至於行差踏錯。這婦人也是個老實人,又沒女性長輩教導……
「是什麼?」秀秀不解。
林白拿出紙筆,寫寫畫畫,秀秀想要來看,都被林白無情推開。
「這是方子,回去給你丈夫,祝你們早生貴子。」
寫好之後,吹乾墨跡,林白把藥方迭起來,遞給婦人,叮囑道:「你莫要偷看,給你丈夫,他自然就懂了。」
「我家男人不識字……」婦人尷尬之極。
「不需識字,是圖畫。」林白說。
「不吃藥?」夫人又問。
「不打……不吃藥。」
林白自信開口,又補了一句,「診金也免了,日後若是懷上孩子了,請我家秀秀吃個冰糖葫蘆就行。」
那婦人懵懵懂懂,再三謝過,又茫茫然的離開。
林白見她離去,心想自己以後指不定能混個「婦科聖手」的好名頭。
「不吃藥就治病?你莫不是哄騙人家吧?」秀秀扭著眉頭,一臉的質疑。
「白先生呢?」林白不回她疑問。
「城外來了些北方的災民,外公去說要去瞧瞧。」秀秀小嘴一嘟,顯然在擔心白先生。
「天這麼熱……我去看看。」林白也擔心白先生的身體。
「外公說了,讓你先在醫館守著。還說要是他正午不回來,你再去找他。」秀秀小聲說。
林白看看天,離午時還早著呢。
正想提前過去,卻又來了病人。
沒得辦法,只能繼續坐診。
又過半個多時辰,竟有貴客上門。那縣尊夫人任巧雲帶了個小丫鬟來了。
身後還跟著個光頭,正是牛二。
林白拱了拱了手,見來客春風和煦,便知是告狀起效果了。
只是……任巧雲不才被捉姦在床麼?怎這會兒就沒事人一樣的出來了?臉上的粉有點厚,是遮巴掌印嗎?
「上次勞白大夫和你登門,只是我娘家在操辦後事,一直沒來道謝,還請莫怪。」任巧雲言語如春風,她環視一圈,好奇道:「白大夫呢?」
「我外公出診去了。」秀秀說。
「這大熱天的,白大夫當真是醫者仁心。」任巧雲說著話,招手讓丫環奉上錢袋。
「怎敢勞夫人親自來送?」林白虛偽之極的接過,掂了掂,約有五十兩。
「都是我該做的。」任巧雲笑笑,側過頭去,那丫環和牛二便退了出去。
林白知道她有話要說,便看向秀秀,道:「秀秀,去準備午食,待會兒我給白先生送過去。」
秀秀是個機靈鬼,她瞧瞧林白,又瞧瞧任巧雲,不情不願的往後堂去了。
林白正合計怎麼從任巧雲嘴裡弄點消息,沒想到任巧雲先開口了。
「怎麼?你是不是在想,我才被捉了奸,怎就沒事人一樣來百草堂了?」任巧雲面上笑容不減,竟不以此為恥。
「不敢。」林白回。
「別人都叫你林轉輪,你真能轉動的車輪?」任巧雲又好奇問。
「都是訛傳。不過,在下自認為比姜師兄是要強一點的。」林白主動把話題切入到姜師兄身上。
「哦?比姜榮不差?他可是自小習武的,你又有什麼?」任巧雲又是一笑。
原來姜師兄大名是姜榮。
「本錢。」林白說。
果然,任巧雲聽懂了,她目光下移,嘴角露出幾分笑,又把目光停在林白的鼻樑上,「姜榮就要走了,你以後常去縣衙轉轉。」
「姜師兄要走?」林白意識到機會來了。
「裴姑娘趕他走的,這會兒兩人還在交接事務,估計到晚上才能走。」任巧雲微微嘆息,竟有失望之意。
「姐姐勿憂,天下之大,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林白無恥的說。
任巧雲點點頭,饒有興趣的盯著林白看。
「姐姐,」林白見她目中竟有春情,連忙又問道:「姐姐,這青羊派到底是什麼來歷?怎麼人人都對裴姑娘那麼……尊敬呢?」
「青羊派是當世大派,說了你也不懂。你只需知道,咱們國師便出自青羊派,裴姑娘是國師嫡傳。你有百草堂這層關係,得好好巴結才是,懂了麼?」任巧雲笑著說。
「多謝姐姐提點,我記住了。」林白立即感謝。
「我先走了。」任巧雲往外邁步,又轉過身,「對了,今天的事,你莫要向別人說。」
