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
遠處傳來打馬歡呼聲。
魏無雙不可置信的望向遠處明媚的陽光和馬球場上飛馳的駿馬,摸了摸自己頭上的雙平髻,終於意識到——
她重生了。
重生到尚未及笄的十四歲。
今日正好是一年一度的馬球會,學堂正組織學生們觀看球賽。
旁邊的涼棚里卻是一片混亂。
馬鶯鶯虛弱的靠在桌子旁,她的小姐妹們正在給她扇扇子順背,幾個男生也快速取來冰塊放在她周圍的盆里。
「謝謝大家美意,天氣炎熱,我剛才只是有些頭暈而已。」
她臉頰紅紅,身子瘦弱,聲音細細,是那種一看就會讓人憐惜的女子。
此刻她一人不適,全學堂的的學生都跑來幫忙,連先生都把自己祛暑香囊遞了過去。
人緣可真好。
不過最著急的還是魏義庭。
他焦急的走過去,俯下身子柔聲安慰道:「鶯鶯,堅持一會兒,魏家的藿香丸對這小小的中暑可謂手到擒來,我已經讓無雙表妹去取了,再買一碗你最愛吃的荔枝冰露,保管立即神清氣爽。」
「恩。」
馬鶯鶯紅著臉頰點點頭,看魏義庭的眼神幾乎能拉出絲來。
魏無雙差點笑出聲來。
她前世到底有多蠢,才會看不出這倆人早就有了私情?
而且還巴巴的將這倆人伺候的錦衣玉食,以至於大家都覺得這倆才是佳公子和嬌小姐?
賤不賤啊。
明明她才是尊貴萬千的雲州城首富魏家獨女,而魏義庭不過是鄉下來投奔的遠房表哥,她卻因為心中喜歡,就把自己活成了個狗腿子模樣,最後落得那麼個悽慘的下場!
「無雙,你怎麼還在這呢?」
魏義庭抬頭看魏無雙還坐在涼棚里不動如山,氣的喊道:「這幾日天熱,咱家鋪子的藿香丸可別賣斷貨了,你快點去啊!」
魏無雙眯著眼睛,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一字一頓:「咱、家?」
魏義庭一怔,忽然覺得今天的魏無雙有些不一樣。
但七年的慣縱讓他底氣十足,他走過來,一把將她拽了起來:「沒聽見嗎?快去啊!」
「啪!」
魏無雙直接揮開他:「你沒長手還是沒長腳,想討女人歡心自己不能去買?」
話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愣。
魏義庭怒道:「魏無雙,你睡傻了?敢這麼和我說話?」
馬鶯鶯趕緊拉住魏義庭:「到底是個女孩子,天氣這麼熱,她肯定也不想動,你別怪她啊。」
「鶯鶯,你就是太善良了,明明自己不舒服,還替別人說話。」
魏義庭不屑的看了魏無雙一眼:「她皮糙肉厚,又蠢笨不已,向來只會幹這種不用腦子的跑腿活兒。你瞧……她這不去了?」
魏無雙的確騎馬飛奔出了馬球場。
前世她是在極度寒冷和飢餓中死去的,所以重活一世,她太享受和喜歡外面這熱烈的高溫了!
渾身炙熱的感覺,讓她真切感受到重新活了過來!
