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大火拼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借著夕陽最後的餘暉,隱藏在山中的部隊緩緩下了山。
此時叛軍早就搭建好了營地,正忙著生火做飯。
望了一眼遠方升起的炊煙,李牧帶著幾名親兵,悄然摸到了距離叛軍營地一里地的位置觀察敵情。
「撤!」
簡單的打量一番敵營之後,他果斷選擇撤離。
眼前這股敵軍,明顯缺乏軍事常識。
除了營地四周的巡邏部隊外,附近都沒有設置探馬。
當然,也有可能是天色已晚,探馬返回營地吃飯去了。
終歸是草台班子,不可能那麼細緻。
夜色下,李牧一行人風塵僕僕的返回營地。
「你可算回來了!
再等不到人,我就要帶兵去叛軍營地中找人了。」
說話間,景逸風鬆了一口氣。
一向謹慎的李牧,突然親自跑到前線偵查敵情,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我在靠近叛軍營地的山頭上觀察敵營,所以耽擱的時間久了一點。
天色太過昏暗,看不清敵營的具體情況。
不過根據篝火分布,大致可以判斷敵軍分成了三部分,應該是來自不同的部隊。
根據事先搜集到的情報,敵軍的前鋒部隊是土司軍隊。
廣西土司之間內鬥不斷,三家連營地都刻意拉開了距離,足以證明他們私底下的關係並不和睦。
夜襲敵營的條件,全部具備了。
不過事先的計劃,需要略微變動一下。
今晚出動的兵馬,不需要三千之數,有八百精兵足以。
只要攪亂敵營,讓三股敵軍陷入混亂即可。
等到天亮時分,我們再過去收拾殘局。」
李牧簡單的敘述了一下情況。
近距離觀察敵營,看似非常危險,實際上風險並不高。
他過去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淡下來,還是遠距離觀察。
在這個大多數人有夜盲症的年代,根本看不到遠處的動靜。
「如果敵軍存在內部矛盾,這樣的部署,肯定沒有毛病。
偵查敵營的活兒,你小子幹了。
晚上夜襲敵營,就讓我帶著淮安營幹吧!」
景逸風緩緩說道。
名義上兩人都是主將,實際上無論軍事指揮,還是在具體作戰中,他都扮演著配角。
一方面是李牧有指揮大戰的經驗,另一方面則是揚州營的實力更加雄厚。
以廉州大戰為例,名義上是兩個營頭一起贏得的勝利,可具體戰績卻相差數倍。
並非淮安營拉跨,純粹是兩支軍隊相差半個時代,
火力上的優勢,不是冷兵器能夠彌補的。
難得遇上適合淮安營發揮的戰場,景逸風自然要表現一下。
不然一直跟著蹭軍功,他的面子上也過不去。
「可以!
不過你小心一點兒,在敵營中穿插一下即可,千方不要被他們給咬住了。
萬一夜襲失敗,就趕緊撤回來,我會帶人在兩里地外埋接應。」
李牧毫不猶豫的答應道。
外界人人爭搶的軍功,廣西前線這邊遍地都是。
收拾眼前這支叛軍,只是一道開胃菜。
擊潰乃至殲滅叛軍主力,才是這次會戰的主要目的。
「族長,白天的衝突,我們真不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侯氏的人故意挑畔——.
