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魔鬼論心不論跡
禁忌術式和高位術式之間的界限有時相當模糊，譬如「日魔」就可以反覆橫跳。
比起一般的禁忌術式，它勝在簡單粗暴，只要靈性足夠，理論上來說，威能和破壞性可以無限疊加。
當然，理論這種東西懂得都懂，說起來簡單，想要實現難如登天，有一大推條條框框的限制。
在洛廉手中，「日魔」則是一個威力足夠的通用術式。
構築術式的那點靈性消耗，還比不上他每分鐘的自然增長！
卡倫沒料到來者一句話不說就發起攻擊，顯得有些猝不及防。
而躺在坑裡的阿加雷斯見到兩道熟悉身影，差點以為自己受傷過重出現了幻覺。
「你們一一」」
「噓。」洛廉打了個手勢，尼爾森當即跳下將阿加雷斯拉了出來。
後者感動莫名，結結巴巴道：「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洛廉閉口不言，一旁的尼爾森睜著眼晴說瞎話：「我們碰巧路過，正好聽到動靜就來查看，沒想到是你。」
說罷，還同情地拍了拍阿加雷斯的肩膀，一言一行不似作偽。
阿加雷斯涕淚縱橫，頭一次生出後悔心理。
要是早知道這兩個「盟友」這麼好騙，他哪還需要費那麼多功夫，早就把兩人騙得底褲都不剩了。
悔不當初！
他打定主意，回去就推翻原定的計劃，在離開謝菲爾德之前，一定要把兩人身上的非凡物品和家底都騙到手。
而嘴上仍激動道謝，表示大恩無以為報，他就暫時不報了。
有什麼事下次再說。
「說的哪裡話。」洛廉沉聲開口：「盟友之間出手相助當然是應該的，只要隨便給幾件禁忌物品就行，不用放在心上。不然的話，我自己心裡都過意不去。」
言外之意，阿加雷斯要是敢賴帳，他也別想有下次了，今晚就能入土為安。
阿加雷斯一笑，連忙收回剛才的話。
「.—」對面的卡倫面色古怪，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他左思右想，終於從腦海中找到一個符合印象的人影。
東倫敦的那個偵探社長！
「不可能。」他立馬在心中否定自己：「這裡是謝菲爾德，距離東倫敦一百多英里，遇到誰也不可能遇到那位偵探。"
而且無論是氣質還是樣貌、能力都對不上，
世界上哪有-
等等。
他突然轉頭問莫妮卡：「那支『白薔薇』小隊是從哪裡來的？』
莫妮卡不明所以：「怎麼了？」
「沒事，我就問問。」
「好像是—————劍橋郡？」莫妮卡語氣不甚確定。
「那就好。」卡倫鬆了口氣。
「不對。」莫妮卡補了一句：「他們只是途經劍橋郡，事實上，好像是從倫敦出發的，而且帶隊的人身份不一般，是守密協會的前高層。」
情報部門「第七科」的首席孔蒂被召回謝菲爾德之後，深感薩洛蒙對自己已經喪失信任，尋找下家的同時，讓下屬超負荷工作，以博取頂頭上司的信任，以免被直接剝奪權力。
「十二家族」缺人不假，但一個首席還真不怎麼缺，有多少人想擠上來還沒那個門路呢。
「咳咳咳！」聽聞此言，卡倫猛烈咳嗽兩聲。
「有問題嗎？」
莫妮卡滿頭疑惑。
「有，而且很大。」卡倫當了一回謎語人，讓莫妮卡不要隨便打聽，接著突然捂住胸口，「噗」地吐出一口鮮血。
「——-怪不得敢在謝菲爾德動手，果然不是一般人。"
別管對方是不是那位偵探社長，謹慎一點總沒錯，想讓他給「十二家族」拼命，門都沒有。
分好處的時候找不到人，一遇到困難就得自己頂上去，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卡倫的行為太過成熟，和「黑劍」大將的威風名頭實在不符，連洛廉都沒忍住嘴角抽動。
一個「日魔」術式，能傷到大將就見了鬼了，奈何卡倫演技爐火純青，愣是表演出了受傷不輕的樣子。
莫妮卡全程茫然，不知道這位朋友在做什麼。
過往經驗告訴她，凡是遇到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的事情，跟著卡倫做就對了，
