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神跡!!祥瑞!!
軍都山長城。
寒冬雖過,新春卻還不曾降臨,草原也並非是綠油油的,草地稀疏,四處都是泥濘包裹著雜草。
冷風襲來,天邊呈現出了紅色的晚霞。
冷峻的城牆圍繞著矮山,城牆上的瓦磚破裂,巨大的縫隙和傷口赤裸裸的呈現在外。
城樓大門敞開,上頭站著許多甲士,手持弓弩,來回的巡視。
甲士們圍繞在城門兩側。
俘虜們低著頭,有的被捆綁起來,有的只是被拿走了武器和甲冑,他們低著頭,滿臉絕望的走進了城門。
這隊伍極長,一眼望不到頭。
在俘虜們之後,還有許多東西,戰馬,牛,羊,還有一車又一車的糧食。
這些糧食都是精糧,平日裡是要餵給戰馬的,戰馬跟尋常馬匹不同,不能只餵雜草,有些時候,戰馬所吃的可能比騎士吃的更好.
東西已經運了三天,還不曾運完。
在不遠處的高坡之上,高長恭看著最後一批被運進來的俘虜,終於摘下了那面具,露出了笑容。
晚霞之下,縱馬聳立的將軍,面帶笑容,身上的甲冑上血跡斑斑,有許多的創口,配合上那俊美到無瑕的臉,猶如一幅畫卷。
身邊的姚雄呆呆的看著他,人都看傻了。
也不只是姚雄,就是那些小軍官,還有侍衛騎士們,此刻也都是目瞪口呆。
「關張之勇,潘安之貌」
有人感慨道。
姚雄也做出了自己的評價,「又猛又他媽的好看。」
高長恭看向姚雄,神色認真,「多謝姚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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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大王不必如此,稱我表字就是,何必如此?」
「我衝殺太快,若非姚將軍坐鎮,收攏陣型,怕是我自己先被衝散了。」
姚雄此刻也撓了撓頭,「哈哈,無礙,說起來,我也搶了大王的首功」
「那人也非常人,姚將軍助我拿下此人,怎麼能用『搶』字呢?」
姚雄更加開心了,哈哈大笑。
「我覺得大王比暴老頭厲害多了!!」
就在此刻,遠處出現了一行騎士,朝著這裡迅速飛奔而來,打出大旗來,看到那大旗,姚雄便縮了縮身體,「問罪的來了」
暴顯領著百餘騎匆匆來到了此處,馬不停蹄的一路來到了高長恭等人的面前。
老爺子的臉色鐵青,眼神凌厲,剛來,就看向了姚雄的方向。
高長恭急忙領眾人下馬,拜見了暴顯。
暴顯打量著面前的幾個人,沉默了片刻,「大王果真是勇猛啊.」
「以少擊眾,斬獲如此之多,從天保四年到如今,還不曾有過如此大勝。」
「只是不知傷亡如何?」
「騎士有二百七十三人陣亡,有三百餘人受傷,隨騎有九百三十五人陣亡,有兩千餘人受傷。」
暴顯點點頭,「還好.」
「老將軍,我沒有聽從您的將令,私自出兵,這並非是輕視老將軍,只是覺得以自己的能力實在無法留住敵人,故而選擇更簡單的辦法,先行出擊.」
暴顯緩緩看向了遠處,那邊的黑煙到現在都沒有平息,還能看到沖天而起的黑柱。
「簡單.」
暴顯點點頭,「我先前便說了,最適合你們自己的打法便是最好的打法,大王若是覺得這樣的辦法是最簡單好用的,那便是最好用的。」
「只是,大王為何不繼續出擊呢?」
「啊?還要出擊嗎?」
「東部可汗被殺,突厥大汗還不曾趕來,東部各地部落鬆散,沒有統率,現在是趁機拔掉他們各部落的最好時機。」
高長恭反應過來,「唯!!」
「姚雄留下。」
「啊?」
姚雄錯愕的看著暴顯,滿臉的不可置信,「為何啊?」
「你還說呢!我可是聽人說了,蘭陵王為主將破陣斬將,都已經將對方主將挑落下馬,你才上去斬首,你這廝怎麼能奪人首功呢?!」
姚雄臉色通紅,「我」
