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已死之神（中）
「死去……嗎？」萊特一時感覺腦袋有些炸裂。
如果永赤之主早已喪命於那片綠洲區域的話，那麼……和萊特一起被困在暗無天日的宮殿裡的神明是誰？和他在探照燈光輝下戰鬥的那人又是誰？
如果是靈魂的話……難不成萊特也和永赤之主一樣，早就死去了？
數十種複雜的猜測迅速填滿了萊特的大腦，由於剛從長期的沉睡中甦醒還不足一個月，他的大腦無法處理這麼繁重、龐雜的猜測信息。
幾秒鐘後，一股鮮紅的血液從他的鼻孔湧出，如溪流、如泉水般汩汩而下，滑過銀色的意外潔淨的護衛隊制服，滴落在腳下的沙土之上，血液迅速與周圍的沙土融合為一，失去了幾乎全部的水分，變成了一團似乎在微微蠕動的暗紅色蜱蟲。
「萊特大人，你怎麼了？」「未來」關切道，迅速跑到萊特身前，拿出塔利亞贈予他的一張用銀色絲線繡上怪異符號的手帕，遞給萊特。
似乎，隨著絕大部分的「古舊氣息」開始退散，「未來」徹底失去了對萊特身後「暗迷之觸」的恐懼。
幫助萊特擦乾鼻血後，「未來」安慰萊特道：
「我看到的永赤之主的確已經成了一具乾枯的軀體，如果萊特大人你確實和他做戰鬥了的話，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了。要麼，那是『古舊神明』留下的力量凝聚而成的模仿生者活動的軀體；要麼，是神明死去後遺留的精神體。
「神明即便遭受了重創也很難立即死去，更不會因為在世間的肉體消泯而影響他的身軀。除非祂們一開始就被造物主或是『古舊主神』所囚禁。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處『紅幻遺蹟』會吞噬進入者。」
「吞噬進入者？」萊特內心的恐懼增添了幾分，即便鼻血已被止住，但內心的恐懼就像逐漸被加熱的水壺，開始逐漸翻騰起來。
他從跪的姿態起身，說出了內心的不安：
「我怕，不只是永赤之主，我也有可能已經被吞噬了。因為，我在永赤之主的身上看到的不只是逐漸加重的『古舊氣息』，還有那一絲神性。我體內殘留的那部分迪普瑟的力量告訴過我，『古舊之神』無法創造出任何神性，所以……」
「所以你恐懼死亡對吧？你害怕自己已死，或是成為某種地縛靈的存在，而永遠無法離開這裡對吧？」「未來」笑道：
「可你依舊存在於此，在你說出這番猜測之後，你依舊存在，這就證明了你的猜測是錯誤的。造物主的『理』規定過，任何已死之人當得知他們已死的事實後，就會立即消失，靈魂會湮滅，存在會消弭，這是宇宙這個龐大的系統存在的自我修復功能。
「如果你還擔心自己有可能被『古舊』所吞噬的話，不妨拉開你的衣服，用手撫摸你的心臟，看看它是否還在……熾熱地運行著。在非凡力量侵蝕的世界中，你的眼睛、鼻子和耳朵，乃至大腦都會欺騙你，可心臟不會。」
「心臟……不會嗎？」萊特疑惑地脫下了銀白色護衛隊制服，拉開亞麻襯衫，伸手摸向自己的心臟位置。
粗糙的肌膚之下果然是滾燙的手感，萊特索性看向自己的心臟，還是那般散發著蔚藍的光輝，還是那般如機械般準確無誤卻又富有節奏感的「跳動」著。
「的確不會的，萊特大人。」「未來」走到萊特面前，伸出異化的手掌按在萊特的心臟上方，強行忍受著「古舊力量」、魔源力和「灼液」發出的溫度，解釋道：
「萊特大人，您應該早就是失……不，是異能者了吧。呵呵……無論是失落者還是異能者，其實我們本就沒有任何區別，只是是否與人類站在一邊的立場將我們強行分化為了兩個完全敵對的種族。
「失落者和異能者與人類的最大區別就是心臟，我們的心臟不像『無心人』那般散發著灼液帶來的恐怖通紅之光，而是溫和的蔚藍色光耀，這是象徵著機械與科技的光輝。」
「這點我知道。」萊特拿開了「未來」的手掌，他並不習慣其他人撫摸他的胸口，即便是並肩作戰之人，「異能者的心臟和血液中也會存在『灼液』，但卻因為我們體內本身擁有可以控制的非凡力量，所以能壓制並利用它們。
