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錯愕,沒想到一直以乖巧面目示人的朱允炆,骨子裡竟然如此睚眥必報,僅僅為朱高熾說了兩句話,他便帶人來尋仇,氣度未免太過狹隘了。
眼看太監們拎著棍棒上前,周宣有些慌了,別看這些時日在鍛鍊身體,可面對十幾個拿兇器的太監,還是無能為力。
關鍵時刻,眼前出現小胖子的身影,朱高熾氣喘吁吁的跑來,擋在周宣身前,雖然眼神里滿是驚恐,卻如山峰般巍然不動:「允炆,此事和周大人無關,要打就打我!」
周宣有點小感動,明明躲遠點就沒事,小胖子還是站出來維護自己,仁宗的廟號不是白來的。
「我正要找你呢,你自己送上門來了,正好,兩個一起收拾!」
太監們自然聽太孫的命令,將兩人圍住便要行兇。
「皇孫啊,你幹嘛跑出來白挨揍!」
周宣見這頓揍躲不開了,只好和朱高熾背靠背試圖反抗。
「寧天下人負我,我不能負天下人,周大人為我出頭,現在允炆來尋仇,我要是袖手旁觀,怎麼對得起周大人,挨打便挨了,反正我皮糙肉厚,習慣了。」
朱高熾擲地有聲,此刻周宣仿佛在他的頭頂,看到了神聖的光環浮現。
難怪朱高熾在位僅僅九個月,卻是永宣盛世中最至關重要的節點。
首先,朱高熾的能力自然不差,朱棣數次北伐草原蒙元,遷都北平修建紫禁城,每一筆都是天文數字的開支,國庫早已空虛不堪。
在財政極度困難的情況下,朱高熾總理內政,不但籌措到了軍費以及各種開支,還頗有盈餘,已是相當不易了。
朱高熾登位之後,立刻休養生息,僅半年時間國庫便充盈起來,民富兵強,這都是他的能力體現。
而且這胖子皇帝的人格魅力也是不容忽視的,輔政的三楊,以及後世有口皆碑的于謙,都忠誠的為他效命,文武百官在仁宗時期空前團結,這都是朱高熾知人善任,為人親和的結果。
讓他當皇帝,自然要好過朱允炆,至少現在看來,太孫並非一個合格的帝王。
周宣已明顯感覺到這一點,在是否要給老朱進言,究竟誰才是大明真正的繼任者問題上,已經開始傾向於朱高熾了。
何況朱高熾還有一個雄才大略的兒子,宣宗皇帝朱瞻基,被朱棣稱為好聖孫,眾多子孫中最像他的人,徹底將大明帶入到空前的盛世中。
周宣不會因為挨了朱允炆一頓揍而記恨,但經過分析之後,心裡已有了答案。
就在太監們準備動手時,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
太監們回頭一看,紛紛跪倒在地。
「父親,您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太子朱標。
天氣不冷,朱標身上卻披著皮裘,臉色異常蒼白,精神狀態也不太好,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
「咳咳!你們在做什麼?」
朱標咳嗽著問道。
朱允炆眼珠一轉,立刻指向周宣說道:「這個人在搬弄是非,他說朱高熾更像皇帝,孩兒氣不過,要教訓他!」
周宣皺眉,沒想到朱允炆年紀不大竟如此狠毒,這頂帽子扣下來已經不是挨揍那麼簡單了,搞不好就要被朱標叫人拉出去砍頭的。
而且謊話張口就來,明顯是人品有問題了。
朱高熾剛要爭辯,朱標卻擺手道:「高熾,你不要說話。」
說罷,朱標來到朱允炆麵前:「看著我的眼睛!」
朱允炆抬起頭來,因為心虛的緣故,眼神明顯在躲閃,生怕朱標看出端倪。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了朱允炆的臉上,可能太過用力,朱標也劇烈的咳嗽起來。
好半天,朱標才勉強止住咳嗽,怒氣沖沖的教訓道:「是不是和你母后在一起久了,所以學會撒謊了?」
「孩兒沒有......」
「你再說一句,我還要教訓你!」
朱標怒道:「你可知此人是誰,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若像你說的那樣,他覺得高熾像皇帝,會救我嗎?」
朱允炆不敢說話了,很自然的往地上一跪,片刻就淚眼婆娑:「父親,孩兒錯了。」
「你回去,跪一天一夜,沒我的命令,你不准起來!」
朱標看向那些魂不附體的太監,恨恨的說道:「你們是太孫的親隨,平日裡犯錯不教訓便是失職,你們竟還助紂為虐,全部罰俸三個月,到內務府領三十板子!」
十幾個太監差點沒哭出來,三十板子下去,不死也要殘廢。
「算了,你們也是不易,板子就免了,罰俸一月吧。」
朱標明顯仁慈,覺得處罰太重,於是更改了一下。
「多謝太子饒恕之恩。」
太監們的磕頭如搗蒜,罰一個月俸祿不會傷筋動骨,比丟了命強太多了。
「走吧。」
朱標揮手,讓朱允炆帶著太監們離開了。
「周宣周大人,雖然孤當時在昏迷中,卻也知道是你出手相救,否則孤回不了金陵,請受孤一拜。」
朱標掙扎著想要拜下,卻因身體虛弱,險些摔倒在地。
周宣和朱高熾連忙上前攙扶。
「太子殿下言重了,此乃臣之本分。」
周宣謙虛的說道。
「等孤的身子好些,再補上欠周大人的禮節,高熾,大伯代允炆向你賠不是。」
「大伯不要這樣,您養好身體就好。」
朱高熾看著朱標,心疼的都要哭出來了。
朱標含笑摸著小胖子的頭頂:「大伯不在宮中,允炆沒少欺負你吧,你自小就是憨厚性子,他欺負你你也不和大伯說,今日要不是大伯撞見,你又要被他打了。」
朱高熾憨厚的一笑,撓頭道:「我怕說了,有離間大伯和允炆的嫌疑,挨打倒沒什麼,大伯和允炆因此而心生間隙,那就是我的錯了。」
「真是懂事的好孩子,等大伯好些了,帶你們三兄弟去玩,你先回吧,大伯有事和周大人說。」
「大伯一定會好起來的,侄兒告退。」
等朱高熾走了以後,朱標問道:「周大人,可否告知孤實情,孤到底得了什麼病,是不是肺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