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
當——!
刀和刀轟然撞擊。
炸雷一般的震響,巨大的衝擊力,讓寧雲直接往後就要跌倒,手臂已經發麻,控制不住的顫抖著。
但是砍出這一刀的人,分明同樣瘦弱。
就算是男女體質差距在再大,她怎麼也不應該因為一刀就讓身體都沒有感覺。
這不正常——!
寧雲心底尖叫著。
為了不被身後還在向前涌著的士兵踩踏,她手腳並用,翻滾著爬起,順手撿起身側已經沾滿粘稠血液的刀。
不經意,她瞥到很遠的前方,那個當時砸到她的手,手持鐵錘的巨人一樣的人影。
……好吧,這確實不是正常的世界。正常地方,哪有人能長到最少四五層樓高的?
只是一個分神。
血光閃過。
從死亡到重生,再到現在的死亡。
短短一個小時裡,寧雲的頭顱再一次脫離自己的身體,飛出去。
最後的視線里,映出一個普通的,沒有絲毫特徵的臉。
只是一個普通的士兵。
只是普通的一刀。
黑暗再次襲來,接著睜眼,失重落下,紅字出現,身體凝實。
寧雲咬牙,這一次沒有猶豫,揮舞著刀就隨著隊伍沖了出去。
然後腦袋以更快的速度飛了回來。
正在從空中下墜的寧雲抱著腦袋:「我去!這是什麼速度!我根本就什麼都沒看到,人就死了!」
……
第三次。
「我記住你了,小子!就你兩次砍了我的腦袋是吧!」
……
第十次。
「不是吧?好不容易避開速度小子,接著就是大力士?手上有刀,為什麼要把我的腦袋拔下來,很疼的好不好!!!我要把你的腦袋砍下來當球踢!」
……
第十六次。
「殺啊!!!我殺!我殺!我殺殺殺!!」
……
第九十五次。
——噗呲!
寧雲毫無殺意的一刀揮出。
沒有招式,沒有可以做什麼。
平平無奇的一刀,精準落在要上前偷襲的一名士兵的脖子處。
足足一半被劈開,皮肉連接,到底死亡。
寧雲低聲:「五分鐘,五十一。」
第九十五次開始,她存活了五分鐘,平均五秒揮出一刀擊殺一個士兵。
手臂早就沒有了感覺。
她卻毫無知覺地,如同機器一樣,在有敵人衝上來的時候,提刀,揮出。
明明沒有多大的力氣,明明速度也不比別人快。
卻偏偏在周圍一直在不斷換新的士兵里,活的時間最久,受的傷也極少。
就好像她有一雙能從上空俯瞰的雙眼,將戰場,將自己的周圍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重點是。
寧雲仗著自己能重新開始,根本就不怕死,全程淡定得不像話,這也成功讓這些新兵蛋子感覺到了安心。
不由自主的。
周圍的其他士兵開始向她靠近。
以她為矛尖,有人扛盾,有人持刀。
寧雲揮刀,他們跟著揮出。
寧雲收刀,接著就有一隊人手持盾牌頂在前方。
小隊開始逐漸擴大。
混亂的隊伍里,這樣一個破綻百出的隊伍成功引起城牆上方,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的注意。
他披著雪白狐裘,卻白不過本身皮膚病態的白皙,弱不禁風的白花一般,在城牆上空的風裡搖搖欲墜。
隻眼尾微微上挑,眸中的天空卻似烏雲覆蓋,陰沉不見天日。
視線一動,旁邊揮著羽扇的謀士立刻望去,只一眼就臉色驟變,仿佛看到什麼鬼東西:「樓棄,那人根本就不是棄城裡的士兵!難道是混入了命者?是皇城裡那些人派來的?!」
樓棄望著底下拼殺的寧雲,眼底比最冷的寒冰過之而不及,瘋狂和死寂在眼中不斷輪轉。
最後停在瘋狂,讓人心底發涼。
「她已經死去來回,九十五次了。」
「九十五次?!!!
