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靈淵,於南域陸洲之鹿野,斬南海六殿太子昭明。
此事傳得沸沸揚揚,南域陸洲也好,南海也好,誰不知曉此事?
如今敖眕毫無顧忌的指出這一點來,明擺著是要來找江生麻煩的。
但讓人難以理解的是,敖眕堂堂煉虛境龍君,為何要來尋江生的麻煩?
難不成昭明太子是其什麼人?
仙殿之中,頓時寂靜無聲。
廣聞和妙雲二人正襟危坐,低垂著眼瞼看不清其神情。
其餘人等更是不敢出聲,南海修行界面對南海龍宮本就弱勢,畢竟生活在南海之上,南海龍宮的強勢是有目共睹的。
在這南海之上,成千上萬年來誰不是在龍宮之下討生活?
而相比較這些人,百里真人與顏笑的神情格外複雜。
這可是他們給神機真君舉辦的壽宴啊,看這位龍君的神情,分明沒有把神機真君放在眼裡。
神機真君也是面色陰沉,敖眕當著他的面如此作為,當真是做惡客來了。
各人神情各異,仙殿之內氣氛冰冷到了極點。
而江生卻是面色淡然:「貧道正是靈淵,敢問龍君有何請教。」
「哼,還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狂傲!」敖眕看著江生的模樣,這讓他不由得想到了青霄玉明真君。
玉明的傲氣是出了名的,好似整個山河大界裡的煉虛都沒幾個能讓他瞧得上眼的。
可偏偏玉明又是出了名的實力夠強,這是最讓人無奈的地方。
眼下觀靈淵道人,分明是下一個玉明,這讓敖眕就更加不舒服了。
然而敖眕剛要開口,天上卻是傳來另一道聲音:「敖眕,你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打不過本座,就跑來欺負小輩?」
話音落下,天光普照,清氣流轉。
一位頭戴明玉冠,身穿錦繁袍的中年男人現於殿中,腦後一輪光暈輪轉,眼中帶著一絲笑意。
此乃天河道宗,瀧翊真君。
而敖眕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當即臉色一變,神情明顯有些狂躁:「瀧翊,你是在找死!」
實際上這也怪不得敖眕,今日他一出門就被瀧翊真君盯上,然後被堵在家門口堵了半天,死活離不開。
敖眕要參加神機真君的八千歲壽誕,這件事不算什麼秘密,瀧翊真君能堵住自己很正常。
可是天河道宗的煉虛真君,公然在南海之上堵南海龍君的家門,單此一事就知道如今天河道宗與南海龍宮的關係差到了什麼地步。
除了瀧翊真君外,敖眕好似還感知到了另外兩位真君的氣息。
其中有一道,就是滄源真君的氣息,另外一道氣息則太過飄忽,敖眕沒分辨出來是誰。
三尊真君公然出現在南海之上,其顯然是衝著神機真君來的。
敖眕自是不願意讓千機宗被天河道宗給吞了去,這才來了千機仙島。
可敖眕沒想到瀧翊真君竟然是緊追不捨,難不成天河道宗真要與南海龍宮翻臉不成?
瀧翊真君看向神機真君,笑道:「今日是神機道友的壽誕,八千壽誕可是個好兆頭。」
「只可惜,貧道此番一路來得匆忙,也不曾帶什麼好東西。」
說罷,瀧翊真君翻手間拿出一枚晶瑩圓潤的龍珠來。
這顆龍珠無疑屬於某條真龍,其晶瑩通透,燁燁生輝,內有龍魂嘶吼翻舞演化風起雲湧,外有水波濤濤之聲好似江河入海。
這龍珠一出現,敖眕的面色更為難看。
至於南海修行界的那些化神真人,那些天驕們,看到這枚龍珠出現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這可不是尋常的龍珠,必是南海龍宮的嫡系真龍,甚至就是某一殿龍君的龍珠。
「敖郗的龍珠怎麼會在你這?!」
敖郗,南海煉虛境龍君,其出身南海六殿,曾經的昭明太子,便是敖郗的繼承者。
然而昭明太子被天魔侵蝕,造下了諸多禍端,後被江生所斬。
今日這顆龍珠出現,簡直就是挑動了敖眕最敏感的那條神經。
仙殿之中,氣氛愈發冷冽,好似寒冬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而讓仙殿變得如此的,正是煉虛境威壓不斷溢散出來的敖眕。
「回答我,敖郗的龍珠怎麼會在你這?!」
面對已然紅了眼的敖眕,瀧翊真君卻是毫無波瀾。
瀧翊真君很清楚,敖眕並不是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這般張狂,否則敖眕哪有可能活到今日?