高長恭急忙解釋道:「老將軍,並非是如此,當時情況危急,哪裡顧得上這些.我們是同時摔落下馬,若不是姚常英,尚且不知結果.」
暴顯點點頭,「這廝向來如此,大王不見怪就好。」
姚雄欲言又止,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蘭陵王率領諸騎兵飛奔而去,滿臉的沮喪。
「你的功勞不少了,讓人家也去拿點回來,勿要貪心。」
「你且跟我回去。」
暴顯招了招手,姚雄垂頭喪氣的跟在了他的身後。
暴顯這才不悅的說道:「為主將的人,豈能如此衝動?如此魯莽?我都說了你多少次?」
「這次當真是怪不得我,那蘭陵王看起來和和氣氣的模樣,可他打起仗來,比我要暴躁太多了!!」
「你是沒看到他,我追都追不上,根本不管自己的陣型,也不顧敵人的方位,硬著頭皮就是沖,抓誰打誰,沒有兵法,沒有顧慮,別說是突厥人了,就是我遇到這樣的人,我都得懵!」
「他打仗的時候很像他那些親戚,是要命的打法,他這麼一衝,我都成了後將,一直都在收攏騎士們,生怕被衝散,還要在兩側為他護陣,就怕他死在前頭」
姚雄當即抱怨了起來。
暴顯卻又訓斥道:「沒有你答應,他能去沖陣嗎?」
「可我們贏了啊.贏了為何還要被訓斥?」
「你是主將,駐守邊塞,一州近百萬的百姓都在你的庇護之下,戰爭不是用來炫耀自己勇武的,也不是用來比拼高低的,是用來保國安民的。」
「你戰勝了還好,若是戰敗了呢?敵人長驅直入,整個幽州都要被敵人劫掠,十餘萬人的騎兵啊,只怕是寸草不生,遍地廢墟.」
「若是副將,先鋒,倒也算了,可主將考慮戰勝之前得先考慮兵敗才好。」
聽著暴顯的話,姚雄愈發的暴躁,他終於忍耐不住,勒馬停下。
「這番話,方才怎麼不對蘭陵王說呢?」
暴顯同樣勒馬,轉頭看向了滿臉憤怒的姚雄,姚雄問道:「蘭陵王同樣是幽州主將,這後頭也是幽州,是他的防區,你為何不對他說這些?卻總是盯著我罵呢?」
暴顯笑了笑,一點都不在意姚雄的憤怒,「因為他是諸侯王啊,你是什麼人?」
「我是姚雄!!」
「他是諸侯王,大齊都是他的,便是失敗了,也有人護著他,沒有人敢為難他,哪怕丟了幽州,也能回鄴城繼續當自己的諸侯王,你呢?」
「沒有他的出身,沒有他的天賦,不想著提升自己,拿到些軍功就開始洋洋得意?還想拿自己跟他比較?」
姚雄雙眼泛紅,「你只是輕視我而已!」
「不只是他,軍中有許多將,漢人,鮮卑人,怎麼不聽你去訓斥他們?!」
暴顯哦了一聲,「輕視你?」
「那你倒是想辦法來讓我看重你啊。」
「你有什麼讓我看重的?!」
看著憤怒的姚雄,暴顯又笑著說道:「這樣吧,你做好準備,我晚上與你復盤此番戰役,若是你能說服我一次,憑你自己來抵擋我的十萬大軍,我就看重你這麼一次.」
「好!」
姚雄怒氣沖沖的縱馬飛奔離開。
軍官看著遠去的姚雄,偷偷看向了暴顯,「老將軍.這姚將軍畢竟是衛將軍的心腹,您.」 暴顯眯著雙眼,低聲說道:「很多年之前老夫與他一般年紀,在那時,左右的將領們都是出身邊地的鮮卑和契胡也沒什麼人理會我。」
「越是如此,就越是要付出更多,讓人不敢看不起自己才成。」
武川。
馬車搖搖晃晃,前後的騎士們耷拉著腦袋,即便是他們,趕了這麼久的路,身體也有些吃不消了。
兩旁的村鎮格外的密集。
許多村鎮幾乎都是連在了一起,熙熙攘攘,大片大片的耕地之上,滿是辛勤耕作的農夫。
前些時日所種下的護路林,此刻生長的頗為高大,算不上參天大樹,卻是綠意盎然,兩旁的綠樹之中藏著村莊,炊煙緩緩往上。
偶爾看到牧童驅趕著羊群從另一旁路過,站在樹林之中,好奇的觀望著過路的馬車。
遠處的幾條小渠就從道路邊划過,水位很低,幼童光著腿在小渠里來回的跑動。
崔瞻通過車窗看向兩旁,嘴角咧起,那笑容根本藏不住。
王晞和顯安瞪圓了雙眼,此刻是無比的驚懼。
這是給我們帶哪裡來了?
