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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傲慢之罪

2024-11-19 16:58:36 作者: 歷史系之狼
  第288章 傲慢之罪

  齊,豫州,汝南郡,懸瓠城。

  城牆之上,旌旗飛揚,甲士們手持強弩,對著城外的敵人,虎視眈眈。

  陳長史披著甲,盯著遠處的敵人。

  持劍的手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城池之外,密密麻麻的,皆是周人的營帳,周人將城池圍的水泄不通,陳長史也看不出敵人到底有多少人,只知道四面皆是敵軍,而一台台拋車接連出現在城外。

  城樓之下,有民夫正在忙碌著加固城池。

  有士卒正在搬運石塊等各類的東西到各處存放起來。

  陳長史正在觀察,卻看到對面的周人陣型忽然分開,陳長史大驚失色,正要下令備戰,就看到一輛馬車從周人陣中飛奔而出,朝著這裡行駛而來。

  那馬車上的士卒打出了旗令,短赤旗,左右搖擺,意思是勿要射擊。

  

  陳長史看到沒有人跟著他們前來,便下令勿要射殺。

  那馬車如此來到了城池之外,進入了弓弩的射擊範圍,馬車停下來,就有一個文士從馬車上站了起來,看向了城頭。

  「我乃是使者!!」

  「此番前來拜見刺史公!!」

  「請打開城門,讓我進去!!」

  「我有大事與刺史公商談!」

  那文士頗為年輕,此刻大聲呼喊著。

  諸多甲士們皆是看向了陳長史,陳長史看了看左右,大聲說道:「這是敵人懼怕我們城池堅固,不敢進攻,方才派遣此類小人來使計!!」

  「不必理會!且射殺了就是!」

  「不可!!」

  有人大叫著,從不遠處的城牆上朝著正門城樓小跑而來,陳長史轉頭,狐疑的看著他。

  別駕走到長史身邊,氣喘吁吁。

  「陳君,兩國交戰,豈能殺使?尚且不知他們要說什麼,如何就要射殺?況且,這件事,不當是由刺史公來決定嗎?」

  陳長史無奈,就以別駕的提議,派人去告知刺史。

  很快,刺史公就回了信,讓長史等人押解使者前往官署。

  陳長史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開了城,與別駕一同押解周使前往官署。

  城內格外淒涼,戰爭的陰霾使得這原先熱鬧的汝南城幾乎變成了鬼城,除卻運輸物資和協同作戰的民夫,幾乎沒有人敢出門。

  院落大門被堵死,生怕被亂兵所劫掠。

  隱隱約約的哭泣聲從各處傳來。

  豫州官署又是一個不同的風格。

  豫州跟邊塞那種蠻荒之地不同,這裡的官署有悠久的歷史,建築風格很復古,卻一點都不顯得老舊,院牆高大,綠植雖然枯萎,但是位置都是經過風水考據的,看上去就覺得不同凡響。

  官署內尚且沒有籠罩上什麼陰雲,雖然不如過去那般熱鬧,但是奴僕們還是在忙著做自己的事情。

  遠處有人正在翻修地窖,從裡頭取出最新鮮的水果來。

  南邊有人正在修剪樹枝,將多餘的枝條剪掉。

  北面有人正在洗刷駿馬,駿馬被梳洗的乾乾淨淨,馬奴認真的為駿馬編上了好看的辮子,為它掛上各類的裝飾點綴。

  陳長史抓住使者,將他帶到了內屋。

  屋內擺放著許多的書籍,王刺史穿著樸素的長袍,一副名士的打扮,手裡捧著書,臉色平靜。

  陳長史看著他這平靜的模樣,心裡也是忍不住誇讚,不愧是大族出身的名士,果真是與尋常人不同,敵人都已經在城外聚集了,竟是一點都不慌張。

  那使者看到王刺史,眼前一亮。

  「周使郭恩拜見刺史公!」

  使者行了大禮。

  王刺史緩緩放下了書籍,看向了使者。

  「權將軍領大軍殺來,圍而不攻,又派遣使者前來,是何用意啊?」

  使者趕忙說道:「我家將軍仁慈,不願意輕啟戰事,殺戮軍民,特意派我前來,希望刺史公能棄暗投明,歸順大周。」

  陳長史當即氣笑了。


  「權景宣好打算啊,我們城內尚且有精兵五萬!算上協助防守的民夫,能達到十餘萬人!城池高大堅固,城內糧草無數,夠我們吃很多年的,若是要歸順,不如讓他來歸順大齊!免得死在這城外,毀了他的名聲!」