「南海六殿的昭明太子,被天魔寄生,最後整個南海六殿龍種所剩無幾。」
「此事不知你南海龍宮是如何調查的,可我天河道宗已經查出來,此事就是敖郗做下的。」
「招惹天魔,山河大界人人得而誅之!」
「敖郗不僅招惹天魔故意放進來外禍,還毫無底線的拿南海六殿做交換,導致整個南海六殿淪陷。」
「為此,我天河道宗岳恆道君特降下旨意,將敖郗從南海拽出來,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瀧翊真君短短几句話講清楚了來龍去脈,說得簡單平淡,可誰人聽了不是倒吸一口涼氣?
南海龍宮的煉虛境龍君勾結天魔謀害自家子嗣,天河道宗的岳恆道君因此渾然不顧南海龍宮的臉面,把敖郗從洞天中拽了出來,當場斬首。
「怎麼可.」
反駁的話還沒說完,敖眕忽得想起之前天機有過一段時間的混亂,因此無人可以觀測天象,更不可能看到有無天星殞落。
難不成,就是那個時間
敖眕越想越是感覺心裡發毛:一條煉虛境的真龍,就這麼死了,死的還是無聲無息,自己身為南海龍君卻是一點消息也沒得到。
敖眕內心滿是惶恐不安,一種危險的感覺將其籠罩:為何他什麼消息都沒得到,難不成他也被南海龍宮給捨棄了?
就像南海龍宮眼睜睜看著敖郗被人從家裡拽出來,剝皮抽筋一樣。
說不得如果天河道宗此時對自己下手,南海龍宮還是會熟視無睹
敖眕腦中思緒百千,一時竟是有片刻的失神。
而瀧翊真君卻是笑道:「這枚龍珠,送給神機道友,還請笑納。」
看著瀧翊真君送上來的龍珠,神機真君也聽懂了瀧翊真君的隱晦:不識時務,下一個被人從洞天裡揪出去明正典刑的,怕就是自己了!
看了看那臉色極其難看,好似啞巴了一樣的敖眕,再看看瀧翊真君,神機真君立刻拿定了主意。
這位旁門真君還有個優點,便是看似優柔寡斷,但只要下定了決心,神機真君做得比誰都狠辣,越是優柔寡斷之人,下了決斷越是心狠手辣。
畢竟斬草不除根,便是春風吹又生的結局。
只見神機真君起身笑道:「瀧翊道友能來便已經讓老夫稱得上榮幸,又何須什麼禮物?」
「不過此物既然是瀧翊道友所贈,那老夫也就卻之不恭了。」
親手收下瀧翊真君送來的龍珠,就代表神機真君已經決定投靠向天河道宗。
瀧翊真君滿意的點點頭,隨即看向一旁臉色已經鐵青的敖眕:「敖眕。」
「你要作甚?」
「不做甚,只是好意提醒你一句,該應劫了。」
說著,瀧翊真君揮手間,霞光萬丈,一道道輝光捲起瀧翊真君與敖眕就出了仙殿,直奔千機仙島之外而去。
被霞光捲住的敖眕不斷掙扎,真龍大力施展開來,最後讓其掙脫了霞光的束縛。
南海的夜空,那無盡繁星組成的星穹之下,陡然間多了一片火紅。
赤紅的煙霞升騰湧動,火精煙氣瀰漫開來,須臾間便覆蓋了方圓百萬里。
而在那幾乎讓天空為之燃燒,點燃了大片雲霞流炎的天火間,一顆碩大無比,遠超山脈巍峨的龍首自流火與煙霞之中探出。
「瀧翊!你害了敖郗還不夠,還想害我?!」
「今日我與你勢不兩立!」
伴隨著震動天地的怒吼,敖眕張口間便是焚山煮海的炙熱龍焰。
洶湧的龍焰滾滾而來,淹沒了天穹,焚灼了南海,將所遇的一切盡數焚滅。
而這龍焰到了瀧翊真君面前時,卻是被一層無形的壁障給攔下。
只見瀧翊真君身側水幕流光蕩漾不息,一道道璀璨的法力匹練自四面八方不斷匯聚而來,到了瀧翊真君的身後。