「這樣的能力,換成皇城裡那些人,估計恨不得剝皮抽骨噬其血肉,也要得到這特殊的命格。
我這註定要隕落的棄城,竟有這樣有意思的人混進來,看這樣子,怕是有大能找地方來歷練自己的弟子。
不去管她,雖然九十五次死生下,她的精神看起來影響不大,確實有點本事在身上,可惜本身實力太弱,無甚影響。
這可能是大能在速成弟子能力,是個好辦法,就是不是誰都能用的。
還有,叫我王爺,我不喜歡樓棄這個名字。」
正說著。
謀士直接無視樓棄的最後一句話,忽然道:「啊,那個人又死了,不過這次沒有再出現。」
樓棄思索:「堅持了幾乎一盞茶的時間,或許這就是她的師傅給她的任務。」
這話得到了謀士的贊同,他點點頭,又帶著些可惜:「這樣一個大佬,穿過整個大離,越過隔斷深淵,穿過蝕骨陰林,悄摸透過棄城的氣運結界。
把自己這麼弱的徒弟扔來歷練,就不能順便給我們留點什麼嗎?
也不指望幫我們守城,給點吃的也行啊。最好是大米,我連糙米是什麼味道都不記得了。」
說著舔舔乾裂的唇,咂巴了兩下,像是在回憶什麼。
……
寧雲把這段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第九十五次,她還是死了。
只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再次落在戰場上,而是重新化為魂魄狀態落在半空。
環視四周。
最明顯的除了戰場上幾個看起來就不是普通人的人……
比如五米高的壯漢。
比如在戰場閃電一樣穿梭看不清人影的人。
比如對面戰場上那個一身烏漆抹黑,頭戴兜帽,露出的手上寫滿黑色不知名符號,嘴裡嘟囔著什麼,然後就有人忽然渾身漆黑著倒地不起。
而這第九十五次,寧雲就是這樣死的。
晃著晃著,她就發現了士兵身後城牆上一站一坐,看著就很有架勢和逼格的兩個人。
不得不說,兩個人都有些好看。
很符合寧雲這個顏狗的胃口。
只是可惜,這兩個人,一個人看著病入膏肓、還有點自毀傾向的感覺?另外一個餓得太久,五官好看,可惜臉頰有些凹陷。
都很年輕。
看起來和她差不多,上大學的年齡。
然後她就湊過去了。
然後就聽到了兩個人的一部分對話。
得知自己多了一個不存在的師傅,寧雲只想說:「沒想到我竟然也有被人認為上頭有人。」
話音剛落。
「【風】!」謀士人直接擋在樓棄身前,羽扇揮出,颶風呼嘯刮過城牆:「誰!!」
寧雲直接飄上前,湊到更好看的樓棄身前:「你能聽見我說話?我喊了半天了,竟然有人能和我說話了,真是太感動了!這裡是哪裡?……哎,等等,剛剛我要走你不讓我走,現在我要問問題,你把我拉走,你故意的吧?!等——我還會回來的!!應該!」
樓棄透過看不見的身影,循著聲音,望向天空:「被帶走了。」
謀士的羨慕直接寫在臉上:「真是羨慕啊,這麼活潑隨性,看來這師傅不僅脾氣好、還很關心這個徒弟,早知道趁機要點吃的了,說不定今晚能少一點人餓死。」
樓棄沉默半晌,面無波動:「她說了,下次應該還會來,不過你可以換個問題,這個問題我徵用了。」
問這個看不見身影的人要糧食,她只能問她師傅要,這樣關心自己徒弟的師傅一定會答應。
但這就是在利用她的單純,這個師傅怎麼會不生氣?
和謀士不同。
他的身體、所有的一切其實都是一種拖累。
早死晚死的區別而已,當個殘廢毫無用處的死亡,還不如用這一條命換來些糧食。
這樣棄城裡的人,就又能再撐些時日。
或許。
或許皇城裡的糧食,就會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