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軍在瞬間集體恍惚。
這是君上的聲音?
怎麼在空中響起了?
眾人錯愕抬頭。
才發現不知何時無人機已經懸停在了低空位置。
而且無人機下邊似乎掛著什麼東西。
光線太暗,看不清。
他們這才回過神,意識到君上乃是用無人機傳音。
在蕭啟棣的聲音響起之後,四面八方湧來的蠻兵驚疑不定地看著飄在玄甲軍頭上的奇怪東西。
這玩意兒既不像鳥,又無翅膀,卻能停在半空,甚至還能發出威嚴人聲。
實在太過詭異,蠻兵們一時間不敢再往前沖。
局面在這一瞬間形成了僵持。
雖然蠻兵暫時被驚得停下了腳步,可玄甲軍還是精神緊繃到了極點。
他們想著,君上應該是想用無人機嚇退蠻兵。
可蠻兵雖然無腦,但當發現這東西不會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的時候,恐怕還是會仗著人多勢眾撲過來。
而根據無人機的飛行範圍來看,君上必然還在蠻兵大軍能追殺到的範圍內。
「君上!不必管我們!」
「您快些離開!」
「我們必將與這群畜生死戰到底!能跟著您殺那麼多敵人,我們這輩子,值了!」
玄甲軍們朝著無人機喊道。
可無人機卻未飛走,隨後還打開了照明燈。
隨著白光亮起,眾人赫然看到無人機下邊掛著的竟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人頭長髮虬須,黝黑猙獰的臉上雙目鼓起,還保留著臨死前的震驚恐懼表情。
「此乃你們煞越國的巴猛大統領,他已被我斬下頭顱!」蕭啟棣的聲音再次響起。
隨即無人機降至於兩丈高的位置,帶著人頭往密密麻麻的蠻兵上方盤旋飛行,好讓他們看個清楚。
這一幕讓無數蠻兵當場心理崩潰。
煞越國第一勇猛之士,所有蠻兵最為敬畏的大統領,竟然……就這麼死了。
還被個奇怪的東西吊著頭顱明晃晃展現在他們眼前。
蠻兵們接連癱倒,蠻兵大軍中的一個個衝鋒旗幟也隨之倒下,僅剩大後方的主旗還高高豎著。
「速速卸去盔甲放下兵器,跪下投降!」無人機里傳出蕭啟棣的命令聲。
玄甲軍欣喜若狂士氣大振,也大聲喊道:「煞越蠻兵!速速投降!」
震天的喊聲,進一步衝擊著蠻兵們的心理防線。
連大統領都死了,他們還怎麼打?
哐當……
有蠻兵慌忙丟掉了手裡的刀子,急急忙忙扯下了身上的護甲,舉著雙手跪了下去。
周圍蠻兵被帶動,也馬上照辦。
隨著越來越多的蠻兵跪下,蠻兵大軍出現了如潮水下降一般的壯觀景象。
玄甲軍剛要鬆口氣,突然,一群傳令兵從蠻兵大軍後方騎馬而來,揮著刀吼道:
「副統領有令!不許投降!」
「扛起衝鋒旗!把刀拿起來!誰敢懈怠,殺無赦!」
傳令的蠻兵們一邊厲聲提醒,一邊隨手砍死所到之處碰見的下跪蠻兵。
這在短時間內產生了極大的震懾效果,把差點就快潰散的蠻兵大軍穩住了。
大軍中的旗幟也隨即接連豎起。
傳令蠻兵見狀,繼續大吼著穩定軍心。
「大統領雖死,還有副統領在!我們還有足夠的兵力!」
「他們已被困住,無處可逃!都打起精神!殺了他們!為大統領報仇!」
一番威懾和鼓舞,將蠻兵的士氣重新提了起來。
局勢再次突變,玄甲軍的精神又緊繃到了極點。
看來還是免不了一場死戰了!
就在玄甲軍提著刀想要衝進蠻兵大軍中豁出去血戰一番之際,蠻兵大軍後方突然火光沖天!
只見蠻兵的主旗竟被點燃。
隱約可見就連旁邊的一排木製戰車也著了火。
這種情況表明,副統領那邊出大問題了,蠻兵們一時手足無措。
趁此機會,玄甲軍凝聚成三角形陣列,朝著著火的方向快速突進!
他們猜測這是君上所為,意味著君上就在那邊!