陳涼記是雲州城內最有名的甜品店,排隊是常態。
夏天的冰飲更是剛過中午就會被搶購一空,所以旁邊胡同里有很多代排隊的小乞丐。
魏無雙隨便挑了個瘦小的女孩兒,塞了她幾枚銅板,然後便轉身去了對面的望德樓。
酸甜的糖醋魚、香氣撲鼻的紅燒獅子頭、令人神清氣爽的薄荷桂花糕、鮮掉舌頭的時蔬湯……
魏無雙此刻全然不顧形象,悶頭乾飯,直到撐得都快抬不起腰,重生的真實感才讓她舒服的喟嘆一聲。
老爹魏東嶺靠醫藥起家,不但是雲州首富,還是全國藥材管理盟會的盟主,是名震一方的魏氏藥行當家人。
可謂要名有名,要利有利。
但因為家境貧寒,小時候沒讀過多少書,吃了不少苦,便是後來家財萬貫,也不捨得浪費一文錢。
很多人都說魏東嶺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但其實,魏東嶺重情重義,宅心仁厚,接濟了不少窮困親戚。
這魏義庭便是其中之一。
魏義庭本名江義庭,不過是母親那邊一個極遠房的親戚。
他爹死得早,村里鬧饑荒,她娘便帶著他投奔到了魏家,在廚房做個燒火婆子混口飽飯吃。
為了多拿點銀子,她求著魏老爹給江義庭一個家生子的待遇,所以便照著規矩,改姓主家姓氏。
所以才叫魏義庭。
按理說,魏義庭這輩子也就是個當小廝的命。
但魏老爹看他樣子沉穩,相貌堂堂,又在鄉下讀過幾天書,便讓他陪在魏無雙身邊,想著做幾天陪讀。
母親死的早,老爹也經常不在府里,全府上下把魏無雙寵的寶貝一樣。
她也頑皮,上樹掏鳥下水摸魚,活潑至極。
突然來了一位如此沉穩的「表哥」,還總是板著臉管教他,竟讓她心生好感起來。
以至後來一發不可收拾,表哥長,表哥短的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後面一廂情願,更是錦衣玉食的供給打扮這位表哥。
甚至給他脫了賤籍,讓他可以順利考取秀才。
可以說,不管什麼好東西,就算她沒有,也要給魏義庭弄一份。
沒想到最終給他慣的,連自己幾斤幾兩都給忘了。
也忘了,他根本就是個奴才。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小女孩兒抱著一個冰盒子站在門口:「小姐,您要的荔枝冰露買來了。」
「放在桌子上吧。」
「是。」
女孩兒放下東西,她身後背著的小娃娃聞到桌子上飯菜的香味,哭鬧著想要。
魏無雙讓店小二將剩菜打包好,又包了幾兩銀子給了女孩兒,才騎馬回了馬球場。
主打一個,寧可廣施天下人,也不能再便宜白眼狼一文錢。
「真是的,怎麼去了這麼久?東西快拿來!」
剛回學堂,魏義庭便氣沖沖的走過來,向魏無雙伸出手。
魏無雙施施然坐下,將冰飲盒子打開,徑直喝了起來。
香甜冰涼的荔枝味道瞬間蔓延在整個觀景涼棚。
魏義庭不可置信的樣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喝我的冰飲,你在這鬼叫,又是什麼意思?」
魏義庭氣的不行:「你今天吃錯藥了?敢這麼和我說話?」
魏無雙理都沒理,將食盒捧起來一飲而盡,發自內心的感嘆高興:「爽!」
魏義庭條件反射的舔了舔嘴唇,卻道:「一碗冷飲而已,吃的這樣大大咧咧,真是有辱斯文!藿香丸快給我!」
魏無雙冷笑一聲:「你是真沒長腿,還是就長了一張嘴?」
周圍響起議論聲。
「魏無雙這是吃醋鬧脾氣了吧。」
「她怎麼敢啊,不過一個寄人籬下的遠房表妹。」
「魏少供著他錦衣玉食,只是讓她跑個腿就不樂意了。」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明明魏少和鶯鶯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大概天氣太熱,給她熱傻了。」
魏無雙皺眉,轉頭看向那幾個八卦的人:「我是寄人籬下的遠房表妹?誰跟你們說的?」
魏義庭頓覺不妙,趕緊甩袖道:「不過一瓶藥丸而已,我自己去取了便是,你一個女子,這麼嚷嚷甚是無禮!」
魏無雙看著魏義庭的背影,若有所思點了點額頭。
一個人,謊話說的久了,大概連自己都當做真的了吧。
這廝是不是忘了,自己根本不是魏家公子。
平日能從魏家藥店裡隨意取走東西,是因為有她這個大小姐在身邊陪著。
就算是把藥店搬空那些夥計也不會說一句話。
但他自己去,又算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