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先生
這個聲音猶如來自天際，低沉卻又溫和的，砸向她脆弱的心間。
是神明來拯救她了嗎？
林嫻抬眸那一瞬，看到的不是幸運女神，而是一個頎長的身影，和一張清雋絕塵的臉。
「江……」
林嫻還未來得及喊出先生二字，就如同飄揚的浮萍忽然墜入水底。
她暈倒了。
倒下去的那一瞬，她依稀看到個人影沖她而來。
再之後，就記不清發生了什麼。
江嶼年在她墜地前穩穩接住了她。
他把林嫻的雙手緊緊圈在自己的脖頸上後，一手提起地上的書包，一手穩穩托住她的膝窩，單手將她抱進了醫院。
江嶼年將林嫻放在急診室外的沙發上，垂眸看著她的臉。
她又在哭。
哭得這麼克制隱忍。
淚珠盈睫，濃密的睫毛像是不堪重負般，終是滴下了晶瑩的淚。
林嫻蒼白的臉龐沒有一絲血色，側躺在沙發上，鎖骨明顯，寬大的體恤好像蓋著一層薄被。
她太瘦了，瘦到他單手抱起都輕輕鬆鬆。
他知道以他們目前的關係，不適合伸手出去幫她擦眼淚。
可當躺在面前的蕭索身影無意識在瑟縮顫動時，讓他終是沒忍住伸手撫去那滴冰涼的淚珠。
短暫的一瞬，猶如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一般。
明明應該是冰涼的感覺，卻在霎時間點燃，灼燙著指尖像是撩了火。
急診室里剛忙完的沈孟楠走了出來，看到了這驚人的一幕。
「霧草！大哥你這是幹什麼啊！當心人家告你性騷擾！」
江嶼年收回手，面無表情看向沈孟楠，「幫她檢查一下，我先去換個衣服。」
沈孟楠這才注意到江嶼年的襯衫濕了大半，視線來回掃蕩。
最後捂著嘴發出一驚呼。
江嶼年在醫院有備用衣服，換了一身運動裝後，折返回急診室。
沈孟楠悄悄在他耳邊說：「你該不會是負心漢，渣了人家小姑娘，被人追上門來死纏爛打吧？」
江嶼年睨了他一眼，反問道：「是低血糖還是別的原因？」
「不愧是咱們仁愛一把手，這都猜到了。下午的報告出了部分了，營養不良，低血糖全占齊了。」
江嶼年看了一眼，沈孟楠已經給她打上了點滴。
「她的帳單算我頭上。」
「不是，她跟你到底什麼關係啊？我剛剛發現她的側臉有點像周嘉彤，你該不會學人玩什麼替身文學吧？」
江嶼年皺眉看向沈孟楠，「我跟周嘉彤沒關係。」
「可是她當時特意飛去英國找你，這都不算……」
江嶼年的眸色驟冷，沈孟楠識趣閉上了嘴。
江嶼年什麼都好，就是感情方面的事從來不喜歡擺在明面上來。
沈孟楠當年拿人手短，沒少在後面替周嘉彤說好話，原本還好好的兩個人，從他們回港城後，突然就斷了聯繫。
自此，這個名字更是一個不能提的禁忌。
江嶼年盯著林嫻的臉看了好一會，漆黑的長髮從耳邊垂落，她的氣質更偏清冷。
倒是這側臉，跟他記憶深處某個影子忽然在一瞬間重合。
就在那一刻，江嶼年轉身走出了急診室，幾乎落荒而逃。
沈孟楠以為他大受打擊，也不敢跟過去，只能默默守著林嫻。
這一守，就到了天亮。
林嫻睜開眼的時候，看到身邊坐著的陌生男人，立刻反應過來，這是在病房。
點滴已經掛到最後一瓶，林嫻幾乎不用想也知道誰又幫了她。
「你好，請問這要多少錢？」
沈孟楠正在打盹，聽到這聲音猛然睜開眼，就看到面前坐著的清冷美女。
他真是眼拙，怎麼會覺得林嫻跟周嘉彤像的？
明明眼前這妹子沒化妝都比身為模特化了全妝的周嘉彤還亮眼幾分。
沈孟楠從睡夢中醒來後，才意識到不對勁，這女孩說的一口純正的普通話。
「你是京市人嗎？」
在異鄉聽到鄉音，林嫻心裡那點猶疑消散，看向眼前這個濃眉大眼的男人，嘴角掛著笑，「你是江先生的同事吧？」
沈孟楠差點就暈得找不到北了，「是，我是。我叫沈孟楠，是這家醫院的骨科專科醫生。江嶼年那小子厲害一點，現在是外科顧問醫生，號稱仁愛一把刀。」
林嫻一句話，沈孟楠差點把江嶼年的底都透露完了。
來之前林嫻了解過港城的醫院模式，顧問醫生類似國內的主任醫師，但薪資相較卻高太多，光是在院內就能輕鬆拿到百萬年薪，再加上各種津貼，分分鐘年入兩三百萬不是問題。
一想到昨天對江嶼年的誤解，林嫻只覺得耳朵有些發燙。
沈孟楠一向巧舌如簧，此時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摸了摸腦袋問林嫻：「你餓了嗎？要不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林嫻後知後覺江嶼年普通話說這麼好，很可能跟眼前的男人有關係，「沈醫生，請問我這需要花費多少錢？」
「林嫻，我說過昨天的事都由我負責。」
江嶼年的聲音猝不及防傳來，林嫻抬眸，與他的視線在空中相撞。
他聲線極低，極富質感，如有實質般響徹在耳畔。
林嫻今天的臉色好了不少，臉頰泛起一抹淺粉，她不敢接話，低聲問沈孟楠：「沈醫生，請問你們這招兼職嗎？我京大臨床在讀，馬上就去港大做交換生。」
沈孟楠一臉訝異，「這都要開學了，你怎麼會想到現在找兼職？」
林嫻眼底閃過一抹窘迫，她還沒開口解釋，江嶼年先開了口。
「我辦公室缺個助手，你真心想找兼職，可以去我那。」
沈孟楠震驚到站直了身體，椅子腿跟地面接觸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他竄到江嶼年身邊，壓低聲音問：「你瘋啦？還沒畢業的小姑娘做什麼助手？咱們是醫院不是善堂，再說招聘又不歸你管！」
江嶼年看了沈孟楠一眼，輕描淡寫道：「我招的助手，我負責。」
得，沈孟楠差點忘了，眼前這位爺那可是仁愛的金字招牌，院長都要禮讓三分的。
只是那個時候沈孟楠單純以為他仗著資歷好而已，殊不知這家私立醫院的背後就是江嶼年家裡的產業。
林嫻原本沒抱任何希望，可江嶼年這句話像是給她了力量一般。
她抬頭看向江嶼年，聲音很輕，輕得像是大夢初醒的喃喃自語，又因為一夜的蹉磨帶著點點嘶啞，怯怯喊道：「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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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