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洪水猛獸
四十四門徒並未限制洛肯帶入議事廳的人數。
這讓薩利奇相當得意，他覺得主位上的那個總督德不配位，竟敢放任大量的阿斯塔特與他們正面對抗。
薩利奇開始示意洛肯動手，他的小動作小眼神花里胡哨的。
「還不是時候。」
洛肯的聲音輕輕傳入他耳中，說服了他。
他不知道的是，洛肯不是在說服他，而是在說服洛肯自己。
當「眾光之主」這樣無比異端的口號被喊出來時，能讓青筋暴起的影月蒼狼們忍著不動手的，是議事廳後面的休息室傳來的熟悉的食物香氣。
魂牽夢繞一十八年後，重逢的香氣。
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物質提供者能夠大量製造這些食物，那些食物都源於泰拉，而泰拉早已經在黃金時代就開始枯竭，泰拉本身也沒有能力製造那麼多本土食物。
洛肯從薩利奇懷裡搶過協議，接著看了幾頁，撕了個粉碎。
薩利奇對此從擔憂變成了驚喜，他的思路很清奇。
在他看來，洛肯之所以撕碎這份不平等協議，是因為洛肯覺得條件還不夠苛刻。
薩利奇在到達黎庭塔尖的時候就該化為混沌卵的，但是第六邪神的領域內，混沌卵的轉化無法達成，因此他現在的腦子越來越不夠用。
混沌卵是被奸奇污染的生命所轉化的一種極其噁心的怪物，對凡人傷害很大。
「拿出你們的協議來。」
洛肯沒有坐下，他向對方索求著另一份合理的。
朵安的護衛將一份完全沒有任何條款，簡直如同口頭約定一般的可笑協議拿了出來，上面的高哥特語字跡歪歪扭扭，很難看。
這讓洛肯寬了心，也讓洛肯想到了更多。
不過協議上寫的個別名字有點讓他無法理解。
「依古比古和唔西迪西是誰……」
副連長沐恩看著協議上的兩個名字，人都傻了。
協議內容就是黎庭和帝國獨立且處於守望互助的聯盟狀態，然後這份協議由唔西迪西和依古比古親自見證。
薩利奇感覺自己快要融化了，從思維到身體上的。
他甚至無法直視協議上的兩個名字，他在那份協議拿出的時候，感覺自己無比難受。
洛肯猶豫再三，還是簽下了名字，薩利奇那看著協議就一副要死了的樣子明顯是簽不了的。
周圍的影月蒼狼更是在警惕著這個奈星總督，他現在失魂落魄的狀態和那些沉淪的異端一模一樣。
門徒們起身，走到議事廳兩邊，朵安推開了休息室的大門。
兩個影月蒼狼架著薩利奇，跟在洛肯身後，走進了那間休息室。
堆積著各種食物的休息室顯得有些擁擠，甚至沒什麼地方給刺客門徒藏身，她警惕抬頭時，一隻柿餅在她的暗器包里放著，冒個小頭。
「晚安，瑪卡巴卡！」
光欲終於說起了十幾年前他入睡時對洛肯說過的一句話，只是當時他沒告訴洛肯該回復什麼，也沒說出下文。
洛肯先是被映入眼帘的黑髮黑眸少年驚住，接著他福至心靈，補出了下一句。
「晚安，唔西迪西？」
在這話說出之後，洛肯的身體失去支撐，和兩名影月蒼狼一同跪倒在地。
他們對於當初「拋棄」了自己物質提供者全身而退的事仍然耿耿於懷，他們覺得自己辜負了對方。
離光欲太近，讓薩利奇清醒了一分，暫時擺脫了【奸奇拋棄】的影響。
他脫口而出：「你們在做什麼？殺了他！他就是策劃黎庭獨立的幕後黑手……」
門徒們的敵意升起的瞬間，洛肯已經摘下了薩利奇的頭。
他的起身回斬再跪下，快到不可思議，以至於薩利奇的無頭屍身落地比他再次跪倒都慢了兩拍。
「把這些搬出去，另外，洛肯，到這裡來。」
拉司忒熟練地使喚著影月蒼狼，然後呼喚洛肯。
議事廳中的阿斯塔特們一個個抱起烤紅薯的火爐、大盆鹽水鵪鶉蛋和許多柚子以及大桶土豆泥。
拉司忒將炸雞桶遞給洛肯的時候，跟他解釋了一句。
