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臣服的蘇格蘭場
血河舔城市,在街道間翻湧;低聲祈禱的眾人驚恐抬頭,被面貌掙擰的屍生人大軍撕裂、吞沒;城市上空,三首巨龍盤桓不定,吞吐烈焰、雷光和毒氣,
頃刻間帶走數萬生命。
完全釋放的「死界」讓洛廉稍感疲憊,但隨之而來的三百萬靈魂迅速將其抹去,取而代之的是膨脹的躁動和欲望。
一張張絕望、渴盼的面龐映在心底,匯集成一股不可忽視的思維衝擊洛廉的精神;而在意識海深處,代表靈魂的「他」幽幽睜眼,在幾個鄰居好奇的目光中輕觸現世屏障,泄露的一絲高位影響將噪的語悉數抹平。
在外界,則是緋色微光掀起波瀾,將整個「歷史殘影」覆蓋。
幾道隱晦的、充滿惡意的視線試圖窺探,被面無表情的洛廉瞪了回去。
「阿門。」
「聖莎郡修道院」,諾曼牧師臉色蒼白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鮮血之河吞沒一切,漠然注視的上位者與「外神」對峙;就算他的信仰足夠堅定,也難免出現動搖。當著倒塌聖人塑像的面,「天父」的位置逐漸被陌生的「紅月之主」替代。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虔誠的內心不允許他接受弗拉德的轉化提議,墮落為魔鬼的爪牙,察覺信仰出現裂隙,牧師一咬牙,決定以身獻教。
他知道投靠「紅月之主」是現階段唯一的選擇,所以沒有對其他人進行干涉,但始終過不去心裡那道坎。
「牧師先生。」助祭見他將十字佩劍對準自己,嚇得魂都飛了:「您、
您·———
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牧師一走,他不就成了那個高個子。
「不用再說了。」諾曼悲戚開口:「我辜負了主的信任,唯有死亡才能贖罪。」
「不,我想說的是————-有人來了。」助祭結結巴巴道。
「嗯?」諾曼一愣,餘光看到一位正走近的時髦女士。
「你好,牧師。」
貝緹娜微微一笑,將諾曼牧師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身上還殘留著血河的氣息,溫和之下暗藏冷漠的目光和弗拉德如出一轍,
讓牧師本能升起不適;出於禮貌,他尷尬地放下佩劍,瞪了助祭一眼。
你怎麼不早說!
「您是?」
「我只是主的一個僕人罷了,您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貝緹娜簡單自我介紹,開門見山說出目的。
識時務者為俊傑,沒必要抱著一尊神像食古不化,作為一個員工,選對老闆才有未來,否則只能被壓榨到死。
正巧,「紅月之主」寬宏大量,從不吝嗇恩賜,是他跳槽的絕佳對象。
洛廉的慷慨有目共睹,鮮血賜福人手一個,功勳卓著者更是能步步高升。與之相比,扣扣嗖嗖的「天父」簡直像是某不知名的三流神。
現在一跑路,更像了!
「不,我已經決定將生命獻給前半生的信仰。」牧師猶豫片刻,還是選擇咬牙拒絕。
老實說,誘惑很大。
要是換成平時,他說不定會保持不住。
但氣氛都到這了,突然改口豈不是顯得他很沒面子。
貝緹娜點頭表示理解牧師的行為,繼而露出微笑。
「不過,這並不要緊。
「因為一一就算是死人也可以為我主工作。」
說完,她親自遞上了佩劍,絲毫沒有阻攔牧師自行為的意思。
幾分鐘後,「死界」收歸影中,洛廉靜靜站在半空,目睹粉碎的屏障外探出一隻只滑膩觸手,撕扯抵達終末的現世一角。
三百萬靈魂收入囊中,「不死之王」名副其實。
只有燃燒著的城市殘骸和焦戶證明這裡曾有人存在。
掃了眼腳下緩慢蠕動的陰影,洛廉小幅度搖頭,一步踏出大門返回現世。
「活在我的影子裡吧。」
與此同時,「十六角巷」內的戰鬥基本結束,數以萬計的吸血鬼士兵在卡洛琳的鮮血騎士帶領下,蜂擁入謝菲爾德的每一條街道。
當先的十二名鮮血騎土全副武裝,只在教科書中出現的重裝騎土全副武裝,
一個照面就摧毀了幾個警探的反抗心思,
身材魁梧而勻稱的卡洛琳眯起眼睛,心靈震讓藏在人群中的非凡者若寒蟬,目送這支隊伍席捲城市。
從高處俯瞰,這股血色浪潮正以中央街道為中心,急速吞沒謝菲爾德。
而在「十六角巷」,損耗嚴重的阿加雷斯大汗淋漓,疲憊地靠在牆上。
分明弗拉德和柯文、安德烈才是圍剿主力,骨匠和安格拉斯卻偏偏盯著他集火,要不是後面兩人跑了,他現在小命都不保了。
他討厭邪神!