「放心吧,我從小就嘴巴嚴。」林白做下保證。
眼見任巧雲離去,林白坐下來,心中靜思。
沒過一會兒,秀秀已做好午飯。
她提著飯盒出來,一板一眼的交代道:「天熱,你讓外公多喝點水,可別忘了。還有,我給你們煮了雞蛋,早點吃了,放到晚上就壞了。」
說著話,她蓋上飯盒蓋子,又去驅趕飛蛾,埋怨道:「自從你來我家,我家這飛蛾就沒斷過。」
「以前沒有嘛?」林白本提著飯盒欲走,聞言又回頭問。
「我家開醫館的,天天熏艾,以前蚊子都沒半隻。」秀秀面有得意。
林白點點頭,邁步往外走。
午中日頭正盛,北城大門口的集市熙攘。除卻平時擺攤的,還有上百災民在遠處。
幾個捕快似乎劃下了地方,不讓災民入城,只布下個小小粥棚。
「見白大夫了沒?」林白拉住賣脆梨的雲哥兒。
「在前面義診呢!人最多的地方就是!」雲哥兒伸胳膊指指,又盯著林白,道:「林轉輪你現在出息了,聽說不少老娘們找你看病,你啥時候教教我勾人唄?」
「我是憑『轉輪』的名頭勾人,怎麼教你?!」林白拍了下雲哥兒的頭,連忙去尋白大夫。
走進災民聚集之處,便有捕快上前攔路,林白說明了與白大夫的關係,這才被放了過去。
白大夫正在診脈,他見林白過來,趕緊招手,道:「你來。」
林白知白大夫是想鍛鍊自己,便立即應下,接下了班。
連續看了幾個災民,倒是沒看到啥大病,大都身子虛弱,乃是飢餓困頓所致。
一下午過去,林白送白大夫回了醫館,秀秀已備好了飯菜。
「外公,我給你捶捶。」秀秀很是心疼,扶白大夫坐下,給他輕輕捶背。
林白不欲久留,便告辭離開。
到了穆貞家,她已備好熱騰騰的飯菜,臉上有著莫名的喜悅。
吃過晚飯,林白照舊沒有留宿。
「東食西宿了屬於是。」
此時天已大黑,回到家,便聽棗樹上知了嘰嘰歪歪。
林白走上前,摘下個青棗吃。
有點糠。今年雨水多,也不甜。
棗核彈出,正中樹上黑蟬,蟬鳴立止。
又等了一會兒,林白戴上斗笠,穿上麻布衣衫,背著刀,蒙面出門。
自北城的那處殘破缺口而出,便見災民聚集之地燃著火光。
今日下午坐診時,林白聽捕快們談論,北城大門明日便不再開,集市也停了,生怕災民聚集,衝擊了縣城。
不過林白覺得若是不好好安頓災民,遲早要出事。北方大旱,糧食絕收,聽聞還起了民亂……
「又要洗牌了。興亡誰人定,都是百姓受苦。」
林白搖搖頭,自覺以現在的實力幫不上什麼忙,最多給看看病。
瞧了片刻,便又一路向西,繞到了南城大門。
此時已是亥時初,林白潛伏下來,隔著老遠盯著。
等了半個時辰,城門打開,有人騎馬出城。
城頭火光微弱,不過林白還是認出了姜榮。
他穿灰衣,背著劍,似有闌珊之意。
有兩個捕快引路,打馬來到碼頭,早有客船迎接。
那姜榮登了船,便站在船頭,背手看天。
花溪縣外的花溪河是東南走向,客船往東一個時辰便是梨花江。
梨花江寬闊,花溪河狹窄,林白若要動手,只能選擇花溪河。
跟了小半個時辰,確定離花溪縣夠遠,林白打算出手。
根據觀察,林白估計姜榮的實力應在二流,與自己相仿,甚至稍差點。
自己擅長的是飛刀,以及筋骨之能。而對方則是劍術以及輕功。
所以不能近身纏鬥。
當然,此行目的主要還是試探穆貞。
若她真是隱藏之人,那肯定在某處暗暗的關注著自己。
醫館的飛蛾,家裡的黑蟬。雲霧的異常,多年立足北城卻獨善其身,自己得到石盤後第一個示好,以及那晚的失憶。
這件事得搞明白,否則如鯁在喉,睡覺都不安穩。
即便目前來看,對方一直善意以對,但同床異夢實在難受。那種時時被窺探的感覺,毫無半分的自由。
林白看向小船,踏前一步,腰力腿力匯聚於上,飛刀脫手而出。
這一刀未出全力。
鐺!
