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1章 廚師
一臉蓬鬆凌亂白鬍子的華特沉著臉，杵著拐杖在前方帶路，那名年輕侍從則是一臉緊張地跟在後面。
吉蘭帽檐拉低，雙手插兜。
一副慵懶散漫的姿態。
圖書館大廳里的那些閱讀者，超過一半都默默放下了書籍，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跟著三人陸續離開，似是想去看熱鬧。
在走出圖書館大廳前，吉蘭突然察覺到了什麼，目光轉向了角落位置。
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恢復了正常。收回目光後，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只是嘴角莫名翹起……
『真是沒想到，竟然這麼巧。』
吉蘭心中暗道一聲。
在大廳角落，有一名西裝革履的高瘦男子，正全神貫注地閱讀著手中的古籍。
他留有兩撇小鬍子，表情充滿了狂喜之色。
「找到了，找到了……」
男子嘴裡呢喃著，語氣興奮不已。
他手裡的這一部古籍上，記載的內容正是飛升之秘。其中詳細講述了一位中世紀時期的飛升者，事先如何準備，又如何入夢通過了飛升大門的試煉，最終得以升格，永久離開塵世，居住於神鄉的事跡。
「不枉我費盡千辛萬苦，終於又找到了一張『白金借閱證』，果然如傳言那般，書局的大圖書館裡藏有飛升之秘……」
施羅·西蒙緩緩合上了古籍，心想。
這時，他注意到了大廳里的動靜，不由微微皺眉，面露疑惑，似是不知道這些人為何一同離開。
很快，施羅的目光便順著人群朝前方看去，他的臉色一下子發生了劇變。
因為他看到了一個最不願看到的人！
「紅賢者」吉蘭·伊洛斯！
當初自己下令讓「旅者馬戲團」成員去追殺兩名獨行神秘者，一路從奧威納聯邦追到了不萊梅帝國，試圖搶奪對方手中的「白金借閱證」，卻不料在帝國境內捅出了大婁子。
此事恰逢「紅賢者」剛剛繼位其老師的委員長一職，於是便殺雞儆猴，親自出手將那支「旅者馬戲團」小隊誅殺。
在這個過程中，雙方還隔空交手了一番，結果是施羅吃了大虧。
兩人因此而結仇。
後來「紅賢者」的名頭愈發響亮。
先是襲擊聯邦首都雅各賓，將那裡攪得天翻地覆，連上位者彼我都被他殺了個乾淨。後又據說他已完成飛升，同時還逃脫了聯邦圍剿，風頭一時無兩。
施羅在得知這些消息後，早就嚇得不輕，根本不想再遇見這位狠人，生怕對方找自己的麻煩。
卻不料，會在這裡遇見他！
施羅頓時心生退意，打算趁「紅賢者」還沒發現他趕緊溜。
但很快，他便渾身一僵，脊背發涼。
因為施羅注意到，那紫眸青年毫無徵兆地偏移視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才走遠。
「該死！『紅賢者』發現我了！」
施羅頓時內心叫糟。
他滿頭大汗，如遭雷擊般愣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怎麼辦？怎麼辦？！」
「我該走嗎？不……不行，他剛才的眼神明顯是在警告我，逃不掉的。」
一瞬之間，施羅的心裡經過了數輪掙扎，最終，他咬了咬牙，將古籍往懷裡一揣，便跟了上去。
既然「紅賢者」已經發現他了，那麼自己沒法逃跑，只能跟上去，找機會向對方道歉，祈求原諒。
而這也是他活命的唯一方法！
…
…
華特、侍從兩人為吉蘭帶路，離開大圖書館後，到了這座孤島的外圍地帶。
四周植被豐茂。
恰逢秋季，層林盡染。
一條石板小道從大圖書館門口延伸，於前方分叉，分別通往數個方向。
吉蘭看到正前方有一座木頭棧橋，過去就是一座孤零零的燈塔。左邊小道是一片麥田，右邊則是繞過大圖書館，去往後面。
此時華特正帶著他走右邊小道。
一群「奇裝異服」的男女遠遠跟在三人後面，雖然吉蘭和華特都早已察覺，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不多時。
吉蘭跟著華特沿石板小道穿過了林間，繞過那座巨大的圖書館，來到了一片幽靜的莊園區。
