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是咱玄國百姓啊？」
斥候納悶道，「此處雖名義上是咱大玄西南邊境，可在煞越族侵占咱領土建立煞越國之後，也將這裡實際控制，據傳早在幾十年前，這裡存活的玄國百姓都已經遷走了。」
蕭啟棣也覺得不對勁。
他雖然是第一次到這邊，但也聽聞過相關的記載。
按理說，這裡早就應該沒有玄國之人了。
但看那些逃命的百姓長相和穿著，明顯是玄國人。
既是自己的百姓，他當然不會坐視不理，當即開始挑選人手準備搭救。
「君上，會不會是西屯關地區因旱災而逃過來的人？」斥候詢問。
蕭啟棣搖頭，「大玄整個西邊乾旱嚴重，已有大半年不曾下雨，這波及到了西南邊陲，雖不及西屯關嚴重，可這裡被煞越國掌控著，西屯關百姓不可能跑來。」
從巴勇虐殺段武的父親就可以看出，這個蠻荒族群的性格有多殘忍。
嚴重乾旱或許會死，但跑到煞越人面前，那可就是死無全屍了。
此刻尚未弄清楚是什麼在追那些百姓，蕭啟棣沒有急著出手。
他先控制無人機飛到那些百姓後方，從高空俯視。
只見慘白月光下，四道瘦長靈活的影子在亂石堆中上躥下跳攀爬，速度極快！
身手矯健靈活，時而發出怪叫。
斥候驚訝道：「那是什麼？山魈？」
蕭啟棣眸色微沉，「不，那是煞越族蠻兵。」
確定對方只有四個人之後，他命令十個十個玄甲兵前去搭救百姓。
斥候疑惑道：「君上，煞越族人難道不都是巴勇那樣壯碩威猛的嗎？怎麼還有長這樣的？」
蕭啟棣道：「巴勇乃煞越貴族，他們的貴族因占據了煞越國最多資源，吃得最好，自然能長得高大壯碩，非貴族之人便是這般模樣，遠比中原七國的百姓瘦小。」
斥候面露輕蔑之色，「君上您派十個玄甲兵去對付四個這樣的蠻兵，是不是太抬舉他們了。」
「非也，」蕭啟棣表情嚴肅，「煞越貴族並不把平民當人看，越是兇殘的煞越族人，越能被征為他們的蠻兵，而這些蠻兵雖體型消瘦，卻格外靈活，不容小覷。」
遠處，十幾個逃命的玄國百姓已經疲累至極。
當中有幾個年邁者，體力不支，速度越來越慢，其餘人不忍拋棄，便想合力攙扶。
這導致四個蠻兵直接追了上來。
僅僅四人，就將十幾個虛弱不堪手無寸鐵的百姓包圍。
「還想跑？」一個蠻兵揮舞著手中的生鐵尖刀獰笑道，「膽敢不聽從命令，那就把你們帶回去當軍奴！」
有個百姓壯著膽子說：「數十年來……我們……我們生活在藥王谷，跟你們煞越族相安無事。」
「甚至很多時候還給你們的百姓提供藥材治病……」
「你們怎麼可以如此對待我們！」
聽到這番話，四個蠻兵哈哈大笑。
笑聲在這夜晚的荒地中，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又有個百姓大聲說：「我們是玄國人！你們今日如此對待我們，就不怕將來大玄出兵復仇嗎？」
「哈哈哈哈哈！」蠻兵笑得更厲害了。
為首的蠻兵戲謔道：「你們以前偏要賴在這兒不走，如今死到臨頭，還指望拿玄來威脅我們？玄國早把你們給拋棄了！」
有百姓氣不過，想著橫豎是一死，乾脆破口大罵起來，「你們這群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此處本就是我大玄國土！百年前我們君王好心分一半給你們，讓你們不再過茹毛飲血的生活，結果你們生貪得無厭！還要占我大玄領地，殺我大玄百姓！」
「你們……你們就是一群畜生！」
其餘百姓也不再恐懼，義憤填膺跟著罵。
一時間，罵聲震天。
四個蠻兵惱了，為首之人滿目猙獰，下令道：「把這些不知死活的玄國人，全都扒皮拆骨剁成肉塊，帶回去煮了吃！」
眼看蠻兵攥著尖刀就要動手。
嗖！
破空聲響！
一支利箭遠遠飛來，把為首的蠻兵穿了個透心涼！
另外三人大驚，扭頭張望，發現一隊兵馬正在朝這邊狂奔。
沒等他們看清楚來者何人，接二連三也被當場射殺。
十幾個百姓愣在原地，直到兵馬來到眼前，他們才反應過來。
望著從頭到腳甚至連馬兒都穿著奇特護甲的玄甲兵，眾人齊齊跪地。
「這是……是天降神兵嗎？」