現世太複雜了,他突然覺得地獄的環境也沒那麼糟糕。
甚至有些懷念那裡的硫磺味空氣。
正想著,門戶已經消失的地方一陣波動,接著勾勒出洛廉的身形。
「會長大人!」
「先生。」
卡爾森精神一振,忙不迭湊了上來。
在謝菲爾德憋屈了那麼多年,他實在是太想進步了,不願意錯過一絲機會。
安德烈緊隨其後,慚愧低頭等候問責。
堂堂國教地區主教,在正義的圍毆之下,竟然還能讓敵人逃脫,簡直是莫大恥辱。
「我有罪—.—」
「別糾結這些繁文節了。」洛廉擺擺手:「放心,沒有我的允許,他們跑不了。」
骨匠和安格拉斯表現拉跨,但底子擺在那裡,不是一般人能夠碰瓷的,他本來也沒打算靠幾人攔住對方,能拖延一段時間就是勝利。
接受完三百萬靈魂,「真實之眼」又上一個台階,整座城市都在他的注視之下,能清晰看到兩個鬼鬼的人影飛速逃竄。
伊莎貝拉和修女的睡眠質量很好,現在還在昏迷當中。洛廉吩咐一聲,讓卡爾森和安德烈自行處理。
「至於你一一」他轉向沉默不語的弗拉德,授予臨時權限:「從現在開始,
由你接管謝菲爾德,以及苟延殘喘的羅斯柴爾德家族。我相信,對付這些貴族,
你應該很有經驗。」
「穿刺公」的稱號不是白來的,被弗拉德施以極刑的貴族,屍體能繞謝菲爾德一整圈。
有數萬吸血鬼土兵在,城內滯留的非凡者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我會的,主人。」弗拉德利刃歸鞘,滄桑面龐毫無波瀾。
卡爾森和安德烈咽了口唾沫,嗅到了濃郁的鮮血味道,
洛廉心善,向來看不得這些事情,於是一步消失在原地。
「為什麼要來這裡?」安格拉斯一邊在現世隙飛奔,一邊疑惑發問。
「你懂什麼,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骨匠敷衍回答,一路衝著蘇格蘭場的總部突進:「不會有人想到,我們會在這種時候調轉方向,前往守備最森嚴的區域。」
安格拉斯額頭冒出黑線:「下次你可以換一個不那麼整腳的理由。」
能在地獄混出名聲,他也不是傻子,骨匠目的明確,絕不可能只是單純躲避追殺;可惜出路被封鎖,他只能跟著對方一條路走到黑。
骨匠吃准這一點,爆發出全部力量趕路,很快抵達蘇格蘭場的總部。
藏身工業區與居民區交界處的總部人去樓空,大部分高層都提前收到消息逃亡,只剩一線監察官和執行員留守。
見天際線開始燃燒,兩道可怖身影轉眼接近,本就心驚膽戰的監察官下令阻攔。
砰!砰!砰!
壓箱底的鍊金槍械威力不俗,射出的金屬彈幕足以撕裂非凡者的軀體和靈魂;奈何這回的對手一個是邪神,一個是魔鬼,在他們面前,這點攻擊與撓痒痒無異。
「滾開!」安格拉斯怒喝一聲,幼年般的軀體驟然膨脹,與建築齊平的魔鬼手持黃銅巨斧,氣勢洶洶地釋放地獄之火。
轟-
—
蘇格蘭場的精銳小隊轉瞬即逝,骨匠和安格拉斯如入無人之境,直奔深層寶庫而去。
後面趕來的幾支小隊還想追上去,被恨鐵不成鋼的監察官一巴掌拍在腦門。
一個月那麼點工資,你玩什麼命啊!
