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北齊怪談> 第214章 血色恆州

第214章 血色恆州

2024-10-20 22:20:54 作者: 歷史系之狼
  第214章 血色恆州

  恆州,平城。

  上水村。

  寒風吹來,道路兩旁的樹木皆不由得晃動起了身體,枝條揮舞,與風一同發出惡鬼般的嘶吼聲。

  道路很結實,硬邦邦的,也頗為寬闊。

  張寧背著包裹,站到一處高地,眺望著遠處,隱隱約約的能看到平城那高大的城牆。

  他沒有理會那城池,走下了高坡,繼續走在了道路上。

  遠處的樹下,有兩人低頭坐著,一動不動,張寧警惕的從他們身邊走過,直到走遠了,他們也沒有動,還是以同樣的姿勢坐在那裡。

  風一吹,兩人忽然倒下。

  走過了一處小溪,一座傍身在樹林之中的村落映入眼帘,村落三面都是密林,便是村落之中,也能看到一顆顆大樹,沖天而起,只是比起周圍要稀疏許多。

  一條小溪從村落門口朝著遠處的低坡流淌。

  一老一少兩人正從村里往外走,迎面遇到了張寧,兩人都被嚇了一跳,轉身就要跑。

  「關伯!!是您嗎?!」

  張寧忽叫道。

  聽到這稱呼,那老翁停下來,轉過身來,仔細打量著面前的張寧,審視了片刻,忽叫道:「張小子?!是你?」

  「是我啊我回來了!」

  老翁大喜過望,不再躲避,趕忙走上前來,「回來了,終於是回來了,先前你送來的書信,我們找人念了,那時起就一直想著你呢!!」

  老翁看向一旁的小兒,「你速速去你張伯父家,就說他家的大郎回來了!」

  那小兒起身就朝著村子裡跑。

  張寧笑著,跟老翁寒暄了起來。

  「許久不見啊,您家裡還好嗎?我幾個兄長都還好嗎?」

  

  說起家裡的事情,老翁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了,他只是僵硬的點著頭,「還好,還好,我這孫兒是活了下來」

  張寧一頓,不敢再問了。

  兩人朝著村里走,老翁卻是個藏不住話的,或許是因太過開心,這一路,他都是在大聲叫嚷著,村落里的許多人,也都是看著張寧長大的,時不時就有人出門,跟張寧相見,人越來越多,當張寧的阿爺跑過來的時候,張寧早已被眾人團團包圍,抽不出身來,還是老翁扒開幾個後生,讓他們父子得以相見。

  張父是個老實巴交的農人,看著失而復得的兒子,痛哭流涕,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眾人就這麼一同返回了張寧家。

  那是一處殘破的農家小院,院牆都是殘缺的,房屋更不用提,窗戶幾乎堵不住,任由冷風吹進去,大家不顧這寒風,直接坐在了院裡。

  張父哆嗦著去找糧,而張寧卻直接打開了包裹,隨手叫來了幾個娃娃,「來,去生火,難得眾人到來,我這還帶了些糧食過來」

  眾人推辭了幾下,隨後就有婦人主動上前,接過了做飯的差事,眾人更加的開心了。

  張父不善言辭,只是坐在張寧身邊,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關老翁便替他開了口,「幾年前你去塞外服徭役,就沒了消息,我們啊,都當你不在了,你阿爺最是可憐啊,四處打探你的消息,都想自己過去看看」

  眾人皆沉默不語,張寧也是如此。

  關老翁看了看周圍,大手一揮,「且不說這個了,你書信里說的是真的嗎?」

  「北邊現在都發耕地發耕牛了??」

  張寧回過神來,笑著說道:「是啊,自從劉將軍到來之後,便按著制度授發了耕地,還有耕牛」

  眾人聽的極為認真,關老翁更是忍不住說道:「哪兒哪兒都是這個消息!前不久,還有許多人路過,說是從南邊來的,要去北邊,那邊發耕地什麼的,這年頭,真的有人授田??」

  「將軍跟那些奸賊不同,他說話算數,我如今都在他麾下做了吏。」

  「啊??你當了上吏??」

  「不得了!不得了!」

  眾人一片嘈雜,張寧正跟他們聊著天,從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卻打斷了他們。

  聽著那馬蹄聲,圍繞在張寧身邊的眾人都有些慌亂,有些膽小的已經偷偷離開,關老翁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片刻之後,一行人馬出現在院落大門外。