「天兵天將來救我們了？」
「蒼天有眼啊！」
「……」
為避免後方還有蠻兵追來，這隊玄甲兵來不及解釋，趕忙帶著百姓們去到三千玄甲軍隱蔽駐紮的地方。
當看到玄甲兵摘下頭盔，十幾個百姓才發現，這原來都是玄國之人。
他們震驚無比。
當得知，率領這幫如同天兵天將的威猛玄甲軍來到此處的，竟是當今玄國君王，他們頓時淚流滿面。
「君上！」眾人齊齊跪地，「原來……大玄沒有忘記我們！」
蕭啟棣臉頰緊繃，暗暗咬緊了後槽牙。
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此次他純粹是因為別的事情來到此處，並不知道這裡還有大玄百姓。
「諸位……都起來吧。」蕭啟棣眼尾泛紅，低沉的嗓音帶著些柔和，「請你們稍作歇息。」
隨後他讓玄甲軍把隨身攜帶的行軍口糧分了一些給這些百姓。
等到眾人吃飽，他才開始詢問情況。
很快便從這些百姓們口中得知，原來，這邊有個地方叫藥王谷。
據傳是上古時期，神農雲遊至此，種植藥草的一處山谷。
當神農離開後，就把這裡交給了藥童繼續打理，而藥童的後人，一直延續至今。
這十幾個百姓多多少少祖上都跟藥童後人沾親帶故，統一稱為連氏族人。
所以，哪怕這裡已被煞越國侵占，他們都沒有離開，因此他們便成了如今唯一還留在這邊的玄國人。
幾十上百年來，連氏族人主要居住於藥王谷內，憑藉著會種藥草會配藥的本事，在煞越人活動的地盤裡，夾縫中求生。
雖然經常會被煞越族人欺凌，但勉強算得上相安無事。
可不知怎麼回事，昨天突然來了十萬煞越蠻兵大軍。
蠻兵將領下令，讓藥王谷交出所有糧食和藥材，並且所有連氏族人一律充軍，給蠻兵當奴隸。
稍有不從者，便虐殺示眾。
說到這兒，十幾個死裡逃生的百姓泣不成聲。
「君上……我們連氏六百多人，昨天一天，就被他們殺掉了兩百！」
「剩下四百來人，已被他們抓住，囚禁於他們安營紮寨的地方……」
「先祖留下的藥王谷……都快被他們糟踐完了！」
「求君上，救救我們的族長，救救我們族人！也救救藥王谷！」
眾人匍匐在地，哭著朝蕭啟棣磕頭。
蕭啟棣眼底泛起一片紅芒，雙手抱拳，「諸位！我在此立誓，將來若不滅煞越國，我蕭啟棣誓不為人！」
本來他是想趁著煞越十萬蠻兵還在趕往西屯關的途中，率兵來此奇襲。
他斷定，宇國太子在覆滅了三萬先鋒軍後，絕對不敢輕易向西屯關發起進攻。
那可是宇國君王的寶貝兒子，萬萬不能出事。
所以，定會等到十萬蠻兵匯合。
而煞越國出兵前往西屯關，最快的途徑便是走與大玄西南邊陲接壤的區域。
於是，他親率三千玄甲軍過來了，計劃打蠻兵一個措手不及。
不曾想，大玄還有百姓遺留在此，且正在遭受蠻兵欺虐！
這叫他怒火中燒！
「我現在就去將你們的族人救出來！告訴我，煞越國的蠻兵，現駐紮在何處？」蕭啟棣問道。
「啟稟君上，就在藥王谷！」眾人趕緊回答，還爭先恐後地要給蕭啟棣帶路。
蕭啟棣考慮到自己和玄甲軍全都是人生地不熟，便從這些百姓里挑了兩個青年男子，有人帶路，再加上無人機輔助偵查，可以大大節省時間。
時間已至半夜。
蕭啟棣留下十幾個玄甲兵，在原地保護這些百姓。
他帶著其餘約三千兵馬，火速前往藥王谷。
——
此刻的藥王谷，已被十萬煞越國蠻兵占據。
曾經鳥語花香如同世外桃源的靜謐之處，而今滿目瘡痍。
山谷中百姓搭建的房屋、開墾的田地，全被損壞。
飼養的家畜，不論大小，也都被蠻兵抓了吃。
至於連氏族人祖祖輩輩傳下來，悉心呵護的一處處藥草園子，也已慘不忍睹。
蠻兵不知珍惜，把那些藥草如同扯野菜一般搜刮，粗手粗腳的不僅浪費大半，還讓園子裡專門培育藥草的特製土壤遭到嚴重破壞。
總而言之，僅一個白天的時間，藥王谷便被蠻兵毀得不像樣子。
被抓的連氏族人這會兒都關在山谷一處山洞裡。
洞口皆被木棍做成的柵欄擋住。
有人抱著柵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因為就連這些用來做成柵欄關押他們的木棍，原本都是極為珍貴的藥用木材，只是還沒到完全長成的時候。
