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剛在衙門中傳開,很快就有人過來告假。
看得出來,閹黨的計劃成功了。
人性貪婪是共通的,能夠吸引勛貴子弟,就可以吸引文官、鄉紳。
只要價格足夠誘人,不愁沒人接盤。
若非土地無法移動,距離太遠不便管理,光京中的官僚就能夠把這些產業買光。
一時賣不完也沒關係,地方上的鄉紳收到消息之後,也會迅速趕過來。
何況明年是科舉之年,各地的舉人老爺們,提前進京也是可以的。
除非地方太過偏遠,朝中的權貴們看不上,不然李牧不覺得他們能分一杯羹。
二百八十萬畝聽起來數字很大,但是對一眾宗室王公、勛貴外戚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來說,根本就不夠分。
縱觀歷史,每次王朝進入中後期,統治集團人口都會急劇增長,相應對財富的需求也隨之增加。
長子繼承家業,其他兒子也需要有個著落。
全部指著祖業過日子,拆分不了幾次,就會陷入財政困境。
除了加大對民間進行掠奪外,統治集團內部的鬥爭,也會變得空前激烈。
拍了拍腦袋,李牧發現自己杞人憂天了。
天塌下來,也是皇帝先頂著。
下面還有一眾內閣大臣和王公貴族接力,根本輪不到他這小小蝦米操心。
從了解的情況來看,無論是天元帝,還是朝堂上的百官,都是一個比一個精明。
能不能在歷史中吸取經驗教訓不知道,反正熟讀史書是肯定的。
從天元帝繼位後的一系列舉動來看,明顯是覺察到了帝國的危險,才推動的改革。
截止到目前來看,這些改革最直接的成果體現在財政上。
同天元元年相比,朝廷的財政收入在七年間,增長了近四分之一。
對一個老牌大帝國來說,這絕對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
當然,天元帝失敗的改革更多,但他是幕後流玩家。
不光分化了百官,還推出了閹黨這個天字號背鍋俠,在前面拉著仇恨。
大家針對目標都是閹黨,根本沒人注意皇帝做了啥。
或者說他這個皇帝什麼都沒做,全程都是在暗示別人干。
搞成功了,那是皇帝英明。
干失敗了,那就是底下人錯會了聖意。
皇帝不親自下場,就不會犯錯。
除了關鍵時刻的乾綱獨斷外,其他時候事情都是百官們幹的。
在封建王朝這麼玩,簡直就是無敵。
輔佐君主處理朝政,乃是百官們的職責。
干出了毛病,自然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甩鍋給上司,這是一門技術活,不是誰都能玩。
尤其是甩鍋給皇帝,更是充滿了風險。
殘血的御史台,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
一向虛心納諫的皇帝,在不動聲色中,就借宦官的手把他們給搞掉了。
估摸著很多人被流放出京,都不知道是自己得罪了皇帝,還以為是在黨爭中激怒了閹黨,引來的禍端。
一陣腦補過後,李牧對皇帝,對朝廷又恢復了信心。
剛回到侯府,還來不及換下官服,就被鎮遠侯派人喚了過去。
「叔父,您找我過來,可是發生了什麼?」
李牧疑惑的問道。
對鎮遠侯他是有些了解的。
入京這麼長時間,每次會面這位叔父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中,這還是李牧第一次見他失態。
「要出大事了!
錦衣衛找到了遼東大戰的倖存者,從他們口中得知,大軍在和敵人決戰前一天就斷了糧。
進一步追查得知,按照遼東都師段文宏的部署,大軍就近從附近衛所徵調糧草。
可距離最近的瀋陽衛,常年遭受北虜襲擊,軍田拋荒嚴重。
軍戶們早就逃的所剩無幾,倉庫裡面根本就沒有足夠的存糧。
這麼重要的消息,本該在大戰前就上報的。
結果消息在傳遞過程中,被人給壓了下來。
等到大戰爆發後,段督師派人過去催糧,才發現不對勁。
可惜使者的態度太過惡劣,激怒了瀋陽衛指揮使,一怒殺了使者。
為了逃避朝廷追責,他押運著假糧草上路,在半路偽造了北虜襲擊全軍覆沒的假象,現在不知所蹤。」
李原心有餘悸的說道。
無論是隱瞞軍情,還是衛所虧空,都是捅破天的大事。
偏偏這兩件大事,還直接導致了遼東大敗。
到了現在這一步,無論如何朝廷都要追究到底。
「叔父,您的意思是朝廷要清查衛所?」
隱瞞軍情是重罪,人頭搬家是必然的。搞不好還會觸發九族消消樂副本。
查到誰的頭上,誰完蛋。
再大的後台都沒用,朝中兩黨再怎麼內鬥,也沒誰會想不開跑去勾結北虜。
從皇帝到文武百官,都不會放過這些混蛋。
結局註定的事情,沒啥好說的。那麼要出的大事,就只能是清查各地衛所。
對衛所軍隊戰鬥力糜爛的問題,天元帝早就不滿了。
只是這種歷史頑疾,背後牽連到的人太多,不是想動就可以動的。
遼東大敗的契機,為清查全國衛所創造了有利條件。
不用懷疑,全國的衛所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出了大問題。
衛所兵戰鬥力下降,除了疏於訓練外,最重要的還是支持他們戰鬥的動力——田產,被人給占為己有。
全國近一億畝的軍田,留在軍戶手中的十不存一。
原本享受免稅待遇,生活水平應該更高的軍戶,日子過得甚至不如雇戶。
肚子都填不飽,自然別奢望啥戰鬥力。
「沒錯!
陛下早就有意整頓各地衛所,這種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
在小朝會上,兵部提出清查各地衛所軍田。哪怕我們這些勛貴強烈反對,提議還是獲得了通過!」
李原臉色陰沉的說道。
在清查衛所的問題上,皇帝和內閣居然達成了共識。這讓在朝堂上話語權不高的勛貴,一下子陷入了被動。
論起耍嘴皮子,一眾勛貴大佬綁在一起,也不是一名閣臣的對手。
何況這次的事情,人家有充分的理由。
勛貴們提出的反對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