然而,就算蠻兵士氣大幅衰減,他們在陷入蠻兵大軍中後,幾乎寸步難行。
雖拼盡最後的力氣又殺了些蠻兵,可是眼看著,就要被一哄而上的更多蠻兵亂刀剁成肉泥。
就在這時,蠻兵陣營中響起了鳴金收兵的信號。
急促的敲鑼聲和鼓聲一陣高過一陣。
蠻兵們想都沒想,立馬後撤。
玄甲軍雖不知到底是何情況,但還是咬著牙追趕了過去。
直到一路追到了敵軍大後方才發現,洶洶烈火中,遍地狼藉,敵軍副統領所在的陣營竟已崩潰。
他們也終於看到了蕭啟棣的身影。
此刻,蕭啟棣手持長刀,挾持著這次率兵圍剿玄甲軍的副統領。
另外還有兩個蠻兵副統領正在指揮其他將領穩住局面。
玄甲軍一擁而上,準備拿下那兩個副統領。
「住手!」蕭啟棣阻止道。
經他解釋,玄甲軍才得知,原來他不僅砍了巴猛的腦袋,還把另外兩個副統領生擒降服了。
方才下令鳴金收兵的正是這兩人。
「你們表現不錯,」蕭啟棣看向那兩個副統領,「此人如何處置,就交給你們了。餘下的蠻兵大軍不需要這麼多統領。」
說著,他把剛剛挾持的帶兵副統領推了過去。
兩個副統領心領神會,爭先恐後拔刀,就要殺了這個帶兵副統領。
其中一人搶了先,二話不說將人腦袋砍了下來。
然後抱著血淋淋的腦袋,走到蕭啟棣面前,卑躬屈膝滿臉諂媚地說:「我已替您幹掉了他,請您高抬貴手留我一命,此後我率領所有蠻兵,皆聽您號令。」
蕭啟棣眸色幽暗,眼神透著一股意味深長難以捉摸的光芒。
撲哧——
蕭啟棣面前的副統領突然渾身一僵,雙手無力垂落,捧著的人頭咕嚕嚕滾到一旁。
他緩緩低頭便看見,一截刀刃破胸而出,鮮血沿著刀尖,滴落在他的腳背上。
他眼睛瞪大,踉踉蹌蹌轉身,看到的是另一個副統領陰狠的獰笑。
「你……你竟然……偷襲我……」他面露憤恨之色,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另一名副統領在他還沒咽氣的時候,將他的腦袋也割了下來。
然後撿起第一個副統領的腦袋,雙雙奉到蕭啟棣腳下。
「玄國君王在上,請受我一拜,現在,煞越蠻兵大統領和兩個副統領都死了,只剩下我一個統領,我願率所有蠻兵歸降!您看……
「那就由你來掌管剩下的蠻兵了。」
「多謝君上!」
這個副統領喜不自勝,絲毫沒察覺蕭啟棣嘴角勾起一抹腹黑的冷笑。
漫長的一夜過去。
破曉時分,蠻兵大軍已經全部清點完畢。
新晉的統領來到蠻兵營帳中,主動向蕭啟棣匯報。
說原來的十萬蠻兵,剩下了七萬六千餘人。
剩下的人當中,又有四千左右的傷兵和兩千多不肯聽他命令的,都被他下令殺掉了。
所以,現存的蠻兵數量在七萬左右。
「好,」蕭啟棣露出一副讚許之色,「看來你是個能幹大事的人。」
統領跪拜道:「多謝君上誇獎!」
蕭啟棣眸子裡閃過冷笑,「你這樣的人才,只當個蠻兵統領實在屈才了,可有興趣替代煞越國君?」
統領馬上說:「煞越國君兩個最厲害的兒子都已經死了,所有兵力都已在我麾下,我當然想取代他!我向您保證,等我成了煞越國之君王,定向大玄俯首稱臣!」
蕭啟棣幽幽道:「可是,你們煞越不是臣服宇國了麼?」
統領抬起頭,極力露出一副討好神色,「那是前朝君王的授意,我取而代之後,當然要與大玄交好,宇國給的盔甲和兵器遠遠不及您這玄甲軍所配備的……只要您以後提供給我們,相信煞越國朝中的大臣們也都不會反對。」
「你倒是個聰明人,」蕭啟棣笑著說,「好,但我有個條件。」
統領抱拳,「君上請說!」
蕭啟棣嘴角微微勾起,「不知你這七萬蠻兵,能否打得過宇國太子所率領的十七萬宇國精銳?」
「十七萬?不是二十萬嗎?」統領訝異道。
蕭啟棣輕笑,「已經被我打掉三萬了。」
統領趕緊拍馬屁,「大玄君上,您可太厲害了!」
蕭啟棣道:「現在那十七萬宇國精銳,正在西屯關外等著你們煞越國蠻兵相助,你可願意去打他們?」
統領眼珠子滴溜溜直轉。
權衡一通之後,點頭道:「願意,當然願意!那宇國太子毫無帶兵作戰的經驗,而且不知道我是去打他的,我有十足的把握,可將那十七萬宇國精銳殺光!」
「好好好!」蕭啟棣不吝盛讚,「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未來的煞越國君王。」