  「還真的是熱鬧啊!」

  就聽到有人叫嚷著,下一刻,一位圓滾滾的男人領著幾個魁梧壯漢,大步走進了院落里。

  眾人紛紛後退,低頭行禮。

  張寧笑著行了禮,「拜見慕容公。」

  男人笑呵呵的打量著張寧,上下審視,「你回來了啊聽說你在北恆謀了差事,看來生計不錯啊,這穿著只是,可有過所啊?」

  男人的眼神變得有些不善,「沒有過所,過州可是不成的。」

  張寧點點頭,解下了腰牌,「這是我的吏牌,以此吏牌,我能過諸州。」

  「用吏牌過州?誰說的?」

  「我家將軍說的。」

  「你家將軍.」

  男人忽然閉上了嘴巴,他沉默了片刻,臉上再次洋溢起了笑容,「若是安西將軍的命令,那確實有道理,你是奉令而來的?」

  「將軍每個月都給休假,散吏也不例外,我便多請了幾日,回來看看家裡人。」

  「啊,好,這樣挺好,你來的正是時候,你看,我們的鄉人也不會跑,不如你先去我那邊,咱吃些肉,你晚點再來與他們敘舊,如何?」

  「好啊。」

  張寧點著頭,看向了一旁的幾個人,關老翁的眼裡有些擔憂,張寧輕輕點頭,又讓眾人先吃著,自己卻跟著那貴人離開了此處。

  一群穿著破爛的農夫們驚懼的看著他們離開。

  他們從村落里通過,朝著南邊,一路走了許久,終於看到了真正的上水村。

  高大的院牆,整齊的修理過的樹木,一座座整齊乾淨的院落排列整齊,犬吠聲不斷,有孩童四處玩樂,跟方才的完全就是兩個世界。

  慕容公拉著張寧的手,徒步走在路上,開口便是問劉桃子的事情。

  「我聽聞,安西將軍領了恆州刺史,怎麼不見他上任呢?」

  「突厥人的騎兵頻繁的出現在長城之外,偽周的斥候在白馬縱火,將軍無法輕易離開武川。」

  慕容公似是鬆了一口氣,他問道:「那他什麼時候會來呢?」

  張寧苦笑了起來,「慕容公,我不過是北恆的一個散吏而已,哪裡知道這種大事啊。」

  慕容反應過來,趕忙笑了起來。

  張寧跟他說起了邊塞的其餘事,在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神一直都在打量著周圍,從建築,到那些裡頭的房屋,再到遠處那些巡視的護衛們。