  郭恩瞪了他一眼,「十萬大軍?鄴城都湊不出十萬大軍,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城內,守軍不過萬餘人,今日大將軍以禮來勸,何以這般無禮?!」

  陳長史都驚呆了。

  「你個偽周小人,在我家城內還敢如此囂張?!」

  他看向了王刺史,「刺史公,請殺了他祭旗!!」

  郭恩更加不悅,瞥了他一眼,「你試試看!!」

  「夠了!」

  王刺史打斷了他們,平和的看向了郭恩,「二國本相安無事,何以來犯?」

  「那劉桃子攻我石崖,殺我大將,豈能算是相安無事?」

  「就是殺的太少了,就該讓平城王攻你長安,殺你皇帝!」

  陳長史又罵道。

  王刺史忍不住了,「徐別駕!你帶上長史去門外守著!!」

  徐別駕無奈的拉住陳長史走出了門。

  「何必在刺史面前如此無禮呢?」

  徐別駕抱怨著,陳長史卻很生氣,「豈能讓敵人在我們城內這般蠻橫?」

  「這幫狗賊,是被我們平城王給打怕了,不敢從北面進攻,就只能從南面侵犯.」

  徐別駕瞥了眼長史,「你總是提那平城王做什麼,刺史公不喜歡他.」

  「你不知道,伱要是見過他一次,你就知道我為何總是提起他了。」

  「你見過??」

  「那是當然,幾年前,我擔任頓丘縣丞的時候,大王領兵來過我們頓丘縣,當時有百姓攔路告狀,哎,算了,這些事,往後再告訴你!」

  陳長史躍躍欲試,「周人絕對不是我們的對手,權景宣才多少兵啊,撐死了不到三萬,而且還都算不上是什麼精銳,想靠這點人就拿下豫州,簡直笑話!只要我們拖住他們,等到朝中援軍,或許我們也能以軍功封爵,往後或許還能跟著平城王去攻打長安嘞!」

  徐別駕眯起雙眼,沒有說話。

  內屋裡,郭恩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看向了王刺史。

  「刺史公,您妻弟的書信,我家將軍已經見過了.」

  「什麼書信?我不知道。」

  郭恩一愣,緩緩說道:「是這樣的,您的妻弟準備獻城投降,如今外頭有大軍壓迫,裡頭又有人為難,您是出於無奈,這是因為您的過錯,還是因為偽齊不得人心,上下離心,請將軍以城內百姓為重,開門投降吧。」