眼看著再長几年，便能取用了。
結果……就被蠻兵當做普通樹木一樣砍掉了。
這簡直比把他們自己砍了還要讓他們難受……
「你們的族長，是誰？」一個蠻兵將領提著刀來到洞口。
最靠近洞口的一個男人怒道：「我就是！有事情你沖我來！」
蠻兵將領伸手便掐住他脖子，「我再問一遍，誰是族長。」
「我說了，我就是！」男人吼道。
撲哧！
蠻兵將領一刀捅穿了男人的肚子。
男人沒有馬上死掉，血流了一地，痛苦地在地上抽搐，慘狀令人頭皮發麻。
洞內頓時譁然，人人怒吼大罵。
蠻兵將領冷笑，隨手又揪住一個老年婦女的頭髮，把尖刀抵在她脖子上，「族長還不出來嗎？」
山洞外的火把只能照到洞口附近。
更深處，隱約只能看到人頭攢動。
一名鬚髮皆白的老人被幾人拼了命的按住，含淚勸他不要挺身而出。
「看來……天要絕我藥王谷……天要亡我連氏一族……」老人悲憤交加，「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麼好躲的？難道眼睜睜看著一個個族人為了保護我而喪命？」
「你們都給我讓開！」
老人強撐著一口氣呵斥道。
周圍的人都哭得一塌糊塗。
族長是所有人的頂樑柱，沒了他，眾人都不知道該怎麼撐下去。
在老年婦女快被割喉之際，沙啞蒼老的聲音響起：「連青柏，連氏一族族長，在此！」
蠻兵將領抬頭。
看到黑蒙蒙的山洞裡，眾人讓開了一條路。
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老人走了出來，年紀看著很大了，身形也有些佝僂，但走起路來依然穩健。
蠻兵將領上下打量一番，忽然一刀將老年婦女脖子割開了。
撲哧一聲。
鮮血飛濺！
連青柏悲憤交加，「你們不是要找我嗎？我出來了！為何你還要殺人！」
蠻兵將領示意手下打開柵欄門，把連青柏拽出來。
然後，他把染血的尖刀在他衣服上擦乾淨，冷笑著說，「少廢話，隨我去見我們煞越國大將軍。」
他狠狠推了連青柏一下。
老人摔倒在地，被兩個蠻兵直接拖走。
「族長！族長！！」
洞內傳出數百人的悲喊。
蠻兵將領轉過頭，陰測測道：
「你們基本都會些醫術，要是把你們都殺了，多少有些可惜……」
「我最後再問一遍，真的沒有人肯給我煞越大軍為奴嗎？」
「我可以保證，只要你們老老實實給我們治病療傷，定能保住小命。」
話音落下。
只聽見呸地一聲。
一口唾沫，砸在了他臉上。
沒等他擦一擦，接二連三的唾沫如雨水般飛了過來。
他臉色鐵青，勃然大怒，「把這些該死的玄國人都殺了，煮熟了我們分而食之！」
隨著他一聲令下。
洞外一群蠻兵拔出長刀，準備對這四百多人展開大屠殺。
嘭！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地面隨之震動！
蠻兵們驚詫抬頭，尋聲看過去，只見夜幕之下，遠處似有火光沖天。
緊接著，藥王谷里響起了集合的號角聲。
蠻兵將領驚疑不定，但軍令已傳來，他無暇思索，立即帶著山洞附近的蠻兵們匆匆離去。
山洞裡，暫且留下一命的眾人並沒多大反應。
他們的族人已經被虐殺了兩百來人。
族長也被帶走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情況。
剩下的這四百多人，心裡都不再抱有任何自己能活下去的希望。
他們僅僅期盼，僥倖沒被蠻兵抓住的那十幾個族人能夠順利逃掉。
就在這時，山洞外的火把接連熄滅，同時數道人影閃過，有兩個人影來到了山洞口。
「你們擠一擠，往後退開些！」催促的聲音隨之響起。
山洞內，靠近洞口的眾人瞪大眼睛，勉強借著天空灑下的月光辨認一番。
當發現來人竟然是之前已經從藥王谷逃出去的兩個年輕族人，眾人又著急又生氣。
「大家拼命掩護你們跑掉，你倆怎麼又回來了？！」
「別管我們了！不然等蠻兵回來，你們也死定了！」
「走啊！趕緊走！走得越遠越好！以後……替咱們這些族人……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