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太想進步了
戰鬥?
什麼戰鬥?
哪來的戰鬥,這不過是一場抓捕而已。
在陳光泰的指揮下,以四千五百總督標兵為中軍主力,五千下緬甸藩兵為兩翼,華人志願兵為預備的漢軍,輕易就將野茫茫無邊無際的七八萬驃人,打的狼狐鼠竄。
莫公澤在高處看見,那些驃人其實不能稱之為軍隊。
因為他們只有十幾門移動不便的火炮,八萬人中火槍估計只有三四千杆。
且大多數還是三十年前,英國在印度威廉堡製作的劣質老款褐貝斯,一點都不好用。
甚至莫公澤還看見了很多火繩槍,這都什麼時代了。
至於其他的,自然就是大刀梭鏢和藤牌了,好些身上還穿著藤甲。
烏決決的人群中,又混雜著許多大象,大象背上裝著華麗的馱具,完全就是在向敵人明牌,告訴軍官就在這裡。
莫公澤眯著眼睛,眼見總督標兵以線列不斷向前擠壓,數百輕步兵也開始精準射擊,驃人雖然多,但是基本沒有還手能力,只是隨著煙霧升起不斷倒下。
同時,標兵和藩軍炮兵也占據高處完成了校準,開始準備真正的猛轟。
作為法蘭西布里埃納軍校的高材生,拿破崙的學弟,莫公澤還是有一定指揮能力的,他對身邊三衛騎兵軍官說道:
「驃人很快就要崩潰了,你們分成三隊,每隊一百騎,從這三個方向分別突擊,一直打到戰象底下才准停止。
然後用手雷把戰象從人群中驅趕出去,讓這些野獸去踐踏驃人的步兵,一定要引起最大的混亂。」
莫公澤手中有四百人,他放出去了三百人,然後留一百人保護自己,這位年輕的世子,對自己的命看的無比重要,他可不會冒險去身先士卒。
不過安排的倒是沒什麼問題,騎兵就該在這種情況下,直接去衝擊敵軍的指揮系統,成與不成都可以造成更大混亂,讓步兵擠壓推進的更輕鬆。
果然,驃人本來還可以支撐,畢竟八萬來人呢,匯聚到了阿瓦城東一個小鎮子附近,立刻就顯得無邊無際。
已經跟他們交上火的督標三營,打了一個小時,也不過殺傷一千餘人,距離擊潰還有很長的路。
且貌溫這邊,也已經從最開始被當頭一棒的驚慌中,緩過神來了,他手裡還有兩張王牌可以動用。
其一是他掌握的國王禁衛兩千人,其二是他從逃到阿瓦的驃人中招募的三千精兵。
特別是後者,他們每個人都跟漢人有仇,不是妻女被搶走,就是土地被霸占,要麼乾脆是從漢人農莊逃出來的逃奴。
每個人都有理由,憎恨下緬甸的每一個漢人,是以戰鬥力還挺不錯。
至少在仇恨被死亡的威脅壓倒之前,戰鬥欲望還是可以保證的。
而貌溫遠離基層隊伍,他只看到了一個小時不過損失了一點點人,比起八萬人來九牛一毛。
但並沒有意識到,這些人的死傷,會給他的軍隊帶來怎樣的擴散效應,會讓恐懼以一種他完全難以理解的速度傳播,
他更沒有注意到,莫公澤的精銳騎兵,已經到山崗上觀察突擊位置了。
也合該驃人倒霉,正好撞到了莫公澤回家要...阿不,衣錦還鄉。
他的到來,完美彌補了下緬甸總督標兵和藩軍中沒有專業騎兵的缺陷。
真就是該驃人倒霉。
戰場上,隨著貌溫的大吼大叫,一道道命令開始傳了下去,人數占據絕對優勢的驃人似乎有些穩住陣腳了。
特別是那幾千與漢人深仇大恨的驃人前往第一排之後,他們狂吼著發動了一波又一波反衝鋒,不但鼓舞周圍驃人的士氣,也確實取得了一點效果。
至少漢軍的獵兵不敢前去太多,肆無忌憚的點殺驃人了。
但就在此時,完成彈道調整的漢軍炮兵開火了。
四十八門野戰炮從三個方向猛射,砸過來一枚彈丸,驃人軍隊中就要出現一道殘肢斷臂組成了血道。
貌溫咬了咬牙,命令手下的禁衛軍將領率一萬人,往西邊去拿下炮台,至少是要把他們趕遠點。
等的就是這個時機,等驃人出現大規模調動,莫公澤把手一揮,山坡上的魯王三衛騎兵立刻俯衝而下。
若是在正常戰場人,三百騎兵去沖七八萬人的超大步兵方陣,那完全就是送。
但這次不一樣,八萬驃人中,就沒幾個是真正的軍人,有那麼幾千人也被調到前面和進攻炮台去了。
因此,魯王三衛騎兵碰到的,完全就是跟地里農夫差不多的壯丁而已。
這些驃人丁壯驚恐的看著打著鮮艷旗幟,穿著華麗戎裝的騎兵俯衝過來,根本不用想,立刻就閃開了。
阻攔?想什麼呢,還阻攔?