須臾間,伴隨著天雷叱吒,道音頌唱,瀧翊真君腦後的道輪頃刻間顯化其道果真身。
下一息,滾滾天雷就與那流炎飛火撞在一處。
天雷與天火的碰撞,雷精火氣激盪開來,恐怖的餘波震盪了百萬里天穹,將雲海滌盪一空,而南海之上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好似整個南海都因為兩尊煉虛的交手而動盪。
當瀧翊真君與敖眕打鬥不休時,神機真君緩緩望向九清天上,這位看起來蒼老羸弱的老者身上升起耀目的輝光。
緊接著,千機宗上空懸浮著的一座座仙家殿宇被神機真君以天工術整合調度,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這一片高低錯落的雲宮赫然化作了一條機關長龍。
神機真君腦後道輪顯化,腳踏這一條猙獰的機關長龍,直奔九清之天而去。
直至此時,人們才發現這位神機真君的強橫之處。
神機真君,其鬥法經驗絕對令人咂舌!
千機仙島中,一位位真人仰頭看著天穹之上。
無盡烈火焚灼蒼穹,大片大片的流炎墜落九清之天,每一道流炎都蘊藏著毀滅性的力量。
而和那流炎一同墜落下來的,還有一道道明晃晃的天雷。
雷火之威從未有一刻和現在一樣讓南海修行界的修士們感悟如此之深。
從發現敖眕是單打獨鬥應對瀧翊真君和神機真君後,廣聞是當即轉身就走。
琉璃金蓮子就當是丟了!
然而廣聞剛要走,一道凌厲沖霄的劍意就攔住了他的去路。
那擋在身前之人,赫然是江生!
此時江生攔下的,不僅僅是廣聞,還有妙雲。
這二人見勢不妙就要走,江生怎麼可能放他們離去?
「鹿野之戰,廣聞道友走了;水雲山之戰,妙雲道友走了。」
「今日在這千機仙島,二位總不會又要走了吧?」
廣聞聽了笑看身側得妙雲道人:「妙雲道友,靈淵道長好像不願意放你我離開啊。」
「衝出去!」
沒有絲毫猶豫,妙雲直接顯化法相。
天地元氣沸騰洶湧,妙雲道人腦後的光暈不斷碰撞著,顯化出其陰神本相。
在天地之力的加持之下,眨眼間一尊萬丈法相已經立在千機仙島上空。
這尊法相一出現,便引動南海水汽。
南海本就因為煉虛級數鬥法而導致海面風起雲湧,不斷有驚濤駭浪衝擊天穹。
如今這些水浪盡數被妙雲真人調動,億萬鈞水浪化作萬丈駭浪當頭拍來,好似要以無匹大力拍碎千機仙島一般。
這等毀天滅地的浪潮拍過來,那怕是五宗三殿十二樓的化神真人們都不由得為之絕望。
法相之力,根本不是他們能抗衡的。
戕!
利劍出鞘之聲沖天而起,響徹雲霄。
煌煌劍光分雲開海,一劍將那萬丈巨浪分開,那通天徹地的劍光斬碎了天穹崩落的雷火罡風,攪得周天雲動不休。
伴隨著風雷顯化,水火涌動,須臾間一尊同樣萬丈高下的法相出現在千機仙島上方。
百里真人和顏笑庇護著宗門弟子躲在大殿之中,望著外面那好似頂天立地一般的巍峨法相。
頭戴青玉摘星冠,身披玄底蓮紋袍,
身纏風雷踏水火,四象靈機化劍罡。
玉辰天君法相顯化,江生抬手間便是浩蕩水火真雷打去。
伴隨著龍吟陣陣,水火真雷化作藍赤雷龍糾纏而去,雷龍疾馳於天地之間,化作兩道光影直奔妙雲打去。
妙雲冷哼一聲,翻手間以玄玉拂塵掃去迎敵。
伴隨著浩渺光影匹練抽打而去,水火雷龍與匹練碰撞,繼而是爆裂開來。
轟!
