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誘餌
「自然是哪一路走的快,就先打哪一路。
至於勝算嘛,那要接觸了之後,才能夠知道。
不過從叛軍的行動速度來看,這幾股敵軍都不算精銳。
從籌備出兵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都沒有完成兵力的集結。
如果不是考慮到接下來收復廣西,需要提前削弱叛軍的有生力量,他們連集結兵力的機會都不會有。」
李牧淡定的回答道。
作為新生政權,本該是效率最高的時候,白蓮聖國的表現卻非常一般。
其中固然有土司部隊拖了後腿的緣故,他們自身的組織能力欠缺,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戰場上兵貴神速,這種遲緩的集結,相當於自曝其短,
如果不是需要叛軍把土司從山上忽悠下來,李牧早就對他們動手了。
從搜集到的情報來看,上一次廉州之戰後,廣西土司之間又爆發了大規模內戰,軍事力量遭到進一步削弱。
受實力削弱的影響,政治上也從和白蓮聖國共治廣西,淪落到依附白蓮聖國。
接下來這一戰,倘若能夠順利收官,土司的軍事力量基本上就廢了。
縱使有漏網之魚,那也阻擋不了改土歸流的大勢。
白蓮聖國大營。
看著從各地匯聚而來的兵馬,孔四六感受到了沉重的壓力。
統帥二十萬大軍,這還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此前帶兵最多的時候也不過萬餘人。
步子一下子邁的這麼大,對他的軍事指揮能力是一次嚴峻的考驗。
在白蓮聖國內部,有過指揮二十萬大軍經驗的,也只有負責東征的平南王。
就連負責的北伐的東平王,負責西征的鎮西王,魔下也沒有二十萬大軍。
一下子成了聖國兵力第二多的統師,除了最初的興奮外,剩下的全是煩惱。
名義上有二十萬大軍,光土司的軍隊都占據了三分之二,
真正的聖國嫡系武裝不過六七萬,其中還包括留守思明、南寧、潯州三府的老弱。
刨除老弱之後,剩下的五萬部隊,也就接受過三四個月的基礎軍事訓練。
沒有辦法,白蓮教從起兵到現在,還不到一年時間。
能夠拿出這麼多家底,已經非常不錯了。
歷史上那麼多農民起義,領導層比白蓮聖國優秀的,還真找不到幾個。
表現出來的政治外交手段同樣不俗。
看忽悠一眾廣西土司的操作就知道,他們是真有能力。
不過再怎麼秀操作,也是有瓶頸的。
對內缺乏大量的文官治理地方,對外作戰又缺少武將。
現在的主將,全是創業團隊的原始班底。
戰爭能夠磨鍊人,可將帥成長是需要時間的。
在這個成長的過程中,需要進行不斷的淘汰篩選。
偏偏白蓮聖國發展的太過順利,將領們來不及經歷挫折,就直接打起了巔峰賽。
像這種數十萬人參加的大會戰,白蓮聖國已經打贏了一次廣東會戰。
理論上來說,白蓮聖國贏得廣西會戰後,就可以全據兩廣之地。
接著打贏湖廣會戰,再到江南地區發動一場大會戰,半壁江山就到手了。
越是戰略意義巨大,就越不能容忍失敗,對前線將領造成的壓力也就越大。
孔四六選擇分兵三路,既有後勤上的考慮,同樣也是兵馬太多指揮不過來。
光潯州這邊的十萬大軍,調度起來他都感覺吃力。
為了減少內部矛盾,避免爆發內戰,他不得不把有恩怨的土司分開。
偏偏廣西土司之間的恩怨情仇,那是罄竹難書。
不光白蓮教在挑起土司內鬥,歷代中原王朝為了地方穩定,就沒少幹這種事。
往上追溯的話,相鄰土司之間,基本上都有過血海深仇。
臨近幾個州府土司之間,還有互不兼容的地域矛盾。