統領被這句未來的煞越國君王喊得從頭爽到腳,磕頭拜謝之後,便立即著手行動去了。
等到他離開,此次蕭啟棣率領的三千玄甲軍中的幾位將領實在忍不住了,齊刷刷跪在了蕭啟棣面前。
「君上!煞越國之人不可信啊!您這是縱虎歸山!」
「為何不將他們全都殺了?甚至還說要幫這個人成為煞越國君?」
「我等,懇求君上,三思!」
幾位將領急得臉都白了。
他們實在想不明白,君上明明知道煞越人是什麼品性,為什麼還是做出了這樣反常的決策。
蕭啟棣淡淡道:「你們在擔心,剛剛這個統領不會去打宇國太子對不對?」
將領們連忙點頭。
蕭啟棣微微一笑,「煞越人貪婪兇狠又野蠻,畏威不畏德,且多為鼠目寸光之徒。尤其剛剛這個統領,為了自保,殺起自己人來都不手軟,既貪生怕死,又貪圖王位。加上已見識過我們的戰鬥力,他必定會選擇背叛宇國,為自己爭得君王大權。」
聽他這麼一分析,將領們才鬆了口氣。
不過,幾人還是沒完全放心。
他們對視一眼,其中一名將領開口道:「那……君上您將來真要扶持他成為煞越國君王?此人德行如此不堪,只怕以後又會再次背叛大玄。」
蕭啟棣問:「你們覺得,七萬蠻兵對戰十七萬宇國精銳,會是什麼結果?」
幾人邊想邊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宇國精銳的裝備略勝一籌,但蠻兵用的也是宇國的兵器。而宇國精兵訓練有素,可蠻兵性情更為兇殘。綜合來看,若人數相當以死相搏,蠻兵大概稍遜宇國精兵。」
「然而,宇國十七萬精兵乃其太子帶領,此人並無作戰謀略,在戰術上估計不會比這蠻兵統領強。」
「更重要的是,宇國大軍並不知曉蠻兵已經叛變,不僅不是去幫忙的,反而是去殺他們,如此一來,到時候定會被打個措手不及。」
「所以……七萬蠻兵對戰十七萬宇國精銳,大概勢均力敵,勝負難說。」
幾人說到這兒,陡然眼睛發亮。
對啊!
勢均力敵的話,一打起來,不就兩敗俱傷了嗎?
這是好計謀啊!
到了這會兒,幾個將領才發現君上如此深謀遠慮!
在沒有犧牲一個玄甲兵的情況下,就挑起了蠻兵大軍跟宇國精銳狗咬狗!
既能一舉摧毀煞越國的兵力,又能重創宇國,還能解決掉西屯關面臨遭受更多敵軍圍困的危機!
妙,實在是太妙了!
難怪君上當時不顧段將軍等人的勸阻,非要親自帶著三千個玄甲軍來此奇襲蠻兵!
這等謀劃,這等魄力,天下各國之君王,有誰能比?
那些掌控大玄朝堂的權臣和貴族,當真是瞎了眼,竟不把這樣一位雄才偉略大有前途的少年君王放在眼裡!
一時間,幾位將領眼眶酸澀,心中既興奮激動,又無比意難平。
想說點什麼,又都哽咽在喉,憋不出半句話來。
「好了……」蕭啟棣扶額揉著太陽穴,「都去歇著吧,從西屯關急行到此,又連番作戰,你們和玄甲兵都沒合過眼,該休息下了。」
「是……君上。」幾位將領含淚抱拳,恭敬離去。
等他們走了,蕭啟棣露出一絲疲乏神色,布滿血絲的雙眼環顧四周。
這裡,正是昨晚他與巴猛殊死一戰的營帳。
銅鼎倒在角落,肉湯殘留的油脂和血污混在一起,已經凝固,還有一些煮過的人體殘骸散落各處。
昨晚……他差點被裝滿了沸湯的銅鼎砸死。
此刻想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即便是他,也依然有些後怕。
他雙手撐著椅子緩緩站起,一陣劇烈疼痛從後背席捲全身,讓他額頭冒出了冷汗。
他咬緊牙關,將防彈背心慢慢脫下,額頭上的冷汗逐漸變得如黃豆般大。
「君上!」連青柏這時悄悄來到了營帳,「您的將士們都歇著去了,我讓族人在給他們療傷,您快讓我看看!」
蕭啟棣強忍疼痛,點點頭,「有勞了。」
連青柏快步走到蕭啟棣身後,瞬間,老臉上浮起震驚心疼之色,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很嚴重?」蕭啟棣輕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