雷霆轟鳴響徹雲霄,震動四方。
浩大雷音之下,心裡暗藏齷齪之人,妖魔邪道,儘是臉色蒼白,好似神識受到了重創。
一方巨大的雷池在空中顯化出來,電弧四射,炙熱的雷火不斷扭曲著周遭的空間,宣洩著那可怕的威力。
玲瓏龜甲被妙雲祭起套在身上,一手持玄玉拂塵,一手持五錢法劍,六層金塔懸在身側漂浮不定。
四件靈寶盡數顯化的妙雲已然是全力出手,五錢法劍凌空一點,浩蕩天機元氣洶湧而來:「五行陰雷,咤!」
伴隨著妙雲煉法,癸水真雷、丁火真雷、乙木真雷、辛金真雷、己土真雷五種陰雷憑空匯聚,五顆顏色各異的雷球凝練到極致之時,隨著妙雲一聲怒吼,五行陰雷所化的雷球轟然打出,直奔江生而去。
一顆顆千丈大小的五行陰雷球帶著毀天滅地的波動轟然落在江生身側爆開。
伴隨著驚天動地的轟鳴,五色雷球炸開的威勢甚至讓整個千機仙島都在動盪,千機宗內諸多建築都已經出現破損,大片大片磚石瓦礫崩碎。
千機宗的弟子們和南海修行界的修士們躲避在千機宗的大殿之中,感知著頭頂傳來的那連綿不斷的恐怖法力波動。
江生和妙雲鬥法的聲勢實在太大,連一道鬥法的餘波顯化,都不是這些人能抵擋的。
五行陰雷爆裂的威能太過駭人,空中大片空間扭曲著,灼熱的毀滅浪潮一波接一波的滌盪開來,天地間元氣渾濁不堪,周天靈機紊亂,已然是一片毀滅之象。
而五行陰雷散去,江生卻是不曾有所損傷。
在妙雲祭起五行陰雷時,江生以司法天君印護持住了己身。
趁著妙雲一招結束的空檔,江生毫不猶豫祭起司法天君印將其拍向妙雲。
嗚咽的破風聲變成滾滾雷音,妙雲定睛看去,赫然是一方十萬丈大小的印章隔空拍來。
哪怕相隔萬里,妙雲都能感知到那極致的壓迫感。
「去!」
六層金塔被妙雲催動,同樣化作十萬丈大小的巍峨寶塔撞向司法天君印。
兩件法寶碰撞在一處,須臾間隨著一聲細微的崩裂之聲,兩件法寶又再次分開。
妙雲心疼的收回自己的六層金塔,只見塔身之上已然多了一道細微的裂隙,顯然是和那印章對碰時受到了損傷。
「該死的廣聞!」
妙雲心裡暗罵不止。
這大金禪寺的六慧佛子,沒看出什麼大智慧來,一個個卻是油滑至極。
明明是二人一起對付靈淵道人,可廣聞卻又跑了!
江生似乎看出了妙雲心裡在想什麼:「妙雲道友放心吧,廣聞道友早就跑出三十萬里開外了。」
「他已經與貧道商議好,用你的命來換他離開,貧道答應了。」
聽道江生的話,妙雲的臉色更為難看:「廣聞!」
「我若能安全離開此地,必不會放過你!」
而此時,霞光化羽,清氣縹緲的玉辰天君背後,隨著一股令人發寒的劫煞之氣升起,一柄青色法劍遙遙指向了妙雲。
「妙雲道友,再一再二,不再三。」
「今日合該道友應劫。」
說罷,江生便要動手。
而此時天穹之上忽得傳來高昂的龍吟,同時還有一道貫穿天穹的星輝洪流。
滾燙的龍血自天穹上灑落,如同山嶽一般的龍鱗砸落南海。
南海龍君敖眕顯然已經走到了末路。
偏偏這時,忽得又有一聲佛號頌念。
繼而就是一道通天徹地,淨化萬物的淨世明光洞照天地。
瞬息間,一顆天星陡然大放輝光,其光耀甚至與日月同輝,在夜間明亮無比,璀璨奪目。
伴隨著天星生輝,還有一道壓抑到極點的憤怒之聲:
「迦葉,你在尋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