  王士良長嘆了一聲,滿臉的悲傷。

  「我受陛下厚愛,便是內憂外患,又豈能輕易說投降?」

  「我家將軍向來敬重您的為人,願意為您上表,封公爵,授大將軍,都督之職」

  「城內百姓何其無辜啊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我豈不是只能以死報國嗎?」

  王士良悲愴的感慨著。

  郭恩急忙說道:「我們同為太原老鄉,兩家素來交好,過去便有很深的交情,我的祖兄郭彥,如今就在將軍身邊,為他出謀劃策,由他作為擔保,王公完全不必有什麼顧慮!」

  「況且,如今的戰事,您也是沒有了希望,不失名節。」

  「也罷,那便與你出城受降吧。」

  郭恩笑著撫摸著鬍鬚。

  前不久,王士良的妻弟派人聯絡了郭彥,郭彥是權景宣的副將參軍,為他出謀劃策,他跟老王都是太原人,太原王氏,太原郭氏。

  那時起,周人就知道王士良要投降了,故而沒有任何的懼怕或者擔憂。

  郭恩正要開口,忽想起什麼,「王公,只是方才那位長史」

  「無礙。」

  懸瓠城門大開。

  大周大將軍權景宣騎著戰馬,領著眾人來到了城門口。

  王士良低著頭在路邊跪拜迎接。

  權景宣趕忙下馬,親自將他扶起,「王公何必如此呢?」

  「偽齊君王失德,您不願意看到城內百姓傷亡,故而投誠,此仁人也!」


  王士良擦起眼淚郭彥急忙從一旁走出來,感動的說道:「王公為了天下而背負罵名,實在令人動容啊!」

  權景宣當即就下令赦免城內的眾人,又進行了職權之內的初步賞賜。

  連別駕都得到了黃金賞賜。

  城門口之上,孤零零的掛著一顆頭顱。

  頭顱瞪圓了雙眼,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與絕望。

  城樓下,賢人們接受冊封,笑著寒暄攀談。

  冷風吹來,頭顱晃動了起來,直勾勾的盯著城門下的眾人,一言不發。

  眾人歡笑著走進城內,權景宣忽抬起頭來,看向了那顆孤零零的頭。

  「那是誰?」

  一旁的郭恩急忙走上前來,笑呵呵的說道:「將軍,此賊乃是州內長史,不願意投降,被王公所誅。」

  權景宣沒有說話,臉色肅穆的看著那顆頭顱,眼神複雜。

  「取下來。」

  「安葬。」

  「啊唯,唯。」

  官署內依舊平靜。

  遠處的奴僕還在翻修地窖。

  南邊的還在裁剪樹枝,北邊的還在梳洗駿馬。

  眾人坐在內屋裡,談笑風生,奴僕們端著佳肴,放在眾人面前。

  郭彥與王士良相談甚歡,頻繁敬酒。

  權景宣坐在上位,面帶微笑,輕輕吃著酒。

  宴會進行的還不錯,結束的時候,王士良告知郭彥城內幾處好玩的地方,提議他可以去玩一玩。

  送走了這些人,屋內就只剩下了權景宣與郭彥二人。

  郭彥看著權景宣,笑了笑,「大將軍可是覺得有些厭惡?」

  「厭惡什麼?」

  「表里不一的小人呀?」

  「不厭惡,這樣的人多了,我的人就能少死一些。」

  郭彥笑著吃了口酒,「大將軍說的是啊,好在,齊人之中,多的就是這樣的人。」

  「如今不費吹灰之力,占據了豫州,接下來便是永州了。」

  「永州,我認為也不會耗費什麼代價。」

  「哦?」

  「永州刺史蕭世怡也是您的故交?」

  「哈哈哈,我可沒這個榮幸。」

  「這個蕭刺史,他是過去南邊的宗室,梁武之侄,蕭家宗室,要論出身,那可是比太原王還要厲害呢。」

  「先祖是前漢蕭何,便是母族,那都是晉時忠臣張華之後.」

  郭彥似是調笑了幾句,忽又嚴肅的說道:「王士良投降了,他也一定會投降。」

  「只要將軍能領兵前往,他就一定會投降。」

  「我們收下二州,就可以暫時休整,等待國公和楊摽的好消息。」

  懷州,武德郡。

  三萬精銳正在全速前進,浩浩蕩蕩。

  旌旗如雲,馬蹄聲響徹不絕,便是兩旁密林之中的野獸,都被這架勢嚇得四散而逃。

  楊摽騎著戰馬,飛奔在全軍的最前頭。

  來到了一處岔路口,楊摽這才猛地停下來,打出了將旗,全軍當即停止。

  楊摽眯著雙眼,抬頭仰望著遠處的道路,有斥候飛奔往返,稟告情況。

  韓盛緊緊握著韁繩,喘著氣。

  他看著一旁氣勢無雙的楊摽,急忙說道:

  「大將軍,我們走的太快了!再往前走,便是要到黎陽郡了!」

  「可以暫時停下來休整,等到後續的軍令。」

  楊摽冷哼了一聲,他舉起了馬鞭,指著遠處,「黎陽算什麼!我要打到鄴城去!」

  「我過去率領孱弱的軍隊,尚且能擊破齊人,戰無不勝,我自投軍,與齊人交手四十餘次,不曾有一敗!齊人有什麼好怕的?!」

  「國公讓我出關作戰,不就是讓我深入敵境,讓他們不敢無顧慮的救援洛陽嗎?!」

  韓盛擦了擦汗水,「將軍的威名,天下人皆知,國公也確實是讓我們威脅齊軍,可我們現在太過深入,輿圖跟這裡的地形都對不上,斥候出現了迷失的情況,不能再這麼行軍了。」


  「這麼說,韓將軍比我善戰?」

  楊摽輕飄飄的問道。

  韓盛頓時說不出話來,自己是個文臣,只是臨時隨軍作戰哪裡敢跟楊摽這樣的悍將去比。

  楊摽也沒有說大話,他確實沒有敗過,始終保持著面對齊人的百分百勝率。

  楊摽得意的眺望著遠處的地形,輕聲說道:「現在是個很好的時機啊。」

  「洛陽等諸地被圍攻,齊人肯定是要去救援的,晉陽兵和鄴城兵肯定都要抽出來去作戰,鄴城的軍隊本來就不多,若是再被抽調出去,豈不是就成了空城?」

  「若是我們能趁著敵人反應不及的時候殺到鄴城去,鄴城定然投降!」

  「一舉便能獲得滅齊之功!!」

  楊摽的眼神狂熱,可戰略卻很明確。

  韓盛頓時滿頭大汗,我說怎麼如此急切,一路狂奔,合著您是要效仿鄧艾來一出奇襲滅國?

  「可是,大將軍,我們如此大張旗鼓的奔赴,此處是官道,又不是山路,敵人應該是知道我們動向的」

  「知道也無礙,晉陽兵來不及支援,鄴城兵能有多少?還能攔得住我們不成?」

  斥候此刻帶來了消息,在北面發現了敵人的蹤影,似是正在列陣。

  楊摽大喜過望。

  「這定然就是鄴城兵了,他們放棄堅固的城池主動出來作戰,必敗無疑!」

  「在此休整,明日與我擊破敵人大軍!!」

  而對面的高坡上,大片枯林之中,婁睿正盯著楊摽大軍的方向,眼裡閃爍著怒火。

  「楊摽這廝,當真是一點都不將我們放在眼裡,敢在平原列陣休整??」

  「好,好,好。」

  「讓韓將軍領弓弩手往西山,在那邊休息調整,讓侯莫陳將軍領兵繞開敵人,埋伏後路,等候我的命令。」

  「讓騎兵開始著重甲,做好準備,等我號令!!!」

  楊摽這裡,將士們還在設立營寨,斥候們被他部署在兩側,有民夫正在砍伐樹木,有人生火。

  至於楊摽本人,此刻正在與幾個軍官商談起進攻路線。

  「擊破這支敵軍之後,我們可以直殺向鄴城,敵人若是逃,必是往晉陽而去,過黎陽,可分兵二路,一路取鄴城,一路往晉陽途中,不使賊人與晉陽匯合」

  楊摽得意的部署著自己得勝後的計劃。

  戰鼓聲猛地響起。

  整個營帳都開始顫抖起來,遠處塵土滾滾,楊摽有些驚慌,若是鄴城兵應當遠道而來,豈敢在這種時候與自己交手??

  楊摽迅速開始指揮,大軍迅速聚集,遠處官道上出現了重騎兵,朝著大營衝殺而來。

  雙方交戰,楊摽披著甲,親自往前軍指揮。

  從西面的群山之中,忽又殺出一支軍隊來,借著地理優勢,開始對下方的周軍射殺,騎士們發動猛擊。

  情況在一瞬間就變得不同,楊摽的駐紮位置實在太爛,地勢低,兩側緩坡。

  楊摽並不害怕,縱馬狂奔,一馬當先,左右奔襲,又令大軍撤退。

  而從後路伏殺的軍隊使周兵的陣型徹底混亂,他們被三面逼迫,數萬人被不斷的壓縮,活動範圍越來越少,他們被擠成了一團。

  士卒們慘叫著倒地,自相踐踏。

  楊摽甚至都不曾反應過來,當他試圖突圍的時候,便遇到了婁睿所統帥的親兵,婁睿領著這些人與楊摽交手,面對楊摽的瘋狂進攻,始終不曾撤退。

  楊摽力竭。

  不敗名將手持馬槊,被敵人團團包圍。

  他茫然的看向了周圍。

  漫山遍野的屍體,堆積了小山,這皆是傲慢的代價。

  韓盛的頭顱被敵人砍下來,插在了旗幟上,死不瞑目。

  越戰越猛的齊人,手持長矛,圍在他的身邊,緩緩上前,眼裡滿是兇狠。

  婁睿騎著戰馬,渾身的血跡,他死死盯著對方。

  「楊摽.」

  「可願活?」

  楊摽一臉的錯愕,馬槊猛地從手中掉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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