「飛刀刺客田叔亮?」姜榮劍未出鞘,便盪開飛刀。
語聲未落,他拔劍出手,腳踏碎波,向林白飛身而來。
「好飄逸的輕功!」
林白心中暗贊,飛刀再次出手,這一刀依舊未出全力。
那姜榮著實有些手段,腳下踏水不停,劍舞的滴水不漏。
碎波倒映殘月,又與劍光相映,著實是瀟灑寫意。
飛刀再次被擋下,姜榮劍勢稍有停頓,身形落下半分,接著一聲長嘯,踏身岸上。
「不過如此!」姜榮冷笑一聲。
「我能勝他。」林白注意到,他鞋子濕了。
這一刀主要是摸姜榮的實力,若是他能輕易擋下,那也別想其它的事了,跑路再說。
若是他稍有吃力,那就說明自己可以遊刃有餘。
事實證明,自己勤學苦練還是有效的。
林白沒再出刀,轉身就走。
岸邊樹木繁盛,月光難以照及。姜榮竟絲毫不懼,即便林白奔騰極速,他卻身負輕功,從容跟上。
寒光一閃,第三刀悠忽而出。
姜榮已有防備,長劍再次擋下,人卻停頓了下,顯然是氣息不順。
但他很快便調整過來,立即飛身而上。
就盞茶時間,姜榮劍鋒已距林白十步,卻沒敢硬上。
顯然,他在防著林白的飛刀。
「閣下何必逼迫太甚?」林白停下來,拿出背上柴刀。
「沒飛刀了麼?你未免太過自信,也不說多打幾把,就敢來伏擊我。」姜榮見林白單手執刀,另一手卻空著,心裡放心不少。
林白沒出聲,自己還有一把飛刀未出,這也是保命的利器。
姜榮爭鬥經驗豐富,他自負輕功,不怕對方逃竄,是以並不出手,等對方先發。
「遮遮掩掩,你必不是無名之輩。」姜榮劍指林白。
林白沒吭聲,只是盯著對方的劍。
這是自修習內功以來,對上的真正有實力的劍客。
兩人都不說話,樹林裡蟬鳴愈噪,聽的人心慌。
也不知過了多久,姜榮生出不耐,身形向前,並無花哨姿勢,只一劍刺出,猶如白虹貫日,捲起陣風,向林白而來。
林白連連後退,但根本躲無可躲,只得挺刀而上。
柴刀應聲斷裂,姜榮劍勢不停,向林白咽喉而至。
林白側身躲避,右手飛刀寒星一閃。
就在這時,林白髮覺對方雙眼忽現出茫然之色,劍竟稍偏半分,只擦著自己耳邊而過。
「有點托大,這次太危險了!要不然我必然受傷!」林白額上生出冷汗,又退開數步。
「呃呃……」姜榮按著胸口的飛刀,雙目詫異,似遇到什麼怪事一般,吐了兩口血,「你,入道了?裴無用,用的東西被你拿去了?不對……」
他雙目猙獰,面上卻有詭異笑容,「時間太短,你不可能……不可能是你……」
姜榮衣襟上都是鮮血,他不再看林白,只踉蹌幾步,看向四周,復又猖狂笑道:「師兄,大師兄,呵呵,你日日欺我,卻不知你愛妻……我等著你,等著你們……」
他噴出兩口鮮血,倒地不起,再無生息。
「這是臨死想起了得意事?」
四下里再無蟬鳴,靜謐之極,仿佛方才無事發生。
林白只呆呆看著天,自己一番搏命,大概能確定那件事了。
「貞姐啊,你想幹什麼直說行不行?是敵是友,給個痛快。」林白心裡喊了一嗓子,覺得苦惱之極,又覺輕鬆釋然。
不知其底細,不知其實力,不知其目的,只知深淺。
「先摸屍吧。」林白不再多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