「依古比古就是帝皇。」
洛肯對於這實在有點褻瀆的稱謂無法苟同。
「我和他組成了一個臨時軍團，叫花園寶寶軍團。」
「……」
洛肯又想到了影月蒼狼們被誇好寶寶那件事。
洛肯開始擔憂，他已然了解到，帝皇與眾光之主應該有著什麼交易，這場和平協議的簽訂，就是個過場，但是他們被心懷不軌的奈星總督利用。
「不關你們的事，也跟帝皇沒關係，是一個小藍人幹的，祂還給我帶了禮物，一個紫色的盒子，待會兒伱們把它帶過來，不過記得千萬不要打開它。」
智商下降後，薩利奇甚至忘記了自己快遞員的身份，把奸奇要寄的包裹沒有送貨上門，而是丟在了戰艦上。
已經有影月蒼狼小跑著去拿了，讓其他想要搶功的影月蒼狼心生不滿。
你等著！下次跳幫不帶你！
「看什麼看，接下來是你們能聽的？」
光欲看著門外探頭探腦的影月蒼狼們，一副訓小孩子的口吻。
一群影月蒼狼當即搬著食物來到議事廳外，那裡有一個寬闊的空間，足夠臨時充當食堂用。
在副連長沐恩即將離開時，光欲丟出了幾瓶藥品。
「這是我特製的鈣片，之後你們走的時候，會再送你們一些，能夠代替金屬粉末和陶瓷，一周一片就夠了。」
身穿動力甲的沐恩靈活的接住了鈣片，然後帶上了房門。
當室內只剩下刺客門徒和光欲以及影月蒼狼第十連連長後，一些不能公開的話題，開始被討論。
「你的心裡有很多疑問，你可以一個個的提出來，我會儘可能的回答你。」
拉司忒將一塊炸雞拿給洛肯。
洛肯摘下頭盔。
「您到底是……」
是人還是神？
「我和帝皇在生命的本質上，都擁有人類的外形，這是其他幾個與我們接近的個體所不具備的特徵，包括那個小藍人。」
「您的力量強大到或許足以和帝皇比肩，為何只是……」
為何只是……
洛肯忽然發現自己沒法指責眼前這個人。
「因為，我不愛這個銀河，我也不愛人類這個種族與文明，我自認所擁有的能力有限，沒法像帝皇那樣擁有遠大的抱負，去拯救所有人。
洛肯，我只愛那些特定的人，因此帝皇可以發動一切力量拯救人類，而我卻有太多顧慮。
你知道在人類之前，還有一個統治過銀河的霸主文明嗎？」
光欲沒有說出自己會被四邪神阻擊的事，沒有必要。
洛肯點了點頭，豆芽的資料不是絕密，任何阿斯塔特軍團都知道那個最棘手的異形文明。
「艾達靈族曾經輕易的獲得了一切，建立了一個統一銀河的龐大帝國，他們勝利得太容易，腐敗滋生，無盡縱慾……
他們的對手消失在銀河中後，他們以為自己將統治這一切直至永恆。
直到某一天，他們的墮落摧毀了自己，然後，人類崛起了。」
「您是在擔心，人類會重蹈艾達靈族的覆轍？等等，下一個文明在哪裡？」
洛肯的第一直覺，是先抹除可能替代帝國的潛在威脅。
「摧毀艾達靈族的，並非人類，而是艾達靈族自己。」
光欲在儘量不給予洛肯絕望，祂說辭隱晦。
那麼摧毀人類的，也是人類自己？
洛肯的內心堅定無比，正因此，拉司忒才會跟他說這些，換成別人，或許已經在第六邪神的低語中信念崩塌。
「我化身千萬，同時投身遠征之中，我讓人類自己儘自己最大的能力綻放光芒，讓他們從自己的力量中獲勝。
但也為他們招致了最大的災難和禍端，最狂暴的進攻和圍殺陷阱來到他們面前。
所以，我為你們斷後，是因為那是我帶來的，與你們毫無關係，你們沒有必要自責那麼久。」
光欲說出了自己為何沒有用最大偉力幫助所有人直接獲勝的同時，又在祛除洛肯心中的內疚。
指引我們從亞空間迷航中走出的，果然是您？
洛肯帶著這樣的答案，卻越發迷惑，但光欲不願深談，他也不好追問，接下來的話很可能觸及到帝皇真理。
「你們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麼？」
拉司忒準備給洛肯指點迷津。