鏡頭一轉,黃銅巨斧暴力破開封禁儀式,恢復原貌的安格拉斯和骨匠步入向下階梯。
不用想也知道,大難臨頭,一眾高層將前幾層都掃蕩一空,一點東西也沒留下。
而在更深處,亞瑟王的雕塑赫然在目,無動於衷地立於大門前方,阻隔去路。
「你到底要找什麼?」安格拉斯心臟狂跳。
這裡讓他感覺很不好,總覺得哪裡有人在注視著自己。
一定是錯覺。
「當然是潘德拉貢的秘密。」骨匠雙眼放光,視線在亞瑟王的雕塑上徘徊:「作為竊取歷史的罪人,他絕不可能就此逝去;而『我』走遍多重歷史的其他分支,卻始終沒能找到他的去向-·-這不合理。」
「你----等等。」安格拉斯悚然一驚,轉頭一看,骨匠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不知所蹤,森白骨頭生出血肉,變成一個皮膚黑、目光深邃,讓人忍不住想要信服和親近的高大男人:「嘶一—」
他本能往後挪了幾步,差點背過氣,
壞了,有棋手掀桌子了!
為了找尋樂趣,在計劃徹底泡湯之前,「千面之神」絕不會動用超出規格的力量,出乎意料地遵守遊戲規則;直到出現足以令他側自的變化,或者到了不得不掀桌子的地步,他才會親自下場。
我遭了「千面之神」?
安格拉斯眼睛瞪的像銅鈴,額頭角上的地獄之火萎靡了一瞬間。
「慌什麼。」骨匠斜一眼:「只是從本體那裡借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力量而已。」
他敢保證,這局「遊戲」中,掀桌子的絕對不止他一個。
現在只是合理的對等報復。
安格拉斯信了。
眼見「千面之神」投下注視,他一下子拘謹不少,默不作聲地掃了亞瑟王的雕塑一眼。
「難得來一次,你不打算下去看看嗎?」骨匠微笑蠱惑:「一個從隱秘中走出,又歸於隱秘的非凡者-———-說不定,在他的墳瑩之中你能找到想要的東西。""
「不了。」安格拉斯搖頭婉拒,說什麼也不上當。
就在這時,前方的大理石塑像忽然「喀嘧」一聲,似乎承受不住剛才的餘波,底座爬出幾道裂紋,接著逐漸蔓延至全身,乾脆利落地碎成幾半,露出往後的通道。
很不巧,亞瑟王的左手正好落在階梯之上,在封閉環境內發出悶響。
通道底層,一具腐朽的騎士甲胃似乎被聲音驚醒,僵硬的肢體突然顫動。
還有人?
蘇格蘭場總部之外,當不緊不慢的洛廉出現在視線中,幾個冷汗岑岑的監察官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選擇放下武器,雙手舉過頭頂以示自己沒有威脅。
在安格拉斯的一通摧殘下,這裡已經近乎成為廢墟,他們就是想抵抗也沒有那個能力,倒不如識趣一些。
「還挺識趣。」洛廉跨越不短距離,出現在幾人身前,將維多利亞的憑證拋出。
一個監察官猶豫接過,掃了兩眼就瞪大眼晴:「您、您是一一他正想說什麼,背後的建築忽然發出爆鳴,剛才闖入的兩個人倒飛而出,還未落地就迎來金色劍芒;劃破長空的大劍勢大力沉,連雲層也被分開一道豁口。
幾個監察官頭皮一炸,看到骨匠和安格拉斯在半空中扭轉軀體,驚險躲過大劍;接著,一個化作纏繞烈焰的魔鬼,一個化作陰的黑袍人,一左一右凝重注視內部。
而在硝煙之內,一位騎士邁著沉重步伐一步步走出,手上只剩半截的劍刃流淌腐蝕性的赤紅血液。
「這就是你說的『秘密』?!」安格拉斯遭受重創,魔鬼軀體虛浮無力,連形體都差點維持不住。
他就知道,現世的非凡者一個比一個卑鄙,更別提有「掘墓人」之稱的潘德拉貢。
骨匠一定是故意的!
沒等到骨匠的回應,他不滿回頭,正好看到洛廉微笑點頭。
門口的監察官和執行員小隊呆滯在當場,目睹兩個可怖存在在騎土的追殺下慌不擇路,見到眼前這位先生,又朝著騎士的方向沖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