這還是武川嗎??
他們兩人都多次來過邊塞,說起邊塞,印象深刻的就是那荒涼且稀疏的草地,土丘邊的破敗城池,在城牆外搭建帳篷來苟活的民夫,灰色的土路,累累屍骨,成群結隊的分不清是狼還是狗的畜生。
幽州和燕州讓他們大開眼界,可邊塞的情況是直接將他們給嚇傻了。
他們明明在乾明元年才跟著高演來過這裡。
而在那時,邊塞還是他們印象里的邊塞,灰白,荒涼。
可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那綠油油的草地,成群結隊的樹木,藏在其中的村莊,牧民,孩童,水渠
這些跟邊塞違和的東西,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
看著他們那驚愕的目光,崔瞻忍不住發笑。
「二位勿要驚訝。」
「我家將軍剛剛到來的時候,派人在四處平坦寺廟,使許多佃戶脫離,又使僧人脫俗,許多佛塔都被迫停止了修建。」
「那時,有一個很有名氣的大僧,臨死前詛咒兄長:說邊塞白災定然不斷,凍殺山魈妖魔。」
「說來也奇怪啊,從那一年開始,邊塞的大雪越來越大,可持續時日卻越來越短哈哈哈,這大雪下的大可不是什麼壞事啊,今年就降了半個月的大雪,雖然大,可耕地卻因此變得肥沃起來,尤其是雪化之後,各地都能修建水渠了!!」
「從永豐到懷荒,天氣竟開始迅速回暖,原先荒蕪稀疏的草地,如今都變得這般猶如仙境!」
「只能說,天命在此啊!!!」
崔瞻說起來,都變得有些激動。
他向來是個沉穩之人,可即便是他這般性格的人,此刻都變得狂熱起來,那嘴角就一直都無法合的上。
主要是,這幾年裡,邊塞所發生的事情堪稱是玄學大事件。
從魏晉那會開始,邊塞的白災就開始變得頻繁且嚴重,其實,冬天下大雪不是什麼壞事,無論是牧民還是農民都知道這一點,只是若是下雪的時日太久,一連下幾個月,那就容易滅城,邊塞人稱其為『白災』。
可當劉桃子來到邊塞,開始操持諸事之後,過往那能連著下四個月的大雪,奇蹟般的開始減弱。
乾明元年下了三個月,到河清元年下了一個半月,而到河清二年,時下時不下,儘管還是大雪,卻從白災忽變成了庇護耕地牧場的瑞雪.
乾涸又荒涼的邊塞,氣候明顯回暖,原先那稀疏的荒涼土地,竟被抹上了綠色,水流也開始變得充足,變得濕潤。
這種趨勢還在不斷的加強。
底層百姓尚且不說,就是崔瞻這樣的士大夫,在意識到這個情況的時候,都是哆嗦到說不出話來。
真有天助邪???
顯安聽著對方的解釋,渾身僵硬了許久,方才緩緩說道:「北地大多回暖.」
崔瞻搖著頭,激動的說道:「事情就出現在這裡!」
「公有所不知啊,這白災幾乎是以長城為界,長城之外,竟是白災,長城之內,卻是這般模樣,您說這是不是天命?!」
顯安瞪圓了雙眼,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王晞同樣如此。
做大事者有祥瑞傍身,可這所謂的祥瑞,兩人其實見識了不少,當初給孝昭皇帝造勢的時候,各種祥瑞齊出,可真正是怎麼樣的,他們心裡最清楚。
可如今這祥瑞,想造都造不出來啊!!