於是理智地保持沉默。
二人身後，騎兵隊的全體成員大驚失色。
黑騎士的精神受過閹割，但他們可沒有，之所以敢光明正大地追過來，就是因為看到有大將在場。
早知道連大將都敵不過，他們早就換一條街搜查了。
「嘶一一阿加雷斯看了一眼卡倫和莫妮卡，又看向身旁的洛廉，還有些眩暈的腦子一團亂麻，隨即「鼓動」一聲，咽了口唾沫。
到底他是魔鬼，還是這個驅魔人是魔鬼？
「哼。」
洛廉勉強維持臉上表情，拉著尼爾森準備撤退。
卡倫的態度轉變太過明顯，他十分懷疑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了，再待下去可能會出現什麼意外。
先走為上。
不過，最重要的影響力不能忘了。
按理說，一個術式逼退大將的行為能帶來的影響力已經足夠客觀，可惜現場觀眾不夠，得等事件進一步發酵才能達到最大效果。
「或許，去找『十二家族』麻煩的時候，可以讓更多的人知道。」洛廉壓下心緒，讓尼爾森做好準備。
等得到回應，他一手壓住槍套，一手輕點手杖，又是兩個禁忌術式瞬間施放。
「日魔」；
「地鳴」！
地面震顫，火焰翻騰。
洛廉站在街道中央，腳下地面頃刻崩碎，繼而拔地而起，形成一個個深邃溝渠和突起的尖刺，伴隨倒塌的建築物，騎兵隊絕望的聲音逐漸被淹沒，
卡倫十分配合，一邊眉頭緊皺，一邊高舉黑劍，盡力將餘波消彈於身前。
在他的示意下，莫妮卡一閃消失，將四周幾個還未來得及逃離的居民安全送走。
等完成這一切，卡倫看似體力不支地半跪在地，身上靈性素亂無序，實則毫髮無傷，只有些許疲憊是真的。
和聰明人辦事就是方便！
洛廉和尼爾森、阿加雷斯隱入黑暗，在騎兵隊恐懼的目光中逐漸消失。
「二、二位，我們·—"
「呼一一」卡倫疲憊擺手：「去安撫群眾吧，剩下的事用不上你們了，補償的事情，我，嗯，『滿月』大將會向議會申請的。」
「是！」
幾分鐘後，郊外，三人逐一現身。
阿加雷斯驚險保住分身，一路上對洛廉連連道謝，語氣真摯誠懇。
他算是看出來了，尼爾森就是個湊數的，這個驅魔人才是真正的話事人。
想要從兩人身上撈到好處，必須得先取得他的信任。
理想很美好，但現實很殘酷。
洛廉看不到阿加雷斯的想法，但也能猜到大半，無非就是空手套白狼再吃干抹淨那一套。
魔鬼論心不論跡。
雖然阿加雷斯還什麼都沒幹，但早晚都有那麼一天，絕對不能當作無辜。
洛廉對將其當成炮灰的行為毫無心理負擔。
誰說還沒發生的事情就不能追究了！
阿加雷斯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宣判了死刑，後怕道：「沒想到這麼久不見，
蘇格蘭場的人都成長到這種地步了。"
那是你以前見得太少，沒接觸到真正的隱秘而已。
洛廉心中腹誹，據他所知，包括蘇格蘭場和教廷、隱光之燈在內，現世的眾多大型組織一直都在走下坡路，能勉強減慢衰落速度就算是鶴立雞群了。
由此可見莫里亞蒂的含金量。
東倫敦的蘇格蘭場分部是唯一一個穩中向好、還能緩慢擴張的分部。
當然，是在遇到洛廉之前。
「盯上你的人不是蘇格蘭場，嗯，或者應該說，不只是蘇格蘭場。」
阿加雷斯一愣：「那是誰？」
上鉤了！
洛廉神色一正：「你聽過『十二家族』嗎？」
「額一—」阿加雷斯尷尬撓頭：「並沒有。」
「那就好。咳咳，不要緊，我可以告訴你。"
接下來的幾分鐘，洛廉為初來現世的魔鬼講述了「十二家族」罪惡的發家史和殘酷統治，並直言當初找他麻煩的那兩個恐怖存在很可能已經與之合作，這回找上來說不定就是出於其授意。
換言之，他已經被盯上了，就算離開謝菲爾德也沒用。
洛廉言辭誠懇，高位靈魂的無形影響讓他的話可信度極高，加上剛才出手相助的表現，阿加雷斯頻頻點頭，然後-——-勉強信了一半。
沒辦法，魔鬼的特性擺在那裡，向來只有他們蠱惑別人，從沒有哪個魔鬼被人蠱惑的案例。
能相信一半已經難能可貴。
洛廉早有預料，在大量私貨中夾雜了少許真相，就算阿加雷斯只信一句也能達成目的。