「可異能者的心臟依舊會變成機械，堅不可摧，這是造物主在設置『無心人病毒』時加入的『理』。」
「萊特大人，或許你已經知道為什麼我們的心臟不會欺騙我們了吧。」「未來」走到萊特身後，背對著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宇宙間的一切都是造物主所創，一切的力量都無法與至高的『造物主之力』所抗衡，即便你強大、正義、正確和勇敢，在祂的力量面前，化作齏粉消失不見，只是一彈指的工夫。」
「未來」說著，拾起了地面上一根枯萎的樹枝，輕微驅動體內的黑暗系魔源力，做了個彈指的動作，樹枝便頃刻間成為粉末，落在地上與黃沙融為一體了。
「有時候我在想，或許伊凡二十二世並非如我先前判斷的那般愚蠢與狂妄之人，我們的心臟具備抵抗一切虛幻的能力，這就表明我們的確是在進化。」「未來」轉過身體，緊盯著萊特那八根正在微微隨風蠕動的「暗迷之觸」說道：
「自從第三紀元，也就是克魯斯德人稱呼的蒸汽紀元開始，人類就在工業領域取得了一個又一個重大突破。鋼鐵之塔拔地而起，橫貫冰雪荒原的『大鐵路』順利通車，空天軍戰鬥飛機呼嘯而過，冶金熔爐日夜不休。
「可是，即便人類早已創造出了蒸汽輪船，卻並沒有順利開啟真正的航海時代。」
「我也一直在好奇這是為什麼？」萊特低聲呢喃道，腦海中閃過了在日涅帝國蘇格拉城市時閱讀城市、帝國與世界歷史時的短暫回憶。
轟隆的蒸汽，並不敞亮的燈光，卻為他帶來了難得短暫的沒有戰鬥任務的安寧時刻，可現在，他註定很難再有如此寧靜的時光了。
「未來」並沒有直接回答萊特的問題，而是轉而介紹歷史道：
「普托亞人順利發現了從普托亞城，也就是帝國的中心駛向炎火帝國南部都城的航線，並一度占領了整個『普托亞-非利加』大陸，以及獨立於大陸之外的『艾蘭邊區』，甚至是炎火帝國南部的『中炎半島』。
「曾經有一位偉大的航海家，名叫哥尤里·達尼，通過大量的數學計算和航海測算，確認了整個世界，也就是我們所站立的星球是球體。換句話說，大陸的東側，炎火帝國的東瀛省再往東，應該抵達的並非『黑泯群島』，而是普托亞下轄的『帝國本區』。」
「你想說的是，實際上向東依舊是海洋，而且越來越黑暗。在人類和龍族紀元時留下的古籍描述過那裡存在『古舊』神明居住的大陸和海底世界，可並沒有人能真正抵達那裡，對嗎？」萊特憑藉著久遠的回憶，問道。
「的確如此，而且……」「未來」伸手撫摸著萊特背部已經耷拉下來的那條「暗迷之觸」，感受著上面複雜的紋路及如鎧甲般的質感，回答道：
「而且，哥尤里的確通過遠航望遠鏡看到了生長著『古舊植物』的群島，卻始終無法令船隻靠岸。最後，當他們的船隊被炎火帝國人在黑泯群島上救起的時候，那些叫囂著探索東方『古舊世界』的人全部瘋癲了。
「我想，是因為他們的意志過于堅定，以至於真的看到了『古舊神明』的真容了吧。要知道，我們這些經常借用『古舊』力量的人，都只能通過夢境與幻覺窺伺祂們的存在。
「所以，即便整個蒸汽紀元已經結束，人類的科技都允許他們遨遊於天空之間，窺伺造物主所居住的宇宙了，他們也無法進入真正的海洋時代，找到全部存在於這顆星球的大地。」
「未來」說著，走到了萊特面前，向他遞過去一個堅定的眼神，繼續說道：
「可現在，我相信我們這些『新造的人類』，包括失落者和異能者，都已經擁有了抵抗『古舊』的能力。我們的精神並不會受到非凡力量的過分影響，而我們又可以使用造物主投下的魔法與祂們合作……或是戰鬥。
「只要，我們能到達東方，契丹里斯人……」
「未來」的話還沒說完，一陣響徹天地的雷霆怒吼出現在兩人的身後，近乎震穿了他們的耳膜，連帶著使得整個沙漠領域開始不受節制地搖晃。
當吼叫聲停歇時，萊特發現，一根肉色的，長滿疙瘩的，沾染著黏稠猩紅物質，散發著濃郁腐爛味道的觸手，貫穿了「未來」的喉嚨，使他只能在驚恐的求救目光下發出「呼嚕呼嚕」的詭異聲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