不等青年男子說完,孟慶豐就揮手打斷道。
「過去的事情,我們就不提了,但是下不為例。
你們都下去吧,我還要和族老們商議軍務。」
土司之間的矛盾,是非對錯,從來都不是重點。
官府在幕後挑撥,只是衝突的原因之一,更多還是源於利益。
廣西地方貧瘠,想要更好的生存下去,就必須爭奪資源。
涉及到山林、水源、土地,這些核心生產資料,誰都無法讓步。
他們也不是沒有想過聯合起來,共同去爭奪外面的世界。
可惜在山林中他們是一方霸主,下山之後就成了挨揍的對象。
每逢天下大亂,他們都會聯手搞一波大的。
然後新朝建立,給他們一頓狠揍,再剝奪一部分土州。
幾乎每一次中原王朝更替,廣西土司都是受害者。
他們不是沒有試圖反抗,反抗的結果卻是更多的土地,被中原王朝改土歸流。
不光是他們,湘西、雲貴、四川的土司同樣在走向衰落。
隨著外來人口的湧入,當地經濟的不斷發展,土司的生存空間也在不斷被壓縮。
為了自己的利益,土司成了最守舊的力量,排斥一切變革。
被白蓮教忽悠著謀反,一方面是受不了地方官府的壓榨,另一方面則是那份不甘的野心。
大多數土司都參與了謀反,少數頭腦清醒的想不參加,也違逆不了大勢。
「族長,楊氏和侯氏走的很近,很有可能對我們不利。
白蓮教那幫傢伙,也對我們非常排斥。
這次大戰的前景,怕是不容樂觀啊!」
待眾人離去後,一旁的老者開口提醒道。
三大土司氏族聯軍,從一開始就充滿了矛盾。
主導這次大戰的白蓮教統帥,還對他們有意見,簡直就是地獄開局。
「危險肯定是有的,只是眼下白蓮教勢大,官軍即便是獲勝,短時間內也沒有能力收復廣西。
何況我們前面還殺了知府,想要接受招安,也不是那麼容易。
暫且先觀望一二,如果官軍贏了這次大戰,就找人運作謀求反正。
如果白蓮教大獲全勝,那就跟著他們繼續走下去。
大虞傳承了兩百多年,按理來說也該到了王朝末年。
外有北虜威脅,內有白蓮教作亂,朝堂上還不太平。
能不能挺過這次危機,也是一個未知數!」
孟慶豐一臉為難的說道。
作為傳承數百年的土司勢力,還能夠越混越好,孟氏自然有自己的生存法則。
管廣西局勢如何變化,他們永遠站在勝利者一邊。
大虞強盛的時候,他們就支持大虞。
前面白蓮教造反占據了廣西,他們果斷向白蓮教納投名狀。
現在官軍有打回來的跡象,他們再次搖擺了起來。
不光孟氏如此,廣西的大部分土司,都是一群牆頭草。
為了生存下去,一些土司連安南人的冊封,一樣接了下來。
如果沒有廢除錦衣衛的話,此時的廣西大地,已經開始上演諜戰風雲。
讓他們直接倒戈不現實,但在戰場上出工不出力,還是可以操作的。
夾在大虞、白蓮聖國、安南人之間,就如同在三個雞蛋上跳舞,必須時刻小心。
「破船還有三斤釘,大虞朝沒這麼容易倒。
即便是到了王朝末年,憑藉祖宗留下的基業,也能夠維繫幾十年。
我們不能等到局勢明了,再跑到官府那邊運作。
原來廣西的官員死的死,逃的逃,我們在地方上經營的人脈全部都廢了。
京中那邊的關係,全靠送禮維繫著,別指望他們能出多少力。
何況遠水解不了近渴。
上一次廉州大戰就是例子,官軍完全是在下死手。
管是哪家的,也不管背後有什麼關係,他們都沒有留情。」
白衣老者搖了搖頭說道。
官場是人情世故,戰場上同樣可以講人情世故。
如果對面是之前的廣西本土部隊,大家象徵性的打一仗之後,就可以各回各家。
現在情況不一樣,對面的官軍和他們沒有一個銅幣的交情,遇上了那就是人家眼中的軍功。
「難啊!
我也想和廉州的官軍搭上關係。
不說別的,光他們手中抓的族人,就值得我們送上厚禮贖人。
可惜中間缺少橋樑,根本搭不上話。
冒然派人過去,人家也不會把我們這些敗軍之將,當成一回事。」
孟慶豐無奈的說道。
明知道白蓮聖國拿他們當炮灰,自然不會甘心繼續賣命。
想要和官軍進行勾搭,手中又沒有足夠的籌碼。
倘若局勢更明朗一些,可以直接倒戈過去,或者是他手中的軍事實力更強一些,事情都有的談。
偏偏現在什麼都沒有。
總不能一點實質表現都沒有,派人過去打個招呼,就讓人家相信他們這些反賊是心向朝廷的!