好多丁壯雖然看著敵軍騎兵俯衝過來了,但剛才槍炮聲一響起,他們人都是懵的,腦袋都是麻木的了,哪還想得起來去攔截。
隨後,他們又聽到了更加劇烈的爆炸和戰象驚恐的嘶鳴,原本還挺鬆散的隊伍開始互相擁擠,推推揉揉了起來。
這時候,這些人才覺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不該把那麼多騎兵放過去。
可是這時候,對於他們這些民夫兵來說,除了驚恐的起腳尖到處望,互相無意識的重複問著身邊人『怎麼了,怎麼了?』以外,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們甚至除了剛才飈過去的那些,看上去像貴族老爺一般的騎兵以外,連敵人都沒看到過。
而魯王三衛的騎兵在這裡簡直殺瘋了,因為根本沒人還手,他們從沒有這麼爽過。
衝過去之後,先是卡賓槍把人群嚇亂,然後追著他們的屁股就用馬刀劈砍,
這些傢伙就會像是樹枝一樣被砍倒。
若是遇到有一些抱成團要抵抗的,那就一堆炸彈扔過去,然後人群也是會像被打翻了窩的白蟻一般,同樣四處亂跑,三衛騎兵就可以接著用馬刀猛砍。
終於等騎兵們衝到預定地點的時候,那就更輕鬆了。
因為大象這玩意相當聰明,畢竟腦袋那麼大,怎麼也要想點事的。
於是,這些戰象一看到騎兵們把鋪天蓋地的炸彈扔了過來,爆炸聲才響起,
它們就立刻一陣劇烈左右搖晃,把背部馱具上的所有人和東西,都搖晃了下去,
任憑象奴怎麼安撫都無濟於事。
減輕背上的負重之後,大象們發出了驚恐的鳴叫,呼朋喚友就開始逃命。
這些玩意的殺傷力,那可不是線列步兵能比的,幾噸重的動物應激,有時候連火繩槍都不能讓他們停下來。
驃人自然也明白,於是他們在大象開始狂奔的第一時間,也選擇了逃跑。
到了這時候,剛才目睹騎兵衝進去的驃人民壯,方才從自己人的哭喊中「明白』發生了什麼。
大象驚了,軍隊敗了,貌溫閣下被妙香人殺死了。
哪一件,都足以讓驃人的士兵精神崩潰,且隨著越來越多人瘋狂傳播這些消息,人群就越是慌亂。
起碼數萬人在十幾分鐘的時間內,就陷入了恐慌。
本來他們就訓練不足,許多人認為上了戰場就很難活下來,精神極度緊張,
到了此時,哪還能冷靜的下來。
許多人扔掉武器,無頭蒼蠅一般狂奔亂跑。
這就算了,他們還邊跑邊喊,這就太要命了,本就精神緊張,加上狂奔亂喊,體力很快就被耗盡。
一個十四五歲驃人驚恐中跑的腿酸腳軟,一個不注意就滑倒在了地上。
等他想爬起來的時候,卻被慌亂的人群再次把他撞倒,然後,更多慌亂的大腳,慌不擇路的踩了過來。
「阿爸呀,阿爸呀!」十四五歲的少年,悽厲的喊叫了起來,他跑到前邊的父親聽到慘叫,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返身回來救他。
然而此時,更多的腳,從這個小驃人身上踏過,很快把他踩的口吐鮮血,隱沒入鮮血與泥土中。
「我的兒啊!」老驃人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他眼球突出,感覺世界都變紅了。
「是你們,是你們踩死了我兒子!」
極度憤怒中,老驃人手中的長刀向著身邊,剛剛從他兒子身上踩過的人就砍了過去。
鮮血四濺,慘叫迭起。
這一下徹底混亂了,本來大家還只是跑沒有見血,現在,見血這個事件,也觸發了!