翻開廣西的地方志,三分之二的內容都在記錄土司內鬥史。
「好了,過去的事情,我們就不提了。
今後我不希望看到,軍中再次發生械鬥。
如果再有人觸犯,老子不管是誰魔下的部將,一律軍法從事!」
剛剛處理完一起糾紛的孔四六,對著一眾土司頭目訓斥道。
為了方便指揮,也為了更好的拿捏這些土司。
大寨土司的兵馬,都被他刻意進行了拆分,留在這裡的只是一部分。
另外的兵馬,被拆分到了另外兩路軍中。
軍中實力就是話語權。
手中的兵少了,這些大土司的傲氣,也削減了不少。
相比第一次召開軍事會議,互相拍桌子的混亂場面,現在已經安分了很多。
見一眾土司相互之間,依舊怒目而視,孔四六也知道讓大家放下仇恨不現實。
自蓮聖國也不容許他們放下仇恨。
真要是土司們關係和睦,那就不是一份徵召令,就能夠把人召集過來賣命。
只有土司持續內鬥,才需要爭取他們的支持。
誰敢不買帳,就先滅了誰。
「別說本帥不給你們機會,只要打贏了這一仗,美人、土地、金銀珠寶通通都會有。
誰能夠在大戰中立下首功,本帥親自奏請聖皇,冊封其為知府,執掌一府之地的軍政大權。
孟慶豐、楊靖淵、侯翔宇,本帥令你們三人率領本部兵馬,充當大軍的先鋒。
遇到敵軍小股兵力,直接予以殲滅。
倘若碰上敵軍主力,無需和他們硬碰,等待主力大軍即可。」
聽到孔四六的命令,孟楊侯三人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
槍打出頭鳥,在哪兒都適用。
隨著廉州之戰的失敗,廣西土司內鬥的實力對比,也發生了洗牌。
現在就數他們三家實力最為雄厚,擁有最多的人口和軍隊,占據著最廣闊的土地。
哪怕進入營中後,三人極力控制部將不要生事,還是被主帥給惦記上了。
「末將得令!」
「末將得令!」
「末將得令!」
從有氣無力的回答聲中,就可以聽出三人有多麼不情願。
充當先鋒部隊,看似受到了重用,實際上是在拿腦袋換軍功。
前面和廉州的官軍交過手,他們非常清楚敵人有多棘手。
稍有不慎,在戰場上翻了車,他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可惜這裡是軍中,敢抗命的話,立即就會人頭落地。
「兩位請留步!」
出了師營,孟慶豐急忙開口叫住了準備離去的楊侯二人。
「孟兄叫住我們,所為何事?」
楊靖淵疑惑的問道。
他們三家都是老牌土司,可相互之間並無交情,恩怨到手積累了一堆。
就在上個月,大家還各自帶著一群小弟幹仗。
「楊兄、侯兄,不知二位對這一戰怎麼看?」
孟慶豐開口反問道。
坦率的說,這種地方不適合討論軍事話題。
怎奈三人缺乏足夠的信任,倘若開口邀請去自家師營,人家還會懷疑他心懷回測。
「當然是站著看!
軍令都接了下來,除了執行命令之外,我們還能怎麼辦?」
侯翔宇沒好氣的說道。
想要挑撥他鬧事,那是不可能的。
眼下白蓮聖國勢大,他們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現在就盼著白蓮聖國早點兒遷都離開。
一旦行政中心遠離了廣西,對他們的打壓也就不復存在了。
相比中原大地,嶺南終歸還是太過偏僻,無法成為政治中心。
「侯兄,有事好商量,接下來我們還要一起充當先鋒。
到了戰場上,少不了需要同舟共濟。
若是因為一些誤會,產生了隔,那就不好了。」
楊靖淵開口打圓場道。
內心深處,他早就開始罵娘了。
讓他們這些矛盾重重的主,一起充當大軍的先鋒。
相互監督的目的是達到了,問題是該怎麼配合啊?
縱使上面的將領知道顧全大局,下面的小兵也能保持理性麼?