「集結周圍幾個世界的星界軍，再次投入戰場。」
第三十個千年，人類軍隊的主力是阿斯塔特。
擴張與復興的大遠征時期，人類帝國富得流油，阿斯塔特當做大頭兵來用，動力甲上各種繁複的花紋一個比一個好看，拿來當藝術品都虧待了這些陶鋼。
這時的星界軍是配合阿斯塔特進攻的輔助軍。
「這件事先可以緩一緩，你們的父親應該就快要召集你們去見他了。」
拉司忒語氣平靜，像是在討論下午吃什麼。
「我們的……原體！」
洛肯差點被第六邪神的語氣迷惑，等聽懂了拉司忒言外之意，他有些激動。
原體對於阿斯塔特們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哪怕他們從未見過自己的原體，只要他們相隔不遠，他們都能感應到對方的存在。
當對方站到自己身前時，他們會向給予自己第二段人生的帝皇之子獻上忠誠。
「對，他叫荷魯斯，跟你們大多數影月蒼狼長得很像，但有點出入。」
拉司忒說完這句後，結束了這場久別重逢。
祂道：「你們該離開了。」
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敲響。
在得到許可後，從「跳幫不帶你」影月蒼狼那裡搶過盒子的沐恩腆著個臉將盒子送了進來。
「夠吃？」
光欲詢問了沐恩一聲。
「夠的夠的！您……」
您要跟我們一起出發嗎這句話，沐恩還是沒能說出口。
那些端出去的食物，看上去遠遠沒法滿足九百多個影月蒼狼的需求，事實上，那些食物剛剛拿完一部分，剛空缺出來的位置又會被食物填滿。
「這還有一箱鈣片，一起拿去吧。」
光欲拒絕了沐恩，祂為影月蒼狼們準備了足夠的補給，原體回歸，祂沒必要再照顧這些牧狼神的崽子們了。
沐恩大失所望，他將眼神投向連長，他不知道自己的物質提供者跟連長說了些什麼。
洛肯卻是沉著冷靜。
他起身後，對沐恩給予了一擊迷茫中的重錘。
「帝皇很快就會召集我們！」
這下子沐恩精神了，只不過他猜不到帝皇召集自己等人的原因。
「召集所有軍團？」
「不，只有我們第十六軍團，只有影月蒼狼。」
解釋了兩句後，洛肯恭敬的向光欲道別，然後帶著吃不了兜著走的影月蒼狼們回到戰艦上去。
一路上，他們看到了黎庭正在組織這裡的平民離開這個世界，回到帝國的統治中去。
洛肯被歐塞里斯攔住，讓他幫一個小忙。
「主希望你能跟附近一些還沒有打算接走平民的世界通一下話。」
洛肯頭皮發麻，歐塞里斯的虔誠讓他對那個少年的真實身份始終隔應著。
帝國的無神論下，帝皇與一位神合作著。
這些通話沒用多少時間，影月蒼狼連長的話相當好使。
浩浩蕩蕩的大移民中，有物質提供者抵達黎庭，又有平民心懷忐忑的前往未知的其他世界。
物質提供者們懷著朝聖之心，來到這個即將廢棄的巢都世界。
「他們就那麼甘願放人？」
洛肯對於那些世界交出物質提供者這種事非常不理解。
「誰知道呢？」
歐塞里斯將影月蒼狼們送回戰艦上。
休息室里，光欲已經趕走了不情願的刺客門徒。
祂為這間休息室設下重重防護，隔絕了對外界的影響。
來自於奸奇的禮物，鄭重以待並不過分，光欲可不打算讓其他人受到小藍人的影響。
「萬變之主，我已經做好了重重防護，哪怕你在這個盒子裡塞了卡塔昌牛蛙一家，我也不會動容半分，給你半點咧開嘴角的機會。」
做好充足準備，少年模樣的第六邪神懷著自信笑容，輕輕拆封了這個盒子。
裡面沒有祂想像的任何事物。
那個紫色的盒子打開還是紫色。
當新的紫色帶著一卷手紙出現時，光欲大驚失色，繼而震怒。
「洪水猛獸竟敢為害於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