果不其然，阿加雷斯聽完之後，立刻打消了離開謝菲爾德的想法，匆匆去招攬人手，準備應付「十二家族」的發難。
位格足夠的魔鬼、天使不需要信仰，但「發育不良」的阿加雷斯來者不拒只願能在短時間內儘可能地提升實力。
「這回應該可以試出『十二家族』的底牌了。」
洛廉滿意點頭。
退縮這種事情只有零次和無數次，阿加雷斯要是跑了，恐怕這一輩子都不會回來。
他給對方指了條冥路，後者也相當聽勸，現在估摸著要不了多久就能返回故土。
隔天一早。
咚咚咚！
水仙街道1145號的大門被敲響，滿臉黑眼圈的卡爾森起身開門。
「誰——，您回來了？」
他歉意一笑，連忙讓開身子。
洛廉一挑眉頭：「發生什麼事了？」
卡爾森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他險些以為走錯地方了。
「您還不知道嗎？」卡爾森揉了揉遍布血絲的眼睛，連聲訴苦：「就在昨天，上次襲擊伊莎貝拉的『邪術師」和「十二家族」的人碰上了，現場出動了兩位大將，但還是被對方成功逃脫。」
「呵呵，逃脫？」伊莎貝拉從後面湊了過來，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根據我的了解，對方要是真的狼狽逃竄，通緝公告現在已經貼滿全城了，但事實上，
他們直到現在都沒有公布那幾個人的具體信息，顯然是怕惹惱了對方。」
她笑一聲道：「由此可見，『十二家族』不僅是吃虧的那一方，吃的虧還不小。」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卡爾森深以為然地點頭：「我也認為是這樣。」
和「十二家族」接觸這麼久，他對那些人的了解一點也不必伊莎貝拉少。
洛廉無言以對，沒想到是這件事。
這時，卡爾森又補充道：「主要的情報是「鏡社」的記者報導的，估計迫於『十二家族』的壓力刪改了不少。另外，他們雖然沒有大肆通緝，但還是小範圍發布了懸賞。」
懸賞一沒有人物肖像，二沒有姓名、職業，連人數都含糊不清，明顯是走個過場，稍微挽回一點面子。
但效果恰恰相反。
現在，整個謝菲爾德的非凡者都知道「十二家族」在一伙人手上吃了大虧，
得知兩位大將聯手都被擊退，眾多非凡者一反常態地若寒蟬，沒有在這件事上大作文章。
嚇人，起碼觀望一段時間再說。
萬一人還沒走呢。
還敢發布懸賞？
洛廉呵呵一笑。
死者為大，他就不跟「十二家族」的人計較了，而是關心起另一件事。
「『鏡社』的記者？」
如果說奧利弗·溫斯頓是他的天使投資人，「鏡社」則是背後最重要的推手要是沒有「鏡社」的推波助瀾，他能獲得現在的一半影響力反饋就不錯了。
所以讓康斯坦丁構建的情報系統才顯得至關重要。
卡爾森點了點頭，而伊莎貝拉率先接過話茬：「『鏡社」在謝菲爾德的根基較為淺薄，還難以抗衡『十二家族』——-"--對了，那個記者叫做布里奇，聽說最近才抵達謝菲爾德。"
等等，叫什麼？
洛廉揚了揚眉毛。
又是一個熟人。
當初能在東倫敦快速發展，靠的就是布里奇的幾次報導。
「收拾收拾東西，帶人離開這裡吧，我給你們安排了一個新的地方。」
「為什麼？」伊莎貝拉一。
「『十二家族』的情報系統不是吃乾飯的，你們抵達謝菲爾德的時候說不定就已經被發現了。」洛廉搖頭。
智者千慮，百密一疏。
一開始他還真忘了這件事情。
卡爾森和伊莎貝拉額頭冒汗：「我知道了，現在就去準備。」
等二人把安保公司內部的一切痕跡都抹除，洛廉直接將「白薔薇」小隊和守密協會的成員帶到了尼爾森附近的一處閒置公寓。
傍晚，改頭換面的洛廉悠悠踏入一家咖啡廳，找到正在打瞌睡的前台女士，
屈指敲了敲桌面。
「呢一—」她悠悠醒轉，戴上近視眼鏡，眼前人影逐漸清晰：「您有什麼需要幫助嗎？」
「我找布里奇。」
洛廉微笑著補了一句。
「送給他一個大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