「同官軍搭上話簡單。
我們救的那幾名士紳子弟,他們都有族人在京中做官,就是最好的牽線人。
不過前提條件是:我們必須在大戰中保存實力。
保住了族中的大軍,才有資格和朝廷談條件。
萬一戰事不順,千萬不要有絲毫猶豫,直接帶著族人跑!」
老者的話,讓孟慶豐非常無奈。
上一次大戰,就數他反應最快,當機立斷帶著族人跑路。
外界和孟氏有矛盾的土司,直接給他取了一個綽號「逃跑將軍」
倘若再跑一次,那就徹底坐實了名號。
往後在廣西土司中,就別奢望再有什麼威望。
孟氏土司在處理械鬥問題,臨近的楊氏土司和侯氏土司同樣在做族人的思想工作。
報仇雪恨有的是機會,但不能是現在。
此刻動手互砍,不光白蓮聖國不會放過他們,官軍也會落井下石。
「族長,孟氏實在欺人太甚!
還有楊氏的人,也不是什麼好貨。
我們發生衝突時,就在一旁不斷挑撥——.—"
聽了手下人的匯報,侯翔宇無奈的揉了揉額頭。
土司之間的恩怨,實在是太過複雜。
為了一隻山雞、一隻野兔、一窩蜂蜜,兩個寨子之間都有可能發生一場械鬥。
很多私底下的予盾,他這個族長都不知道。
「行了,這些帳我們且先記著,等回頭再和他們清算。
正在說話間,營地中突然響起了打鬥聲。
埋伏在營地附近淮安營士兵,藉助夜色掩護,跑到三座營地的交界處搞起了破壞。
「派人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
侯翔宇惱怒的下令道。
營中械鬥,這一路上已經發生了無數次,
不光三大土司之間發生過械鬥,侯氏土司內部的寨子間,私底下也沒少發生摩擦。
可是在夜間這麼玩的,還是第一次。
三家選擇分開紮營,留出十幾米的間隙,就是為了減少衝突。
「族長,有敵人夜襲營地!」
收到這個消息,憋了一肚子火的侯翔宇,怒氣變得越發旺盛。
內部矛盾不好處理,外部的敵人就無需客氣了。
「傳令下去,務必留下這股敵軍,絕不能讓他們跑了!」
命令下達後,睡夢中的侯氏士兵紛紛起床,拿起武器加入到了戰鬥中。
只不過戰場一直在不斷移動,剛開始在侯氏營地,打著打著就進入了楊氏營地和孟氏營地。
類似的一幕,在其他地區同樣在上演。
被淮安營吸引的楊氏、孟氏土兵,同樣有許多進入到了侯氏營地。
原本各自為營的三家土司軍隊,很快混雜在了一起。
剛開始都在追殺官軍,很快情況就發生了變化。
不知道是存心,還是偶然的意外,一名侯氏土兵的長槍刺進了孟氏士卒的身上。
顧不上追究原因,看到自己的族人被殺,附近的孟氏的士兵,立即採取進行報復。
見到這一幕後,附近的侯氏士兵,也跟著加入到戰鬥中。
很快楊氏的士卒,也捲入到了混戰中。
剛開始只是一個角落,很快就蔓延到了整座營地。
全場大亂鬥開啟後,作為挑起戰火的淮安營士卒,已經殺出了重圍。
眼瞅著場面失控,意識到情況不妙的三族高層,急忙下令制止戰鬥。
可惜管是誰,都只能指揮動自家的族人,另外兩家的士卒可不會買帳。
不去殺別人,就會被別人殺死。
往日裡積攢下來的矛盾,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
「快停下來!
這是敵人的陰謀,不能中了官軍的詭———"
侯翔宇的話還沒說完,一枚飛來的利箭,就刺扎進了他的咽喉。
略微掙扎了幾下後,就直接倒地身亡。
黑燈瞎火的,根本看不清是誰下的黑手。
見到這一幕的侯氏士卒,當即決定把這筆帳,記在另外兩家身上。
在憤怒的力量加持下,紛紛爆發出十二分的戰鬥力,對進入自家營地的楊氏和孟氏士卒展開報復。
面對發瘋的侯氏士卒,楊氏和孟氏的士兵同樣不甘示弱,發起了凌厲的反擊。
三大土司氏族之間的火拼,一下子被推向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