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開釋
聽到某人開始解釋,芬這才鬆了開手,讓人落回地面。而一時失去平衡的林,直接跌坐在地。他卻絲毫不以為意,揉著惺忪的睡眼,繼續說:「原本的規則還設得寬鬆些。像是要傷到人,見了血,魔法塔才會展開攻擊。不過一直到被趕離塔,我才笑自己,怕什麼誤傷呀。幫別人考慮得再多,做得再多,還是被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可想而之,接下來的旅途也不會太平靜,所以我就把判定規則給改了,只要符合一些行為,就視為有敵意並展開攻擊。反正因為無禮冒犯魔法師而被宰掉的人,本就時有所聞。所以我也不管誤傷不誤傷了,死就死了唄,誰叫他們敢在魔法師面前露出威脅的舉動。我只是沒猜到,那群人居然在第一天晚上就殺來了。一幫沒耐心的蠢貨,死了也只是活該。」
「哦,也就是說在奧術之眼的範圍內,我就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無言……林看著略顯失望的前魔王大人,說:「應該就跟妳講的那樣差不多吧。」
「那範圍多大?」
「那群新來的可是把塔的奧術之眼建築給升級了。可以全天候使用還不打緊,觀察範圍有沒有增加,在升級之後,他們也沒給我測試的機會,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猜接下來應該還會有人來送人頭,就讓他們當實驗品,看看大賢者之塔的奧術之眼極限在哪裡唄。反正死得又不是我。」
怨念滿滿的抱怨,讓這個夜晚,幾乎成為林的個人秀。所有人看著防禦圈外的死者,還有嘴裡碎碎念的前塔主,沒人知道該說些什麼,哪怕是同伴間的對話。
幫法爺們工作的這群精銳戰士,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了,很清楚什麼時候該安靜,什麼時候可以開口。但跟今天一樣,讓他們啞口無言的狀況還是相當稀少的。所有人心中都是五味雜陳的,不知道話該從哪裡說起。
連日來的失眠,林的精神早就到了極限。待到今日,他終於不再是睡不著,而是直接睡死了。
在睡夢當中,隱約感覺到有人在搬動自己。不過某人不在乎,連睜開眼睛的想法也沒有,就是放縱著自己。
總算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中醒來,倒也不是睡飽,或是恢復精神了。單純只是被餓醒。林醒了過來,便自己從行囊中取出乾糧,就這麼幹巴巴地啃著。然後無神地望著天,也不想和其他人說話。
失去魔法塔的真實感,直到現在才慢慢地湧現。在這之前,除了讓自己很忙,忙到沒空胡思亂想之外,多多少少都還有些不切實際的寄望。像是掉一顆隕石下來,把其他人都給砸死,順道把深淵之門的位面縫隙給砸爛,把惡魔們砸到沒脾氣。
不過一但空閒下來,那名為『現實殘酷』的浪潮襲身,挫折感幾乎打垮了自己。頂著一副死魚眼,腦袋完全沒有在運轉。照道理說,這是進行冥想的最佳狀態,但林現在就純粹是浪費生命而已。
哈露米和卡雅在這段時間裡,多多少少有種被背叛的感覺。儘管沒有擺明車馬,跟自己的老師抱怨,但也處於冷戰的狀況,話都不願多說一句。而那位沒良心的師長,則是該吃就吃,該睡就睡,還幫搶了自己家的人忙前忙後。
原本以為,自家老師並不在意這樣的事情,且所有的決定,都是那位獨斷而決,所以女孩們心中累積了更多的不滿。不過今天看來,整件事情對自家老師而言並非毫無打擊,只是之前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看著自己的老師這副模樣,說不擔心是騙人的。只是她們也明白,身為半大不小的女性──她們的月事已經來了,按照迷地的標準,已經算是成年的女人了,而不能再用孩子的眼光去看待。儘管她們現在也只有十三歲,──很多時候還是無能為力的。所以她們只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另外一位成熟的女性。
原本埋首於水鏡術屏幕和鍵盤中的前魔王,芬也有些逃避現實的味道。一方面,以紫變級魔石為核心,所做出來的迷地版攜帶型計算機──首棺,算是一個很新奇的玩具,某個巫妖正鑽研的不亦樂乎。
不過作為一個實力足以君臨天下的人,芬對於周遭事物還是相當注意的。不會讓自己太過專注,以至於忽略了危險。
兩個小丫頭那水汪汪,且楚楚可憐的神情,很難不引起某個巫妖的注意。
