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也不知師娘會不會原諒我們嗎?」見輝吸了吸鼻子,他現在後悔。
但後悔有什麼用嗎?沒有。
後悔只會讓他們自己折磨自己。
「不知,但我們要做的還是要去做。」嚴褚華笑著安慰道:「三年之後,你出來後就去告訴師娘你錯了,給她道歉,好不好?師娘看你如此誠心,也會感動的。」他溫笑著揉了揉見輝的頭髮。
見輝接受懲罰,接下來是他們了。
「好。」
嚴褚華慢慢往後退,他沒有阻止,也難過心疼。
見輝抹掉眼淚,這一次他心甘情願卻不是為了容歆,而是為了師娘。他真的知道自己做錯了。
「嚴師兄,代我跟師娘說一句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哭了,我會學著聰明一點勤奮一點。等我出去之後,我再親口跟師娘說。」
「好,我會的。」
見輝轉頭看著深不見底的荊棘井,他心裡慌得很。咽下口水轉頭看了眼師兄,隨後咬牙,一頭扎進去。
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
嚴褚華心軟看不得這樣,微微錯開視線。
不需要兩人行刑省了點力氣,他們一人去稟告宗主,一人去回稟掌事,就說見輝行刑的事情已經辦妥。
而在外面的魏於筠一直站在門口,在積蓄勇氣。都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倒不是,取出那些信件邁步進去了。
「師娘。」
林絮溪正將書籍全都裝到箱子裡,聽到魏於筠的聲音並未回頭,繼續手頭的事情。
「師娘,你在做什麼?我幫你。」
魏於筠上前想要幫忙,卻被師娘躲開。
「你有話直說,不必如此假惺惺的。」林絮溪避開他的手,將書放進箱子裡站起身繼續收拾。
「師娘,您看過這些書信嗎?」
魏於筠從胸口取出書信,老舊的信封字跡已經有些模糊。其實是這些日子,他時時摩挲才將這些字跡弄模糊的。
「師娘,您看看好嗎?」魏於筠的字與師娘其實有三分相似,畢竟是師娘抓著他的手一筆一划教的。
林絮溪半點興趣沒有,隨手翻開面前的一本書,笑問道:「我對這些東西並不好奇,也不想知道裡面是什麼,還是算了吧。」
「師娘。」
魏於筠撩開衣擺跪下,雙手舉起書信,哀求道:「師娘,你看一眼可好?這些都是從前我寫給你的,師娘,我求求你看一眼好嗎?」
他這樣驕傲的人,鮮少低三下四地去求別人。但在師娘面前,他沒有自尊全都是愧疚,是對從前所作所為的羞愧和懊悔。
「好啊。」林絮溪倒是想看看這人到底打什麼主意。她伸手接過最上面的那一封,打開隨便看了起來。
魏於筠見師娘願意看,還以為師娘願意給他們一個彌補的機會。他眼眶微紅,緊張得話都說不出,只是一直流眼淚。
筆跡稚嫩,林絮溪隨便看了一封后將信還回去,問道:「我看完了,若是你無事的話先退下,我還有事情要忙。」
「師娘,師娘您再看一封,可好?」魏於筠還以為看一封信不夠打動她,便央求著再看一封。
一封過一封,林絮溪看完了全部,但她並沒有什麼反應,嘴角掛著溫和的笑容,問道:「我都看完了,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師娘......」魏於筠想說的話卻說不出口。
既然說不出口就有林絮溪來幫他,她笑道:「你是想說我看完這些信,居然不感動,居然扶你起來,似從前那般做你那個傻傻的真心付出的師娘,對嗎?」
林絮溪輕易戳穿對方的想法。
魏於筠紅著臉低下頭,這正是他所想。這些話從師娘嘴裡說出來,真叫他羞愧。
「你看你從未真心知錯。」
林絮溪笑嘆道:「你們都是如此,你們知道對不起我嗎?或許知道,如陶風之所說,你們不僅要道歉,還要我的原諒。還要我如從前那般對你們體貼溫柔,做個愚鈍沒有腦子的血包,供你們吸血。」
「不是的,不是的!」魏於筠從未想過這樣。
他只是渴望師娘如同從前那般關愛他們,僅此而已。
「不是?」
林絮溪將書信一封封折好放回去,笑道:「收起你的東西還有你的小心思,我不再是你們的師娘,你也不要再喊我師娘,我受不起。」
「不,師娘!」
從來都穩重的魏於筠這下徹底慌了,這些書信他也不想要。跪伏於地斗膽伸手拽住師娘的衣角,哀求道:「師娘,我們是真心知道錯了,我並非要逼你原諒我們,只是我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了。」
若是師娘責打謾罵,魏於筠都能受著。這樣,也會讓他心裡好受一點,可如今師娘總是笑著,並不生氣。
這樣他反倒慌張起來。
「師娘,師娘!」魏於筠哭求。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高高在上,自傲的玄宇宗符山親傳大弟子,哭得像是一個被母親丟棄的可憐孩子。
「師娘。」
看著哭成淚人的魏於筠,林絮溪突然有幾分感慨。幼時魏於筠都不曾哭得如此聲嘶力竭,如今哭成這樣,她竟然有幾分看好戲的心思。
「陶風之說得對,你們不是知道錯,你們是在贖回自己的良心。將我傷成這副冷情冷性的模樣後,又跪著哭求說你錯了,讓其他人不明所以的人以為又是我的錯,是我不夠寬容,但我憑什麼要寬容?」
林絮溪殘忍地抽回被拽住的那一片衣角,問道:「我為何要寬容?如今,我已經不是你們的師娘了。我是玄宇宗宗主的小徒兒,是林真人,是林絮溪,唯獨不是你們符山弟子的師娘。」
其實林絮溪知道,不管是江司寒還是這些人,他們都不喜歡具體的幸福。唾手可得愛侶慈母都太普通,等他們歷經彷徨劫難後,突然明白這種幸福可貴。
但此時我作為情緒的給予者,不想給了。
我有權利如此!
「師娘。」魏於筠心如刀絞,只恨不得將這條命都給師娘,讓她知道自己是真心悔過,會改的。
「魏於筠,你起來吧。」林絮溪彎腰扶起他,笑道:「你若是有空,何不去看看你們的師父?或許你現在將精力放到他身上,會好一些。」
「不,不是。」魏於筠低下頭,這一次是他這一生中哭得最慘的。
只是眼淚換不回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