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活著
因為空了空海的速度要遠遠超出呂虎二人，再加上其要趕著歸寺坐鎮，以防止謀劃之人還有後手存在。
所以他們就先一步離開，在離去之前，空了對呂虎明言，讓呂虎去往金剛菩提寺找他，屆時他有一重要之物，需要交給他。
說完後，就和空海疾行而去。
春暉城，滿目瘡痍，入眼之處儘是斷壁殘餘垣，整片城池大半都已經化為了一片廢墟。
唯有靠近城牆的一圈房屋勉強還屹立著，但也是岌岌可危，隨時都會傾塌。
至於城中在大屠殺之中倖存的百姓，幾乎和孤魂野鬼似的在城中的一片廢墟之中遊蕩。
整個人的狀態都是一副呆傻的樣子，好像進入了夢遊的狀態，唯有幾個找到自己家中地點，看到自己的家已經不復存在，這才如夢初醒的跪倒在地，發出一陣悽厲的悲號。
淚水已經無法從他們乾澀的雙眼之中淌出。
雖然他們從那災劫之中活了下來，但沒有一個人因此而感到慶幸。
往後的日子，他們都成了無家之人，苟延殘喘的餘生當中，已經可以預見到有無盡的悲痛與苦難緊隨其後，永無休止的折磨著他們。
呂虎漫步在城中，看到如此的慘狀，一時之間，讓他感到自己又回到了定北城。
一路走來觸目驚心。
讓呂虎這樣看管了生死之人，心中都不禁籠罩了一團烏雲。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物傷其類，人同此心。
他原以為自己這種慘狀看多了，也就等閒視之了。
但現在他才知道，這種情況永遠都不會出現。
呂虎之前不知道城中春暉城發生了如此變故，本想著在城中先好好的大吃大喝一番，同時也找城中鐵匠，看能不能把自己的虎刃重鑄，不然自己老是把這流星錘和大刀帶在身邊也是累贅的緊。
所以他就在外面和法照分開，約定明日修整過後再上山。
誰知道，城中已經變成了這般光景？
呂虎在路上隨意抓住一個遊蕩之人，詢問城中之事。
但那人就跟失了魂一樣，雙眼完全沒有聚焦，空洞的可怕，任憑呂虎怎麼發問，就沒有任何的回應。
他也只能作罷，剛走了兩步，就驟然回身，一拳打出。
勁風洶湧，把那人手中剛從廢墟之中撿起來，朝著自己脖子抹去的一把斷刀打飛出去。
本來他人死活，呂虎也不是那樣關心，但今日，或許是在城中景象的影響之下，讓他不假思索的就做出這樣的舉動。
一般人尋死的心思只在恍惚剎那之間，在一次自殺未遂後，很難再擁有繼續下去的勇氣。
此人就是這樣，在手中斷刀被勁風打飛出去後，連回頭查看的心思都沒有，整個人就跪倒伏地，開始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號。
呂虎見狀，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死了一了百了，活著就始終需要面對這悲慘冰冷的現實。
尤其是在一個已經變得一無所有的底層百姓身上，這種悽慘，還要被放大無數倍。
「起碼，不要死在我的眼前吧！」他為自己的出手找出一個信服的理由。
就在呂虎要回身的時候，突然看到左側廢墟之中閃出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頭。
這老頭灰頭土臉，也是一副狼狽的樣子，但明顯比城中的其他人不一樣，表現的正常許多。
身上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袱，低著頭，腳步匆忙的就朝著城外的方向走去。
本來呂虎以為這就是一個趁機搜羅了財貨，發筆小財的老傢伙。
但他的目力與記憶力極強，一眼就認出來，這老頭自己竟然認得。
是原來他在白水城茶樓聽書的時候，那位說書先生！
「竟然是他，這小老頭夠能折騰的，這是跑到春暉城來說書來了？也不知道這傢伙的運氣是好是壞。」
呂虎看似其神志清醒，還知道趁機斂財，腳步一動，就追了上去，出現在其身前。
那老頭只顧低頭快走，猛然就感覺自己撞到了一堵牆壁，而那牆壁上還有一股氣勁，把自己一彈，連連就蹣跚退了幾步。
他急忙抬頭一看，就看到面前站著一個魁梧大漢，手持一柄大刀，身上還纏著流星錘，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正在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人身上這都是自己的東西啊，這些都不要了，都孝敬大爺了！」
老頭跪倒的速度極快，完全是不假思索的本能反應，乾淨利落的把身後的包袱雙手呈上。
「老子對你的包袱不感興趣，就是問你幾個問題，如實回答即可，如若不然……也不會怎麼樣你。」
呂虎往日也是橫慣了，一番話語也是脫口而出，說到一半反應過來，改了口。
老頭心中詫異，人出現在面前，怎麼聲音卻是從側邊傳出的？
眼睛餘光一瞟，就看到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又出現在自己側邊。
連忙就要跪轉過去，但身子剛一動，身上一股巨力襲來，自己不受控制的就站了起來。
「我且問你，城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老頭現在雖然疑惑呂虎的這般作態，但聽到發問也不敢多想，當下就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看到聽到的說了出來。
不愧是說書先生，就是此時，言語也是條理清晰，簡明扼要之下，就把當時的情景給呂虎描繪了出來。
「又是往生教，只是這城中悲慘之狀，竟然也有空了大師的一份！」
呂虎聽的不住皺眉，心中也是五味陳雜，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情緒。
老頭見呂虎沉默，自己也不敢去看呂虎，身子也不敢動彈。
過了好半晌，這才聽到那人幽幽的傳來一句。
「經歷了這些事情，你是什麼感覺？日後又有什麼打算？」
「啊？」
突然的一句不相干的話，一下把老頭問的有點懵。
「這…這…這也沒辦法，只能怪自己命不好，萬幸是還活著，日後自然也是想辦法努力繼續活下去。」
說到這裡，老頭的聲音猛然低沉下來。
「小老頭乃是青州之人，今日看到城中存者尋死，他們這是好日子過多了，不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這人最終啊，還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活著，終究是一件好事啊！」
老頭此乃由衷而發之言，剛一說完就察覺自己說多了，連忙抬頭想看呂虎神色，看看後面要不要找補幾句。
誰知抬頭之時，身周空蕩蕩一片，哪還有呂虎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