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殤與秩序者
「我能不能這樣理解？」羅捏朝著漆黑緋紅交錯的懸崖邊移動了兩步，說道：
「殤就是痛苦，銘記於內心的痛苦？」
「呵呵，對，但不全對。」少女笑道，轉過身來，用清純的碧綠色雙眼死死盯著羅捏。
她的氣場與她可愛的外表並不相符，白皙的身軀下似乎隱藏著滿臉膿瘡，長滿蠕動小蛇的可怕詭異魔物。
接著，她用仿佛舊日神明般低沉的聲音解釋道：
「死亡。殤代表死亡之前的憤怒、憎恨、怨氣和絕望。機械之主創造的產物必須經歷人類最痛苦的感情，就如同這廢土世界。其實，人類已經經歷過一遍了。」
羅捏顯然被這種氣場嚇了一跳，暗自吸了口氣，將視線轉移到一旁說道：
「機械無法理解生命，這就是所謂的『理』嗎？造物主創造世界時的法則嗎？或者說是屬於人類的法則嗎？」
「屬於人類的法則。」少女提供了一個確切的答案，「所有人類都會死亡，機械不會。機械用永恆替代了智慧，也就無從迸發出靈感，更不用說探知非凡和神秘了。但你似乎是個特例，身為機械卻在努力學習人類的情感。但我勸你，最好不要成為真正的人類，因為你會感受到痛苦。」
「痛苦？」羅捏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這樣就能體會到『殤』了吧。」
「你也會體會到其他，雖然你已經混跡於人類世界一百年，但還有很多東西沒有見過。」少女反駁道。
「什麼？」
「暴食、貪婪、懶惰、嫉妒、驕傲、欲望和憤怒。」少女用低沉的聲音解釋道。
「是啊，七大罪惡。」
「你不會理解這個的，蘇格拉城市只是一個理想的庇護所。不過，神明的指引下你終究會得到它們。哥哥，如果你見到了神明，你會遵循它們的指引嗎？」少女重新將語氣轉變為了可愛模樣，細聲細語地說道。
「會。我擁有超凡的力量，還有魔源力。況且我不是人類，不會被失落者污染成為魔物。我擁有時間，況且幾天後我就會去見他。我的力量已經能感知到他的存在了，我只需要一點小小的幫助。」羅捏故作輕鬆地說道。
羅捏自然有他的自信，作為械元工廠的熟練工和蘇格拉軍隊的預備役，他近乎補充完畢了通往沉寂高地的地圖，他有布德這個老工人幫助，還有機械戰車和械元工廠生產的「新械」牌突擊步槍。
他有自信在面對無心人時取得壓倒性的勝利，倘若高地中存在詭異的植物和雙眼血紅的魔物，他屬於機械的身體也不會被感染，更不會被入侵精神。
廢土時代開啟後的新元歷一百年內，人類除了直接接觸無心人的「灼液」變異外，還有一部分人受到神秘非凡力量入侵而遭到污染，不過他們多數成為了失落者，遊蕩在人類、無心人和序位魔物邊緣。
不過，無心人是人類變為的半機械怪物，而羅捏則是機械之主創造的完全機械，他竟然衍生出了情感，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少女饒有興趣地左右觀察著羅捏，她赤腳緩緩走到羅捏身後，伸出手指，想要戳他，不過想了想，她選擇貼在羅捏耳邊輕聲道：
「教會的使徒好像幫你找到了『秩序』者，不過他似乎並不怎麼願意捲入我們的事情。當然，如果哥哥你能去接觸他，你就能接觸你口中的神明。祂不也是機械之主的產物嗎？機械，需要的就是秩序。」
「【秩序者】？」羅捏眼中似乎發出了光，「稀有的秩序序組？」
「沒錯。他通過了序組牌的檢驗，但他選擇了蒸汽世界，不願意成為探索非凡的一員。但在廢土世界中沒有人可以躲避非凡力量的入侵。所以，與其讓他被別人利用，不如我們來主動接觸他。娜塔莎太著急了，她忘記了騰因教派的格言。」少女說道。
「蘇格拉城市管理協會登記在冊的宗教分支騰因教派嗎？對，他們的創始者凱爾先生立下的規矩：謹慎，緩慢和已知。」羅捏補充道。
「對。這不就是失落者在蘇格拉城市中生存的準則嗎？可憐吶，騰因教派的教徒都隱藏得很好，那些治安隊和調查非凡事物的警察從來沒有發現過他們。不過這次他們選擇主動接觸護衛隊之人，顯然不是好棋。」少女分析道。
「所以，需要我去接觸嗎？這倒也不是一件壞事。如果能拉上秩序序組的人類前往高地，我的成功率又會提升幾分。」羅捏托著下巴分析道。
顯然，他對那個「秩序」序組的神秘人起了興趣。
「不過，你接觸的對象是惡魔也說不定。他身上有種令人感到莫名恐懼的紅色力量。就像是一個盒子，打開之前不知道裡面是魔鬼還是天使。」少女告誡道。
「魔鬼？天使？還有什麼比這個廢土世界更糟糕的嗎？如果得不到智慧和神明的指引，我就無法找到結束這一切的根源。或許，我被創造的那天就是機械之主想要結束這一切的時刻。整個世界只是造物主的一場可怕夢境，也許有一天我能去吵醒他，讓他睜眼看看這個世界。」羅捏帶著一臉的堅毅說道，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既然如此，我不會阻攔哥哥你的。但尋找神明之前，你還需要製作一個紋章。」
「紋章？」羅捏問道。