  很快,慕容就帶他來到了自己府邸內。

  他令人大擺筵席,款待遠道而來的張寧。

  「張君啊,我聽人說,北恆已經沒有剩下多少富貴人家,不是被抓就是被殺,妻女還被姦淫,被殺後還被充軍糧,這些是真的嗎?」

  張寧頓了頓,「不曾聽聞.」

  「唉,我家在這裡好幾代,別人不說,你是知道的,我這些年裡,何曾虧待過鄉里人?每年都不忘記救濟,就說你吧,當初要不是我將你賣.送去服役,哪裡有你現在的好差事?」

  「現在,我就怕將軍領著那些胡人殺過來,邊鎮那都是一群蠻夷啊他們是吃人的。」

  慕容低著頭,忍不住的訴苦。

  張寧笑著點頭,「是啊,是啊」

  張寧在家鄉待了幾天,便告別了眾人,迅速離開。

  鄉里人紛紛出來歡送,看著遠去的張寧,關老翁忍不住長嘆了起來。

  「唉,若是我們也歸那位將軍來管可多好啊。」

  張寧在這條道路上走了許久,便看到有幾個熟人在路口等著自己,幾個人匯聚之後,當即換了駿馬,朝著北邊的牧馬坡狂奔而去。

  當他們幾個人一路衝到牧馬坡的時候,這裡的馬場已經變成了一處校場。

  內外都有騎士來回的巡視,幾個人拿著文書,快步走進了營內,在幾個甲士的帶領下,一路往裡走去。

  營帳內極為的熱鬧,除卻那些甲士,還能看到許多的文士,此刻他們聚在一起,手持文書,不知在說些什麼。

  當張寧走進一處主帳的時候,裡頭坐著一個魁梧的將軍。

  將軍膚色黝黑,板著臉,頗為肅穆。


  「張將軍!!」

  張寧跟著其餘幾個人行禮拜見,方才將手裡的文書遞給了他,

  「這是上水的情況,慕容家的護衛數量,具體位置,諸多情況我都已經寫好了。」

  「嗯。」

  張黑足點點頭,「先去休息吧,明日早些起來,要出發了。」

  「唯!!」

  次日,恆州。

  平城。

  城外頗為熱鬧。

  有奴僕正在清掃著道路,有散吏們四處跑動,搬運著東西。

  城外聚集了許多官員,這些人都是各地的州中官員,以及各地太守,郡丞,縣令,縣丞之類。

  官員們的臉色多有些擔憂,此刻聚集在一處,都在商談著應對之法。

  除卻這些官員,還有些本地有名望的人,也出現在了城門口。

  「要我說,不必那麼慌張。」

  「安西將軍在邊塞能做的,在此處卻未必行得通。」

  「恆州不是什么小破落地方,恆州乃是前朝都城所在,魏以恆為基業,從而得天下,便說這平城,除鄴城,晉陽,洛陽之外,哪座城池還能比得上?」

  「那北朔北恆,還有那些邊鎮,全部加起來也不如一個恆州!」

  不少人都頗為自信。

  而他們的自信也並非是盲目的,恆州著實跟劉桃子麾下那些湊出來的破爛地方不同,作為拓跋家的龍興之地,這裡聚集了大量的貴族,很多能臣大將的宗族都在此處,能前來此處擔任官員的,也基本都是清一色的勛貴,漢人在這裡很難做穩當,暴顯作為一個大有來歷的漢將,擔任刺史後,在這裡都過得不太如意。

  諸多勢力相互交織,彼此扶持,盤錯交結,外來者很難能與他們對抗。

  太守奚斗盧眺望著遠處,擦了擦汗水,看向了身邊幾位大員。

  「諸位.當下,正是需要我們齊心協力的時候啊。」

  「劉將軍忽然前來,倘若問起均田令的事情,吾等要統一說辭,不能露出任何破綻。」

  「否則,以將軍的為人,只怕是要出大事。」

  聽到奚斗盧的話,另一位太守俟力伐有些不服氣,他說道:「廟堂的政令,我們都是按著相應的制度來完成的,沒有什麼過錯,他雖是持使節,可也不能.不能不講道理啊!」

  「只要我們彼此護著,就不會有什麼大事,諸位可都勿要退縮啊!」

  「若要責罰其中一人,就由其餘眾人求情皆不可退縮,否則,就要被分而擊之.」

  眾人低聲議論著,看起來一個比一個自信,可實際上,大家都頗為懼怕,奚斗盧更是一直都在擦汗,就沒有停下來過。

  「持天子使節啊,那是可以代替天子在治下發令的,他要殺我們,根本就不用過問廟堂,要表人為官,也可以先用再稟告.諸位可勿要當著他的面無禮啊!!」

  若劉桃子只是領大軍前來,眾人雖然會害怕,但是不至於嚇成這般模樣,主要還是持節太有殺傷力。

  按理來說,大家同朝為官,哪怕你級別高,也不能殺官,能殺官的就只有皇帝。

  哪怕你是宰相,也不能直接下令殺官,哪怕是一個縣令,都不能,得走合法程序。

  只有皇帝可以不走程序,直接殺人。

  而有了持使節的加成,那情況就有些不同了,持天子節,就是代替天子巡視四方,見節如見天子,那就有殺官和任免的權力了。

  就在眾人急躁的商談的時候,遠處塵土滾滾,地面開始微微的顫抖起來。

  眾人抬頭看向了遠處。

  就看到一支大軍朝著城池的方向緩緩行駛而來,騎士們打出了旗幟,旌旗陣陣,官員們不敢開口了,哆嗦著開始列好陣型,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準備好迎接將軍。

