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芳殿中。
惠妃叫來宮女,「將去年家裡送來的那個多子多福的屏風,還有雙魚兆瑞二色瑪瑙擺件,都送過去。」
宮女一臉不情願,「娘娘,這兩樣寓意都那麼好,還帶著您母家的期望和祝福,真要送給她嗎?」
惠妃靠在榻上,享受著宮人的按摩,微微眯眼,「這可是皇上的第一個皇嗣,皇上和太后都看得極重,如果不給點好東西,必然會落下話柄。再說了,本宮這肚子,本宮自己清楚,這麼多年都不曾有孕過,日後就更不必說了。」
「娘娘,連那瘦弱的昭嬪都能有孕,您為何不能?」
惠妃嘆息一聲,「時也命也,本宮早便看透了,這大融國的皇嗣可不光需要身體,還需要運道。本宮便是沒那個運道的人,行了,快去吧。對了,瞧著點,那皇后和靳妃都送了什麼,回來告訴本宮。」
若說誰最沉不住氣,必定是這兩人。
一個老奸巨猾,一個心腸歹毒。
她倒是真心希望昭嬪能挺住,畢竟這後宮一直死氣沉沉,也該出點新鮮事,才能活泛起來。
還有便是她也不希望再進新人了,後宮太擠,來的多了爭鬥也多,誰知道會不會有第二個如同靳薇歌的人爬上來,屆時自己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反倒是白梧桐,瞧著不像是個太有野心的人。
不過人都是會變的,尤其是在這後宮的大染缸中。
只希望,她能變得稍微晚一些吧。
宮人帶著東西,百般不情願地去了。
到了地方才發現,這宮裡但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派了人來,一個個全都送得好東西,瞧著就讓人眼紅。
旁邊相熟的宮女湊過來,低聲道,「這昭嬪可真是運氣好,竟是能懷上龍嗣,瞧瞧這些東西。」
惠妃的宮人不搭話,東西是好,可未必真好。
小寧子打開殿門,對著眾人行禮,「諸位將東西放在這裡便好,皇上吩咐過了,要等太醫院和醫女院一同查過之後,才能送進去。皇嗣為重,希望各位能理解。」
「哼,你這是在說娘娘對昭嬪娘娘不好了?」
小寧子笑著解釋,「自然不是,只不過這是皇上的命令。」
這下眾人沒了脾氣,只能將東西先放進院子裡,一個個抻著脖子往裡看,可惜卻什麼都沒看到。
白梧桐坐在窗前,靜靜看著她們離開的背影。
旁邊的嬋兒幫她擦拭白嫩的手指,「娘娘,您瞧什麼呢?」
「沒什麼,不過就是看她們的樣子罷了,面由心生,其中有些不太好的。」
嬋兒深以為然,這後宮哪有純善之人,就算有,也早就死在了別人的手上。
就算是她家娘娘,瞧著不諳世事,可也有自己的城府和算計。
宮人們回去的路上,有人經過天香苑。
大門緊閉,寂靜一片。
溫楚雲坐在正殿中,靜靜看著那盆已經凋謝的花。
「娘娘,您已經坐一夜了,快休息吧。」旁邊的翠微心疼極了,自家娘娘才是最該有孕了,誰曾想,竟是先出了個白梧桐。
溫楚雲張開嘴,聲音嘶啞,「我一直以為,皇上還沒有寵幸過白梧桐,雖說我心中擔憂,卻也僥倖,只覺得白梧桐很快就要死了,便是皇上對她有興趣,也無法寵幸,可誰曾想,竟是早就寵幸過了。」
她原本死寂的臉逐漸猙獰,猛地抬手,將茶盞狠狠摔在地上,「為什麼偏偏是她,為什麼她沒有死,為什麼她會有孕!」
積壓了一夜的怨恨,徹底爆發。
她拿起周圍所有能看到的東西,全部砸在地上,「為什麼是她?她不是早就該死了嗎?就算不死,也該身體虛弱,下不了床才對!」
從一開始見到白梧桐時,她就感受到了危機。
如此與眾不同的女子,或許會讓皇上高看一眼。
所以自己防患於未然,直接送出荷包,讓她去死。甚至後面得知她見了皇上,還送上布匹和衣物。
沒成想,所有的算計都落了空,自己的擔憂,到底成了真。
翠微看得心驚膽戰,趕忙上前阻攔,「哎呦,娘娘,您可別砸了,這是皇上好不容易盼來的皇嗣,誰敢表現出不滿,一個個都是巴巴的上去送東西。若是讓人知道您竟然敢不滿,肯定會落下話柄的。」
溫楚雲不管不顧,手邊的東西都砸了個乾淨,這才氣喘吁吁的坐下,好似自我安慰般道,「我是京城第一美人,那白梧桐拿什麼和我比。而且她戴了荷包,就算後面沒有佩戴,身體也不行了,這孩子必定保不住。翠微,拿出好東西,給她送去。」
翠微點頭應下,立刻去準備。
待都拿好了,她銳利的目光環視一圈,「你們都給我聽好了,今日這裡發生的所有事,絕對不能傳出去。娘娘從來不曾砸過東西,對昭嬪有孕極為高興,明白了嗎?」
其餘宮人紛紛點頭,「明白了。」
「知道就好,否則背主的東西,誰也不會要。」翠微點出幾人,「你們跟我一起去,都仔細著點,別磕著碰著了,這可都是好東西。」
一波接一波的人送去好東西。
昭春殿外幾乎都要堆滿了。
唯獨還有一人沒送來,那就是曾經的榮妃,如今的靳妃。
此時她正趴在床上,雙目無神。
旁邊的曦月紅著眼睛,小心翼翼幫她上藥,「娘娘,您莫要傷心了。」
靳薇歌沒有回應,滿腦子都是自己和嘉月相處的點點滴滴。
雖說嘉月是她的奴僕,可在她心中,早已如同家人般重要。
現在她死在了自己面前,靳薇歌如何能受得了這樣的打擊。身上又受了傷,昨日連夜高燒,直到早上才好些。
曦月咬著嘴唇,恨恨道,「娘娘,您可千萬要振作起來,那昭嬪能懷又有什麼用,絕對保不住。您可別忘了,上頭還有一個皇后,下面還有那麼多嬪妃,誰會甘願看著她生下第一個皇嗣。」
「別看她們現在一個個去送東西,指不定宮裡的瓷器砸了多少,也就是不敢去內務府要罷了,現在過去,絕對是光禿禿的。」
見靳薇歌還是沒反應,曦月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娘娘,您和昭嬪是不一樣的,那昭嬪算個什麼東西,母家只不過是個翰林院學士,手上毫無實權。可是您不一樣,靳家不倒,您絕對不會倒,只要大少爺立功,您早晚都能回到貴妃之位,皇上也定要來寵幸您的。」
靳薇歌緩緩轉頭看向她,原本死寂的眼逐漸被濃重的恨意淹沒,「你說得對,靳家不倒,本宮就不會倒。嘉月之仇,本宮必要報!去給我兄長傳信,讓他找個理由進來看看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