少女沒有顧及羅捏的疑惑，轉身看向緋紅的深淵，說道：
「它需要扭曲的觸手、植物的內臟、鮮紅的果實，凝結的鮮血，混合在猩紅與潔白交織的領域，蒸汽與灼熱下方能湧出力量，拭去迷霧後才能窺探永恆。」
正在羅捏涌動全身的靈力和魔源力準備記錄配方之時，他眼前的少女的雙眼卻逐漸變得通紅。
雖說他是機械，不應該擁有恐懼，但他的雙眼和身體卻在瞬間如同被冰封一般在原地巋然不動。
緊跟著，他身後的樹木開始變得漆黑和猩紅起來，原本靜止的植物如動物一般扭動著枝條。
葉片逐漸變為了漆黑深邃的眼球，枝條開始像章魚的觸手一般向他的身體纏繞而來。
羅捏眼前的所有境地都變為了緋紅的存在，包括頭頂仿佛永恆的太陽，此刻也開始變得暗淡了起來。
「哥哥，記住。」眼前的少女突然發出了空靈的但十分瘮人的聲音，「找到了神明，得到了智慧後要給予我解脫。否則，邪惡的神明將會賜予你永久的詛咒。你無法得到任何序核，你最終只能淪為一攤廢銅爛鐵。」
正當羅捏準備答應什麼的時候，那個少女的身體卻突然湧入了一股純黑色的濃霧。
緊跟著，她的身體依靠著類似蝙蝠的醜陋翅膀在空中懸浮，竟然變成了一個巨大臃腫的怪物。
她有著長滿觸手鬍鬚的醜陋臉龐，蟒蛇一般的厚重尾巴，水蛇一般的纖細腰身，還有，一顆通紅的，正在掙扎跳動的灼熱心臟。
她緩慢俯下身體，用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羅捏，周圍的天空也在此刻爆發出接連不斷的閃電。
最終，她緩緩伸出紫色和黑色交織的，長著詭異指甲的手指，徑直穿過了羅捏的身體。
「呼，呼。」羅捏猛地從靈和魔源力力量中甦醒。
雖說是機械創造的身體，但與人類接觸多年的情況下，他的額頭還是冒出了豆大汗珠。
「偽神，她只是個偽神。得到偽神的指引必須付出代價，『秩序』者是吧，只要製作出紋章，我就能找到他的存在。」羅捏擦拭了一把汗珠，自言自語道。
緊跟著，他拖著沉重的身體緩緩起身，從黃銅色的抽屜中抽出了一張潔白的紙張，開始用日涅帝國語記錄著剛才的配方。
「扭曲的觸手、植物的內臟、鮮紅的果實，凝結的鮮血，混合在猩紅與潔白交織的領域，蒸汽與灼熱下方能湧出力量，拭去迷霧後才能窺探永恆。」羅捏記錄完畢後，用嘴巴咬著鉛筆尾端思考道：
「是要煉製魔藥，用藥水灌入紋章嗎？」
……
從那個怪異女人娜塔莎那裡逃回租住的閣樓之後，萊特差不多躺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窗外熟悉的轟鳴聲和清晨房東太太雷娜尖銳的嗓音後，他才拖著疲憊的身子緩緩醒來。
看來這個世界沒我想像得那麼簡單，除了廢土、機械和無心人怪物之外，還有神明和魔物。不過在沒有徹底弄清楚之前便箋中寫的「紅色魔源力」之前，我還是不要捲入所謂的魔法世界了。
萊特掙扎著起身之後，靠近布滿灰塵的窗台向外看了一眼。
略微明亮的環境遠處還是有個不斷發出鳴叫聲的大傢伙飛艇，不過樓下的行人倒是多了起來。
流浪的兒童，滿身泥濘的流浪漢，還有幾個售賣小物件的商販，似乎今天城市多了點生機。
「是中午了嗎？」萊特疑惑道，看了看布滿髒東西的手錶。
上面的指針依舊顯示的是早上8點，一天中太陽升起的時間。
接著，他遵循破碎的記憶挪動到了牆邊，蘇格拉城市為護衛隊配備的日曆倒是給了他點信息。
原來星期六了啊，好像這裡的人周末都不上班，比起另一個全年無休的世界好多了。
搖了搖頭將幾天的疲憊感略微緩解幾分後，萊特換上了一身廉價的化學布料，通過水龍頭接了一點混濁的液體，洗了把臉。
突然，他感覺到胃部冒出一股像是被烈火灼燒的火辣感，伴隨著咕嚕嚕的叫聲，一股熟悉的飢餓感傳遍了他的大腦。
哦，好像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作為上一個世界美食國度的公民，今天得帶點新幣去買點好的了。
自己那枯槁的身體應該需要點養分，記得布雷特說過喬治和護衛隊只給了自己幾天假，要是這副身體再這麼折騰下去，即使不在戰鬥中吃虧被人發現，自己也會因為低血糖什麼的暈倒，然後被人扔到外邊吧。
想到這裡，萊特整理了一下蓬鬆得亂糟糟的頭髮，靠近了布滿污垢和些許裂紋的鐵製鏡子，觀察了一番自己的面容。
「還是那麼的帥，要是沒那麼枯槁就好了。」萊特忍不住誇讚自己。
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捨棄掉自己之前的那個身份，作為萊特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
既然如此，序位神明、護衛隊、魔源力什麼的都要放在後面。首先要解決的就是食物問題。
「吃什麼呢？」萊特撓了撓腦袋。
緊跟著，他感覺到一股電流穿過了他的腦袋，瞬間就來了靈感。
「火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