  大軍緩緩靠近。

  騎士們最先前來,他們巡視控制了周圍,有騎士接管了城門口。

  片刻之後,一匹戰馬馱載著主人,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奚斗盧急忙走上前,「奚斗盧恢拜見安西將軍!」

  「我不是安西將軍。」

  那人開了口,奚斗盧趕忙抬起頭來,卻看到了一位相貌漆黑的魁梧將軍,那將軍平靜的看向了眾人,「我是安西將軍麾下盪邊將軍張黑足,奉安西將軍之令,前來恆州。」


  正在跪拜的官員們紛紛起身,場面頓時變得喧雜了起來。

  眾人多有些不悅,不是說將軍親臨嗎?

  怎麼派了個雜將過來??

  奚斗盧不敢輕視面前的張黑足,他笑著再次行禮,「原來是張將軍,久仰大名!」

  「不知安西將軍有何命令?」

  張黑足眉頭緊鎖,他冷漠的看著面前的眾人,「我家將軍抓獲了楊忠麾下的斥候,根據斥候交代,恆州有官員大族私下聯絡楊忠,出賣軍情,又製作黑衣,吟唱『亡高者黑衣』,著實大逆不道,特意派我前來徹查!!」

  奚斗盧大驚,他正要開口,張黑足當即下令,「抓起來!!」

  騎士們頓時出動,奚斗盧這才注意到這些騎士們沒有披甲,穿著和武器都跟邊兵不太一樣,要瘦弱許多,可他們下手卻一點都不輕,他們當即撲了上來,將這些官員們打倒在地,進行捆綁,眾人都驚呆了,紛紛叫嚷,有的想要反抗,「噗嗤!」,騎士一刀將他砍殺,官員們當即就不敢反抗了。

  奚斗盧也被騎士捆綁起來,他滿臉的不可置信,「安西將軍這是要做什麼?!要將整個恆州的官員全部殺死嗎?!」

  「吾等冤枉啊!!」

  張黑足大手一揮,「徹查期間,你們就暫時待在我身邊,勿要外出。」

  張黑足令人將他們帶進城內看守,隨後迅速開始分配工作。

  騎士們四處出動,有人撲向了城內,有人撲向了外頭,這萬餘人的軍隊,在片刻之間就散開了,以各自的任務,狂奔而去。

  張黑足則是領著親信們進了城,他也有自己的任務。

  騎士們飛奔在城內,引得百姓們無比的懼怕,躲在家裡,鎖緊了門。

  騎士們卻不是胡亂走動,在為首者的帶領下,他們幾個改變方向,終於在一處府邸前停下來。

  「殺!!!」

  騎士們縱馬衝進了府內,一矛刺中迎面跑來的護衛。

  城內各處都響起了喊殺聲,忽又看到有熊熊火焰升起。

  官署內,諸吏們無助的被驅趕到前院,瑟瑟發抖。

  有文士在武士的簇擁下站在他們面前,「我們這幾個人,今日起擔任分別擔任游徼,治事史,治吏史,爾等都要記住我們!往後就聽從我們的命令!!」

  「現在開始,清查官署人數,隨後開始徹查全城!!」

  鄉野之中,有幾個騎士肆意的砍殺攔路的護衛們,戰馬上掛滿了頭顱。

  有吏騎著馬,跟在騎士的身後,對著遠處高呼:「諸位勿要懼怕!!吾等乃是劉將軍所派的鄉吏!!往後此處就歸將軍管轄!!等我們誅了此地惡賊,便開始授田發冬糧!!」

  上水村里,慕容跪在地上,四處火焰熊熊,騎士的怒吼聲跟護衛的慘嚎聲交織。

  他跪在地上,老淚縱橫,不斷的叩頭哀求。

  「求你了,放我們走吧,看在我每年都救濟鄉人的份上」

  張寧穿著吏服,手持利刃,一劍刺穿了他的胸口,隨後拔出,慕容當即倒地。

  「若非你這畜生,此處良田好水,豈需年年救濟?!」

  (本章完)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