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重返馬萊

  灼熱、焦臭、火焰升騰時的爆裂聲，林奇恍惚間還以為自己身處夢境之中，一個地獄般的夢境。

  人死後，都會看到這樣的場景麼？

  「嗤——嘶！」

  損管無人機噴出的滅火泡沫瞬間撲滅了林奇面前的著火點，火光滅去後的他眨了眨眼，在忽閃忽暗的紅色應急燈光中，看到了在舷窗上映出的那張年輕面孔。

  「什？」

  鮮血從頭上的傷口蜿蜒而下，可林奇此時卻是啞然失語，他記得很清楚，他明明記得很清楚才對，自己剛剛是坐在一處昏暗無光的地下室里飲彈自盡了。

  可現在...

  有些失神的目光從亂作一團的艙室內掃過，他的內心也隨之紛亂不息。

  錯不了，現在這幅畫面，哪怕是再過十年，不，再過一百年他也忘不了。

  他，帝國最後一位元帥，被譽為帝國嘆息之壁的奧古斯特·馮·林奇，回到了十年前，戰爭爆發的前奏序曲——馬萊迴廊邊境衝突。

  彼時位於兩國邊境的聯合王國艦隊突襲了正在日常巡邏的林奇分艦隊，又快速吃掉了支援而來的另外兩支帝國分艦隊，點燃了雙方本就劍拔弩張的邊境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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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號稱國力宇宙第三的萊茵帝國陷入了長達十年的戰爭泥潭，外有聯合王國、自由聯邦等外敵入侵，內有貴族叛亂和王室內鬥，最終落得個被肢解吞併的悲慘結局。

  「林奇上校！」

  從後方傳來的高昂喊聲打斷了林奇的思考，他扭頭一看，好不容易才在自己的記憶中翻出了這張不算熟悉的面孔。

  托馬斯·穆赫少校，在馬萊衝突之前，托馬斯是他麾下巡洋艦中隊的副官，只是衝突過後二人很快分開，他只記得這傢伙正式開戰後不久就陣亡在前線，此時再見面，林奇在內心也是有些感慨。

  「敵機已經全部返航，我部艦隊損失慘重，包括無法繼續作戰的戰艦在內，至少損失了50艘戰艦，我已經讓通訊官向後方艦隊求援。」

  托馬斯狠狠一拳打飛了一塊因為重力系統失效而漂浮在空中的顯示屏，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該死的聯合王國，居然不顧停戰協議搞偷襲！」

  已經重活一世的林奇自然不會像托馬斯那樣憤慨，他皺起眉頭，大腦飛速運轉起來。

  關於這場戰爭的點點滴滴不斷從腦海中湧現，其中既有帝國統帥部對於各戰役的還原推演，也有聯合王國透露的戰役細節——在戰爭後期，自認已經徹底勝利的聯合王國將領甚至已經為了轉型從政而在節目上無所不言了。

  而作為其中大部分戰役的親歷者，林奇又怎能對這些信息不刻骨銘心。

  他想要喝止通訊官的求援，但又立即意識到如果不向後方求援的話，勢必要後方艦隊傳達關鍵信息。

  且不說這些信息自己該如何解釋來源，林奇可以百分百肯定的是，這些用來阻止帝國艦隊支援的信息一定會迅速被聯合王國截獲。

  帝國艦隊在戰爭伊始遭受重創的主因便是情報方面的極大劣勢，這點無論是從他自己的巡洋艦隊遇襲，還是前來支援的艦隊被迅速絞殺上都能看出，更不要提他是個跟聯合王國軍情處打了許多年交道的受害者。

  信息差乃是自己重活一世最大的優勢，他需要謹慎權衡每一個抉擇。

  兩支分艦隊的存亡和自己關於帝國未來的軍事戰略規劃，孰輕孰重自然不必多想。

  而且...誰又說這兩支艦隊一定會重蹈覆轍呢？

  「傳令，各艦原地留下熱輻射源進行信息干擾，全艦隊立即向萊比烏斯星全速前進！」

  不只是托馬斯，從先前太空戰機襲擊下僥倖存活的幾個參謀都一併投來詫異的目光。

  不是還擊，不是撤退，萊比烏斯星雖說也是馬萊迴廊上的重要支點，可目前看來它可跟當前的戰事關係不大，就算是修整，也該去更近的太空船塢才對。

  但帝國軍隊一向等級森嚴，林奇好歹也帶了這支艦隊一年時間，和部下之間有著足夠的信任關係，托馬斯只是略作遲疑便回到了控制台，開始下達指令。

  林奇抓住一旁的扶手，腳下用力一蹬，朝著破破爛爛的指揮台飄去，同時繼續開口道：

  「在帝國境內遭到這樣精準的戰機突襲，聯合王國的情報機構看來相當活躍啊，讓各艦嚴格執行通訊靜默，由憲兵看守艦上的通訊設備。」

  「是！」

  得到命令的參謀立即著手下達指令，而其餘參謀也都沒閒著，統計戰損、重整隊形乃至航路規劃，一支艦隊的運轉離不開他們。

  回到指揮台上的林奇並沒有再下指令，從這裡到萊比烏斯星起碼還要艦隊進行一次短途躍遷並全速航行一個小時，他現在需要整理自己所掌握的情報。

  當托馬斯回到指揮台後，指揮台的設備也基本被搶修完畢，林奇當即展開星圖，以艦隊的受襲地點為中心，畫出一個半圓。

  「聯合王國宇宙戰機的作戰半徑不過十數光秒，其母艦的大致位置就在這個範圍之內，從戰機的規模可以推斷，敵方起碼也有一支包含航母編隊的整編艦隊在附近，如果目標只是我們的話，不說艦隊主力，起碼高速艦隊已經到場開始收割殘局了。」

  「圍點打援？」

  托馬斯的領悟力很高，本身的軍事水平也不低，一下反應過來，迅速從本方艦隊停駐地畫出兩條線來。

  「如果聯合王國艦隊的目標是支援艦隊，那麼我們第4艦隊最近的分艦隊...」

  他的聲音逐漸降低，因為此時林奇分艦隊所前進的目標萊比烏斯星，儼然處於其中一條線和林奇畫出的半圓交點之上。

  受襲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這些問題了麼？不愧是林奇長官，不，閣下。

  托馬斯在這一刻深刻意識到，林奇以比他還要年輕個三四歲的年紀坐上分艦隊主官這件事，到底有多少含金量。

  無論之前他對於林奇這位「後輩」的看法如何，此時都堅定了要擁護主官命令的信念，畢竟在戰場上，能打勝仗的才是好上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