許多逃跑的驃人為了保命,立刻抽出刀子,將老驃人給捅殺,只是,當鮮血濺射到所有人身上的時候,每個人的心情都變了。
拿著刀子的,看其他拿刀的人,都像是要上來給自己兩刀的神經病。
『轟!』遠處一顆炸彈飛躍了幾十米的距離,然後在人群頭頂爆炸開來,無數人繼續開始驚恐的亂跑。
但是他們手裡,都拿著刀!
「哈哈哈哈,大事成矣!」陳秋澤毫不顧忌一省總督的體面,狂笑了起來。
「君侯,我說的沒錯吧,這驃人早就不行了,他們再也不是當年白象王魔下那支能跟八旗兵一搏的南洋勁旅了。"
駐馬君侯陳光泰狠狠對著遠處驃人大軍的方向,吐了一口睡沫。
他媽的,你們要不要菜成這樣,這下好了,他們這些保守派,要被陳秋澤等激進派給笑話慘了。
好歹有點還手之力啊,草!
「華亭伯不愧是陛下最信賴的棟樑,是在下等走眼了。」被人騎臉輸出,但陳光泰還是不得不承認,陳秋澤是對的。
嗯,你別管人家原本有多離譜,只要贏了,那就是對的,至少現在是正確的。
看到陳光泰服了,陳秋澤笑著說道:「君侯在此指揮大軍,本制台,要入城了。」
「入城?」陳光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問道:「是去阿瓦嗎?」
「自然!」陳秋澤當年孤身入杭州,號召杭州義士圍殺八旗兵的英雄氣,一瞬間就回來了。
「義幫孟雲解決了這些頑固派,把他從火爐上救了下來,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陳光泰更懵逼了,為什麼我們在這殺了這麼多驃人,反而是在救孟雲呢?
算了,不想了。
陳光泰甩了甩腦袋,這種頂級大頭巾的心思,還是別去揣摩了。
壓根沒讀過多少書,但頗有指揮能力他選擇立刻策馬向前,往左面而去。
在這裡,蹲著六千多驃人。
不過不是俘虜,也不是對面的人,這些人就是端廷德溫口中那些從華人南下中受益的驃人中間階層。
他們沒有跟隨孟雲,而是在朝廷大軍一路逆水而上的時候,就來主動投靠。
他們認清了形勢,太想進步了。
「動手吧,這是對你們成為華人的最後一次考驗,帝國需要你們獻上忠誠。」陳光泰對著跪在地上驃人首領們說道。
這些人本來好多都過了語言和風俗關,只不過儒家經典對他們來說太難了,
有些人卡了五六年都過不了關。
而面對這種確實準備投靠,也有資格投靠,但卡在腦子笨這一關的人,讓他們立功以此為由免去最後一關,就是基本操作了。
當然,可以當華人的只有當事人,以及當事人的妻兒子女,其他的,別想沾光,華人身份可沒那麼好得。
「謝君侯大恩!」相當標準的南京官話口音響起,臉上不約而同都是一臉的渴望。
阿瓦城頭,孟雲看著河對岸的驃人被各種殺戮,大金沙江(阿瓦以上伊洛水稱大金沙江)中萬頭贊動的沉浮,一點表情都沒有,非常的淡定,好像被殺的人不是他的子民一般。
不光他這樣,心腹樞機大臣端廷德溫也是這樣的表情。
半響後,孟雲才慢悠悠的說道:「這一戰,所有人都會認識到根本沒法反抗了吧。
除非天朝發生劇烈動盪,不然漢人就會是東方世界的絕對主宰了,沒人能反抗他們。」
端廷德溫聽到孟雲這麼說,一反常態,沒有像往常那樣擺出謙卑的臣子姿態,而是用一種相對平等,沒有那麼狗腿的語氣回答道:
