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當年2
空地處於一處懸空的山腰，四下陡峭無路，似乎是有隻無形大手將磷磷參差的岩石抹平，生生削出來一方平台。
此時正有一群形形色色的人等站在那裡，彼此相顧無言。
占比最大的一部分佩戴著十字架，硬質圓領潔白無塵。三角形的主教冠冕，與鍍金彎頭權杖證明著其身份，至少都在一方教區主宰之上。
他們幾乎無一例外，面色漠然中或是冷峻，或是隱含一絲怒意，望著對面的官方人員。
兩大陣營之間，賴亨利與女巫會長菲歐娜肩並肩，離得遠遠的冷眼旁觀。
有些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場中異教體系的強者僅有他們兩人，而十字教陣營只有公教出面，新教各支派卻是一個未見。
「除了幾位教友因為過於年長，選擇回歸主的懷抱，其餘應當出席的均已到場。」
稀疏的銀髮隨著山間氣流微微顫動，戴著圓頂小巧軟帽的為首老者平靜地陳述著。
與周圍穿著繁複主教法袍，佩戴各式宗教聖物的同僚不同，他的打扮樸素無華。佝僂乾瘦的身軀上，簡單裹著一襲半舊的黑色教士蘇搭，手中也沒有銀絲盤扭的串珠或者燙金封皮的聖經，只隨意拄著一根栗木手杖。
若是陌生人擦肩而過，只會將其當做一位隨處可見的鄉下神父，絕對想不到這便是牧守聯邦西海岸大區，飽受數百萬公教信徒敬仰的宗教巨頭。
「在開始之前，請允許我這個老朽耽誤點時間。」他渾濁蒼老的目光投向對面人影。
「麥克斯韋總局長，自從30歲來到聯邦履行聖職，我們合作了整整呆了62年，以此貫穿了大半生的友誼為憑，有一言語奉上
——凡人迷欲纏身，貿然覬覦信仰與神性，必然惹來災殃……30年前如此，今日亦然。」
「請讓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這……是教會的意思！」
他語氣平和而堅定，但至少足夠讓人記起，教廷的威嚴，並不僅僅在於0.44平方公里的袖珍國土，和古羅馬風格的鎧甲衛兵。
那座聖城相較歷史上雖已衰落，但依然主宰著全世界十億零四千五百萬公教信徒，其人數占全球人口比例的百分之十七點四。麾下統御三百六十九萬二千名神職人員，附屬團體成員數以十萬計，與無數權貴名流關係密切。
在這樣一股強大的力量面前，任何勢力與國家都要認真相待，即使是站在世俗序列頂端的超級大國，也要退避三分。
對方的勸誡與警告簡潔明了，在一眾屬下簇擁中的老特工沉默了片刻，認真的承諾道：
「魯伯特宗主教閣下，我將竭盡所能，將當年的問題徹底解決掉……至少這件事上，絕不會由人私慾作祟胡亂插手，無論他們是誰！」
鬆弛的腮肉微動，雖然對他留有餘地的保證不甚滿意，老主教還是舒了口氣。
「知曉的越多，便意味著越發危險，因此我們當年達成契約，封印完成後，禁止消息外泄，禁止私自進入，而現在看來沒有必要遵守了。」
棕灰的木杖抬起，指向遙遠的前方，濃霧結成的高牆，橫亘在群山之間，一道半透明靈光搖搖欲墜，瞧那表面不斷緩慢蔓延的裂痕，哪怕完全外行的人也知道，徹底崩滅只是時間問題。
隱約間響起了一種奇異的嗡鳴之聲，伴隨著這聲音，濃霧之中浮現出了眾多身形怪異，恍如幽靈鬼怪般的影子，它們幾乎占據了整個視野，將天空完全籠罩。
霧氣愈發厚重，變得漆黑如深夜，凝實若污泥。在這其中，仿佛有無數生靈在竊竊私語，一股灰暗，絕望，苦悶，焦灼的負面氣息如怒濤撲來。
相比這世界末日般的聲勢，前幾天爆發的迷霧之災，簡直如同無害的玩笑。
而在場的眾位強者都是見多識廣，自然不會被一點氣勢嚇到，魯伯特連多看一眼都欠奉，自顧自的道：
「我代表參與封印的建造者宣布，誓言解除！從此大家可以對旁人講述其中情況，森特利亞亦能自由出入。」
開採於西奈山頂的紫紅砂岩石碑豎起，鐫刻的拉丁文伴著白金火焰融作液體，漸漸化為一攤灼熱的琉璃，反射著七彩的微光。
遠方苦苦支撐的結界光輝流轉，符文勾勒出一面單向的入口。
束縛的咒術解開，昔日的隱秘再無遮掩，可肆意流傳。
人群分頭四散而去，匆忙的展開聯絡。
想要消泯危機，需要大批精幹人員組成聯軍攻入異化空間。在不能透露情報的情況下，那樣做無異於送死，而現在最大的阻礙已不復存在。
將具體事務交由教會文職負責，艾琳修女獨自走下山崗，為遍地遺骨繼續安魂彌撒。
「能問幾個問題嗎？嬤嬤。」
一根折斷的樹枝探出，在空中畫出形如覆碗的幾道線條，滿山泥土碎石隨之滾動，變成了成千上萬隻指肚大小憨態可掬的胖胖泥人。
它們揮舞著短粗小手，將屍體殘骸運送過來，整齊排列作幾行，甚至細心整理了遺容，為亡者保留了最後的體面。
「您都想問什麼呢？」似乎早有預料，對於突然冒出的賴亨利，老修女並未表現出驚訝。
「那可就多了，比如……
為什麼當初布置封印時只邀請了我們與女巫，而拒絕通知新教和正教？
為什麼寧可傷亡慘重，也要獨自派遣隊伍前去戰鬥？
為什麼付出大量利益與我們交換，也要設置高規格的守密契約？」
賴亨利八字鬍聳動，連珠炮的發問：
「按照那時所說，是邪教教團召喚了地獄投影而已，為什麼要藏頭露尾的遮掩消息？難道……」他語調倏地轉為肅然。
「有些難以對旁人所言的內情？」
艾琳閉上雙目，眼皮微微顫抖，仿佛正在經歷一場內心的掙扎，她艱難的措詞道：
「不是每樣事情都要有答案，別管那原先是什麼，如今只是一頭墮落的失心邪物，與惡魔領主無異，與以前的一切沒有關係……」
她的聲音乍停，目光死死盯住了一塊出現在眼前的水晶石，確切的說是盯在其中一片花瓣形狀的印記上。
男人的聲音淡然響起：「您預料的有些差了，那位的神志乃至力量屬性，都還保存的非常完整，為了接下來的行動順利，還請從實托出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