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還未亮。
御膳房的宮人已經開始忙活起來。
皇上的早膳必須要湊夠九樣,取極數。而且每樣都要色香味俱全,還要有營養。
這已經是簡化過的,若是按照先皇,最少也得來個三七二十一碟。
新上任的大太監指揮眾人,「今兒個早膳皇上吃——小碗溜海參,五寸碟烹紫蓋,爐鴨燉白菜,三鮮鴿蛋,雞絲麵……」
「得嘞!」
隨著爐灶點燃,整個御膳房瀰漫著濃濃的香氣。
早膳做好,在爐子上溫著,以免涼了。
接下來,便是要準備午膳了。
需要將所有的食材全部備齊,一遍遍檢查,以免出現疏漏。
一個小太監打開柴房門。
清晨的冷風吹入。
大白豬睜開綠豆眼睛,豬鼻子一拱,將嘴邊的糕點一口吞了下去。
小太監絲毫沒有注意到,上前拿柴火,臨走時還看了它一眼。
它好好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皇上前頭下了早朝,後腳御膳房等到王德才的命令,急忙將早膳一個個端上去。
「皇上,早膳到了,奴才已經試過了。」
在吃之前,他便會從每碟中夾出一塊放在自己的盤中,確定無毒後,才能真正送到御前。
張承宴看著那些宮女就已經飽了,哪還有什麼心情吃飯。
尤其是今日的菜色,怎麼瞧著好像比往日油膩了些。
「御膳房怎麼做事的?今天的早膳怎麼這般油膩?」
王德才抻著脖子看了一眼,這不是很正常嗎?
罷了,皇上心情不好,還是莫要觸霉頭了,「那奴才讓他們重做?」
「不必了,都出去,朕自己靜一靜。」
王德才揮揮手,讓宮女們都走。
隨著殿中恢復安靜,張承宴終於靜下心來,不過心情不佳,簡單吃了點便飽了。
他起身,走出養心殿,「朕要散散心。」
王德才跟在後頭,隨時等候差遣。
不知不覺,二人來到御花園。
如今已快到深秋,這花再精心護養,還是有凋零的跡象。
他忍不住感嘆,「莫非朕真的要絕嗣不成?」
王德才趕忙道,「皇上乃是命中注定的天子,斷然不會如此。」
張承宴乾脆找了個地方坐下,現在他急需要靜一靜。
前朝,後宮,民間,處處都是麻煩,擠壓的他快喘不上來氣。
他可以斗走兄弟,執掌江山,一言定生死,面對種種朝堂問題,不說遊刃有餘,卻也不會太過費心。
可是這子嗣之事,他有心有力也無用。
與此同時。
御膳房中的大白豬站起身,衝出柴房,隨著巨大的衝力,繩索應聲而斷。
「哎呀,豬跑了!」
「快,攔住它!」
幾名太監趕忙上前,卻被四百多斤的豬直接拱出幾米遠。
它來到草叢前,一口吃下糕點,緊接著朝下一個氣味傳來的地方狂奔!
「還愣著幹什麼,快上!」
太監和宮女齊上陣,緊緊追在後面,卻根本抓不住它。
那豬又肥又大,身上滑膩,抱也抱不住。
便是有人抓住耳朵和豬頭,也會被粗暴的頂開。
喧鬧聲傳來。
張承宴抬頭看去,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那……那是什麼?
豬?
還是一頭活豬?
此時這頭豬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朝他衝來!
它聞到張承宴身上的氣味,眼冒精光,「哼次哼次——」
王德才瞪大眼睛,反應極快,想都沒想,擋在前面。
豬頭狠狠撞在他的身上,一把老骨頭差點當場散了架,「哎呦!皇上小心啊!」
張承宴終於回過神來,立刻閃身躲開。
可那大白豬好似盯緊了他,別的地方不去,偏偏就來找他!
「侍衛呢!快讓侍衛過來!」
侍衛匆匆趕來,想要動手,可那豬緊緊靠著皇上,時不時改變方位,速度還很快,讓他極難下手。稍有不慎,就可能傷了龍體。
宮女太監齊上陣。
場面混亂,豬叫聲和人聲混雜在一起。
一名宮女被豬頂翻,重重朝後倒去,正巧腦袋撞在張承宴的懷中。
張承宴只感覺胸口劇痛,悶哼一聲,連連後退。
那宮女嚇得小臉煞白,還不等跪地求饒,那豬又來了,她只能先連滾帶爬的躲開。
「一群廢物,還不趕緊給朕殺了它!」
他堂堂一個皇帝,有一天居然會被豬追著跑,成何體統!
「皇上,請您找個高處,微臣才好下手!」
「廢物,把刀給朕!」
侍衛只得遞出刀。
張承宴握緊刀柄,狠狠朝著豬頭砍去!
噗呲——!
鮮血噴涌而出。
肥碩巨大的身體轟然倒地。
張承宴渾身上下,鮮血淋漓。
腥味瀰漫鼻腔,他頓時胃中翻騰。
王德才不顧身上疼痛,趕忙上前擦拭,「一群飯桶,怎麼能讓豬跑出來,那麼多人還殺不了它嗎?」
御膳房追來的眾人齊刷刷跪在地上。
「奴才……奴才沒想到那豬能跑這麼遠,當時想著太后,沒敢動手……」
只有新鮮片下的肉,及時烹飪才能保留風味。
若是先殺了,即便立刻做好,等到午膳時,也會風味不佳。
「太后,你們就知道太后!」張承宴何時這麼丟臉過,「這些人,全都給朕砍了!」
說罷,他氣的拂袖而去。
王德才趕忙跟上,「你們都在這裡跪著,等皇上下令!」
全殺了不可能,還是要等皇上冷靜下來再說。
張承宴快步回到謹身殿,「快給朕備熱水!」
足足一個時辰,洗了三次後。
他終於踏出浴池,披上乾淨衣物。
王德才小心奉上熱茶,「皇上……」
「不必多說,朕已經冷靜下來,剛才那些宮人,全部拖出去砍頭,若不是朕會武術,想來剛才已經遭了殃!」
那四百斤的豬頂著他,絕對會受傷!
他可不想成為大融……不,是古往今來唯一死在豬身上的皇帝,遺臭萬年!
王德才不敢再勸,「皇上,此事太過蹊蹺,那豬怎麼會突然跑出來,往常可從未出現過這種事,還有它太過瘋癲,也不對勁,還只找皇上您,著實不正常。」
張承宴臉色陰沉,「去查,今日之事,務必要查的清清楚楚!」
一名宮女小心翼翼,捧著沾染了血污的衣服,送入爐房。
皇上衣物,斷然不可流傳出去。
長袍,繡有狸奴的荷包,通通扔進去。
轉眼間,火舌席捲,將其徹底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