「是的,他們本來就該是主宰,當年如果不是大明看不上這塊地,捨不得扔一個皇子到這坐鎮,早就沒有我們什麼事了。
或者說,大清是個漢人政權,辛驃信時期,咱們就該變成帝國的一部分了。」
端廷德溫之所以這會把自己姿態拔高了一點,就是因為他非常了解他的王上孟雲。
這是一個非常聰明,非常有手段,但又絕不會為了什麼理念而殉道的人。
他剛才的這番話,不是說給自己這個宮廷大臣聽,而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孟雲,在暗示他自己,沒有掙扎的可能,可以投降了。
果然,下一句孟雲就自言自語的說道:「若是此時能有一帝國大員前來,我就該跪地求饒了,有這樣的臣子在,皇帝陛下該是何等英明。」
端廷德溫緩緩搖了搖頭,戰鬥都沒結束,怎麼可能有人過來,沒有誰會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
然後,就在下一秒,端廷德溫就看著遠方愣住了。
孟雲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數十騎兵簇擁著一員身著蟒袍的大員過來了。
孟雲拿出望遠鏡仔細一看,蟒袍大員身後立著王命旗牌,兩邊上書:
總督漢川各處及阿拉干國提督軍務糧餉刑名兼巡撫事欽命持節皇恩天眷光中復國輔運推誠宣力武臣華亭伯孟雲聽著遠處的槍炮和廝殺聲,被震驚了半響沒有說話,直到這數十騎快要靠近城牆後,這位緬王竟然開始當眾脫掉自己身上的袍服,
邊脫,他還問身邊的端廷德溫,「南洋素有傳言,本王祖宗是自南中南下,
被諸葛武侯七擒七縱的孟獲之後裔,如今子孫迷途知返,應該能有一線生機吧。」
端廷德溫也毫不掩飾的嘿嘿一笑,「王上,臣家族也是從南中大理府南下的,八世祖乃是大理段氏苗裔。
而大理段氏出自武威段氏,東漢名將,涼州三明之一的段潁段太尉,正是臣之老祖宗。」
說著,端廷德溫看向了遠處的修羅戰場,那些頑固派應該都被殺的差不多了吧。
他現在做出成為漢人的決定,終於不用擔心被激進者拿刀衝進府邸砍死了。
「好叫王上得知,臣在去昆明進學時,已在大理府認祖歸宗了,早已不叫端廷德溫,而是段德溫了。」
「我你媽的!』
孟雲在心裡破口大罵,好在老子沒有聽貌溫他們的,真要選擇頑抗,不知道會被你們這些狗東西賣得有多慘。
恐怕現在已經在大金沙江中沉浮冒頭,或者在阿摩羅補羅宮放一把火燒死全家了。
不過心裡罵歸罵,孟雲面上可沒多少表情。
因為他明白,他最好的結局不過是去南京當寓公,而端廷德溫,至少是有官可做,未來說不定還有仰仗的時候。
「原來咱們君臣都是漢家苗裔,正好可以依了漢家古禮,肉袒牽羊出降吧。」
說話間,孟雲已經把上衣完全脫掉,手一揮,數十個他絕對信得過的武士,
就先把他圍了起來。
雖然不肯投靠的都被江對面被漢軍殺戮,但還是要防著城內還有頑固派,可別沒死在漢人手中,反而被自己人搞死了。
看到孟雲還是這麼謹慎,端廷德溫也放心了,三步並作兩步跟上,一起去打開城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