仇恨的力量是巨大的,搞不好就會有人給隊友捅刀子。
別人怎麼想他不知情,反正他是不敢把自己的後背交給隊友。
「楊兄說的沒錯,現在我們需要同舟共濟。
廉州那幫官軍,可不是普通的官軍。
從搜集的情報得知,淮安營和揚州營都是勛貴的嫡系力量,主將分別出自勛貴中最顯赫的景李兩家。
想來侯兄,對這兩個家族不會陌生。
有這樣的背景,揚州營和淮安營獲得資源,不是普通大虞官軍能比的。
主帥同樣是熟讀兵書,精通各種兵法。
遇到這樣的敵人,再怎麼重視也不為過。
上一次廉州大戰,你們沒有過來,我可是親自領教過他們的厲害。
十萬大軍在短短兩個時辰之內,就被敵人正面打崩潰。
這其中固然有戰象受驚,給我軍造成混亂的緣故,更多還是敵軍的戰鬥力太強了。
我們率領的前鋒部隊,絕對不是敵人對手。
一旦同敵人的主力發生遭遇戰,恐怕連跑路都困難。
畢竟,敵人是有騎兵部隊的。
雖然我們也有騎兵,但平常訓練的太少,雙方的戰鬥力差距明顯。"
孟慶豐心有餘悸的說道。
騎兵太過燒錢,廣西又多山地,只有少數土司配備了騎兵。
這些騎兵只能說騎術不錯,想要長期脫產訓練,那是不可能的。
哪怕是他們這樣大土司,一樣養不起完全脫產的騎兵。
事實上,養的起也不敢養。
平常時期小打小鬧,沒人理會他們。
敢厲兵秣馬,錦衣衛和地方官府可不是吃閒飯的,早就上報朝廷派兵圍剿了。
哪怕拉出一百騎兵,在外面溜上一圈,都有有可能招來滅頂之災。
解決不了所有的土司,不等於剿滅一兩家土司,也搞不定。
騎兵所需的甲胃,更是不用指望。
大虞朝對鎧甲管制非常嚴格,即便是有錢,也別想買到貨。
一直到白蓮教造反,束縛在他們身上的鎖,才被打開。
養尊處優了上百年,世襲下來的土司,大都被養廢了。
有野心擴充軍備的是少數,有野心又有能力的,那就更少了。
他們三個算是兼顧了野心和能力,架不住家底太過薄弱。
為了在一眾土司中脫穎而出,就已經耗盡家財,
想要更進一步,除非占據更多的土地,獲得更多的人口。
「孟慶豐,你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
光我們三家不是官軍的對手,可這次白蓮聖國出動了四十萬大軍。
就算給他們打個對摺,最少也有二十萬大軍。
對面的官軍兵力不過區區三萬,其中半數以上,還是衛所部隊。
真實能打的也不過那麼一萬多精兵,我們就算是五個換一個,能夠耗死敵人!」
侯翔宇一臉不屑的說道。
最近這些日子,他可是兼併了好幾個寨子,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如果不是白蓮聖國出手干涉,沒準他就是廣西最大的土司了。
軍事上的勝利,讓他對其他土司產生了鄙視。
哪怕孟氏這種老牌土司,現在他也不放在眼裡。
「侯兄有信心就好,接下來的大戰,就拜託候兄了!」
孟慶豐強忍著怒意說道。
原本他還想著三家聯合,在大戰中爭奪更大的話語權,看到隊友的表現後,
他當即決定改變計劃。
戰爭總是需要炮灰的,他們這些土司聯軍,就是白蓮聖國找的炮灰。
想要保住自家的族人,那就只能讓其他土司去犧牲。
一旁的楊靖淵同樣看出了苗頭,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出來打圓場。
在過去的歲月里,各家積累的矛盾太深,不是三言兩語能夠化解的。
這種攤開說的還好,最怕嘴上答應好好的,到了戰場上又突然變卦。
聽到親兵匯報,三人會面後不歡而散,孔四六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讓土司內鬥,這是白蓮聖國的國策。
只要聖都一天在廣西,壓制土司的國策,就不容許更改。
除了政治需要外,一眾聖國高層在崛起之前,也沒少受土司的欺負。
這些土司,不僅禁止他們往寨子裡傳教,還經常派人在道路上設卡收費。
當年他販賣私鹽的時候,超過一半的利潤,都被這些傢伙拿走了。
偶爾討價還價,還會遭到毒打。
保護費不是土司親自去收,這些不起眼的小事情,他們自然不會當成一回事。
可對當事人來說,事情過去的再久,梁子終歸還是結下了。
昔日壓榨他們的官員、士紳,都遭到了清算,怎麼會缺席這些土司。
為了大局著想,不方便直接出手報復,但暗地裡的手段卻從來沒停過。
雙方的盟友關係,從奪取廣西的那一刻開始,就漸漸變了質。
「侯爺,這些人矛盾重重,到了戰場上怕是要吃大虧。
如果前鋒大軍失利,對軍心士氣來說,將是一次沉重打擊!」
一旁的周師爺委婉提醒道。
借刀殺人可以,但官軍這把刀,背面也開了鋒。
稍有不慎,就會傷到自己。
「放心好了,本侯早有準備。
為了這次大戰,我可是向聖皇要了三千騎兵,全部都是教中的精銳。
這些先鋒部隊,只是放出去的誘餌,就等著敵人上鉤。
不怕敵人吃掉他們,就怕敵人不上鉤,直接據城而守。
廉州城不算堅固,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拿下的。
倘若大戰陷入僵持狀態,二十萬大軍每天的消耗,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聖庫中的物資儲備有限,偏偏廣西的交通閉塞,湖廣和廣東的物資運回來損耗太大。
估摸著等打完這一仗,聖國就要遷都了!」
孔四六搖了搖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