順著女孩們的眼神,芬一眼就看到發呆中的前塔主。她微微一嘆息,放下了擺在大腿上的首棺,慵懶地伸展了一下身體,換上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後,才說:「你一副看開了的表情,那究竟是放下了,還是放棄了。蓋布拉許崔普伍德閣下。」
即使是指名道姓,林也是用了一小會兒時間,才回過神。用重新聚焦的雙瞳,看向問話之人。說:「究竟是哪種,有什麼意義?終究改變不了現實。」
「當然有差。一昧地忍讓,並不會帶來好的結果。憎恨你的人,貪婪的人,無知的人,愚蠢的人,這些人都會有意,或是無意朝你頭上踩一腳。即使你只是在逼不得已的時候,才去反擊,展現實力。但已經習慣你退避忍讓的人們,並不會把這偶爾的爆發當成一回事,他們寧願賭你仍舊退縮,賭你忍氣吞聲。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情緒不會無緣無故消失,只會累積。假如這一切沒有毀掉你自己,那麼你就會去毀滅別人,最終成就魔王之名。」
林聽著芬的話,感到有些不對勁,回問道:「妳這是在說我,還是在說妳自己?」
發覺到自己莫名其妙陷入回憶,芬輕蔑地笑了一下,像在自嘲。她說道:「看來我們之間的相似點,比你想像的更多。不是嘛。」
「那,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嗎?」林有氣無力地問著。事實上,他也不指望得到什麼答案,只是閒閒沒事閒嗑牙,隨便找話說罷了。他繼續講道:「妳活了那麼久的時間,不會在後半段的人生,光顧著報復社會吧。總有些沒事幹的時候,想著要是當初怎樣怎樣的話,就不會這麼悲慘了。那妳想過哪些解決辦法,講出來參考參考。」
看著某個男人稍微恢復點精神,芬偏著腦袋,想了一下後說:「曾經仔細觀察過肉食性的野獸嗎。當牠朝著你呲牙裂嘴的時候,其實是代表牠也不想跟你打,所以顯露出威脅,希望能夠逼退人。假如牠咬人了,也只是迫於無奈的自衛,而非敵意。但是當牠不動聲色,沒有顯露出任何威脅性的時候,就代表著兩種可能。一種是在等待一擊斃命的最佳時機;一種是老到沒牙,咬不動了。很有趣的是,人類以為自己是比野獸更加高等的物種,但所依循的規則,卻又和野獸沒有兩樣。當你朝著人呲牙裂嘴的時候,大多數人會退避;但是當你悶不作聲的時候,他們只會把你當成沒有威脅性的軟蛋,再三的進逼。不管你是伺機給予致命一擊,或者是因為種種理由而無法反擊,但對另外一方的人來說,你最初的表現就是讓他們冒犯你的最大理由。根本沒人在乎你被逼急了,是不是會咬人。真的動口咬了,錯的就是在你,他們只會有更多的理由怨恨,恨說為什麼你不乖乖地讓他們欺壓。」
芬的長篇大論,直接把林給說懵了。某個男人目瞪口呆,看著說話之人。小片刻後,林才說道:「我還以為妳會隨便說說,沒想到居然認真了。」
「哪你希望聽到什麼?百萬種殺人的方法?別鬧了。」
「不,我只是在想,假如我曾遭受到那些事情,看到有別人步上我的後塵,我應該會看得很開心。而不會認真去勸說別人。」
「我在你心中,是這麼惡劣的人嘛。」芬微慍反問,卻又是自己噗哧一笑,說:「好吧,我承認我是。看著別人吃我吃過的苦頭,的確是蠻解氣的。只是我不希望那個人是你。」
聽到這番內心的剖白,彷佛一洗心中連日來的怨氣,將所有不快從腦海里衝散。哪怕林再遲鈍,這時也是紅著耳朵,低著頭,憋了良久才憋出一句:「謝謝。」
愛不愛的尚在其次,重點是這份關心,林有多久不曾感受到了,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響應。氣氛一時間陷入尷尬,這也把某位巫妖鬧了個進退不得。
像是要打破僵局,芬問道:「在你的家鄉,你們都怎麼面對這種情形的?」
林從來不避諱在兩個小徒弟面前,談論起地球的事情。但大多時候都還是不說的,並不是為了保密,純粹只是懶得開口而已。如今被問起了,他也就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後,說:
「在我的故鄉,挨打要立正,挨罵要點頭,總之就是不能還手。才能用無辜受害者的身分,尋求公權力的庇護。要不然大多數主持正義的人都會選擇各打五十大板,來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這下換芬傻眼了,好半晌,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評論。好不容易在最後,才擠出了一句感想,說:「就這麼個鬼地方,你還整日裡眼巴巴地想著回去?」
「鬼島才是我的家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