見了鬼!!
過去一直都很苦寒,劉桃子一來,這裡就開始好轉,偏偏塞外不屬於他的地方還是過去的老樣子.這他媽的算什麼??
兩人默默無言,就這麼跟著崔瞻走向了武川城。
武川此刻正在擴建,能看到兩側的城牆都已經被拆卸,此刻正在擴建,密密麻麻的民夫,都在賣力的做事。
看著這些築城民夫的數量,當真是越來越像了。
當他們一行人來到了城門口的時候,早有一人笑吟吟的等候著他們。
那人正是祖珽。
幾個人走下馬車來,祖珽並非是個見外的人,熱情的與他們相見。
祖珽雖名聲不佳,可畢竟是大族出身,資歷又老,跟許多老臣都是認識的,王晞跟顯安也沒有多少輕視。
崔瞻卻忍不住問道:「祖公,今年的祥瑞更明顯了??」
崔瞻是在大雪停止之前就離開了武川的,祖珽看著他,笑著點點頭。
祖珽心裡多少也知道物極必反的道理,邊塞大寒有數百年,越來越冷,很多郡縣戍鎮都成了空地,到如今,也到了該反彈的時候,至於那長城內外的區別,此刻的長城是前朝的遺留物,當初就是以地方的氣候環境來決定位置進行修建的.不過,這件事在絕大多數人的眼裡,都是屬於天命所在,那祖珽也就不賣弄。
更何況,天命本來就在此處。
「王公,厙狄公,主公此刻並不在城內,否則定然會親自前來迎接,他對二位很是重視,特令我來迎接二位.」
祖珽帶著兩人往裡頭走。
城內那對稱的建築格外冷峻,道路形成了井字狀,沿路上的行人步伐匆匆,臉色堅毅,不苟言笑。
王晞這下卻不奇怪了。
很合理。
他們來到了官署內,官署同樣也在擴建,祖珽讓崔瞻去找路去病匯報情況,自己則是帶著他們往別院裡休息。
算是擺了個粗淺的宴席來款待他們。
顯安看著面前豐盛的飯菜,笑著說道:「好在衛將軍沒有禁止官員們設宴.」
祖珽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認真的說道:「亂世當以重法。」
他坐在上位,神色嚴肅,那張臉上再也看不到平日裡的諂媚之色,整個人的氣質也沒有半點的猥瑣和小人模樣。
他像是柄出鞘的利刃。
他凝視著面前的兩個人,目光炯炯。
「中原各地,治理懶散,令不下鄉,使得民不聊生,如今的邊塞,無論是律法還是諸多規矩,可能確實要森嚴許多,跟中原完全不同,百姓驅使頻繁,多是疲憊,可至少,在如此情況下,許多人都能活下來。」
「這些時日裡,已有許多名士與我談過這件事,他們都以過去舉例,說使天下寬鬆,讓百姓們安心,不頻繁的動用徭役,使民修養安息,方才是治世之道.說的頭頭是道。」
「若是天下剛剛統一,不必他們開口,我自己就會上奏,而後掛上丞相的名義,待在家裡吃酒,不打仗,不修築,就讓百姓們隨心所欲的去生活,等著民力恢復。」
祖珽說著說著,猛地揮了下衣袖,話鋒一轉,肅穆的說道:
「可如今的情況,卻並非是那般。」
「天災,人禍,周,陳,突厥,廟堂里還有些蠢物地方上吏治混亂,豪強橫行,勛貴無視律法,士卒毫無軍紀,農民沒有耕地,商賈不敢過市,匠人拿不到酬勞,母親不敢生育,父親不敢先死。」
「自古以來,整個天下都不曾禍亂到這種地步。」
「我以史為鑑,自以為,若想要匡扶社稷與水火,唯有效仿古代的制度。」
「耕與戰。」
「法與典。」
「二位以為如何?」
ps:第六世紀末至第十世紀初,是隋唐(公元589一907年)統一時代,中國氣候在第七世紀的中期變得和暖,公元650、669和678年的冬季,國都長安無雪無冰。———《中國近五千年來氣候變遷的初步研究》竺可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