一棟棟的老式紅磚公寓，鱗次櫛比地坐落在了鬱鬱蔥蔥的草坪上，四周圍著鐵藝柵欄。
沿途，華特向吉蘭解釋了一番。
這片莊園區，是專門為前來造訪的客人們所準備。因為大圖書館藏書浩瀚，即便是閱讀其中百分之一的書籍，也需要相當漫長的時間。
且大圖書館位於人跡罕至的拉塞爾山脈後，大陸極北外的孤島，往往來上一次都極為不容易。
故而客人們大多會長久住下。
他們也戲稱自己為「圖書館隱士」。
吉蘭要找的那位名叫安格斯的客人，正是這樣一位「隱士」。
嘎吱——
華特打開了莊園大門，帶著吉蘭走了進去。
穿過草坪，在右手邊倒數第三棟紅磚公寓前，華特這才停下。
「這裡便是安格斯先生的住處。」
老者抬手示意，小聲道。
說著，他便上去敲了敲公寓的金屬大門，哐哐作響。
但等待了一會，裡面並沒有回應。
吉蘭皺起了眉。
因為他嗅到了一股古怪的臭味，正從公寓的院子裡瀰漫出來……就像是腐爛的肥肉混雜著內臟在鍋里焯水時的味道，又像是毛髮燒焦時的刺鼻氣味。
華特和身邊的侍從都聞到了這股味道，前者還好，但年輕侍從已經面露難色，幾欲作嘔。
「安格斯先生，請問在公寓嗎？我是管理員華特，有事登門……」
華特咳嗽一聲，朗聲呼喚。
但他話還未說完，大門便哐啷一聲打開，裡面傳來一個低沉且不耐煩的粗獷嗓音：
「到底什麼事？！我正在進行嚴肅的藝術創作，經不起打擾！」
吉蘭眼睛一眯。
他看到敞開的鐵門內，正站著一位兩米來高的壯漢……這壯漢肚皮圓潤，一臉橫肉，整張臉浮腫變形，看上去極為醜陋猙獰。
雖然這人身穿著襯衫西褲，但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清洗過了，沾滿了油污、汗漬和血跡，渾身惡臭。
吉蘭悄然展開靈視，一眼便確認此人是一名6階久世者。
同時，他總覺得這傢伙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便啟用了「指引提示」的能力。
「安格斯·卡列爾。」
「男，68歲。」
「6階久世者，原質『完人』。」
「『使徒烙印』擁有者（使徒候選）。」
「……曾是匹爾市的一名飯店大廚，在『紅月事件』中，被月光灼蝕而異變成了豬頭怪物，屠殺了一整條街的人，將他們烹飪成了肉湯吞噬。」
「紅色月光中蘊含著舊神第四司歲的一絲力量與知識，安格斯因禍得福，找回部分理性，踏上了神秘學的道路。」
吉蘭頗為詫異。
他沒想到，眼前這個臭烘烘的壯漢，竟然就是自己曾看過的電影《舊匹爾》里的那個「豬頭廚師」怪物！
當初他在觀影時，通過彩蛋看到了十二名乘客中，那位胖商人正是死在了這傢伙手裡，被對方宰掉後做成了一鍋湯給吃了。
而吉蘭當時的實力太過弱小，根本不敢去招惹對方。
「抱歉打擾到您了，安格斯先生。」
這時，老管理員華特行了一禮，道。
「只是因為您上次借取了真實膠捲《謝幕》的一份殘片，已經逾期半個月，所以我正是為此事登門討要。」
「就為了這件小事，就跑來打擾我的藝術創作？！」
安格斯臉色難看，眼神暴虐。
「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這次的創作準備了多久？它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偉大的神明一直在注視著我，期望我能創造出更多傑作……」
「或許就是因為你的打擾，讓我失去了一次飛升的機會！你這該死的蠢豬！」
壯漢怒喝，口水星子噴了華特一臉。
被人當面咆哮和侮辱，華特一張老臉有些掛不住，眼角抽了抽。
好在他涵養不錯，只是默默擦了擦臉上的口水，然後沉聲道：
「實在抱歉，先生，但您逾期一事卻是牽扯到書局的規矩，恕我再次聲明，請您歸還借取之物。」
「不還又能怎麼樣？」
安格斯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
「區區一份膠捲殘片罷了，按照『等價交換』原則，我賠你們一份大餐便是。若不是涉及二月司辰『導演』，我根本看都不願看一眼……」
「而我的廚藝，比電影更具藝術！」
「大餐？」
華特的視線越過安格斯，落在了院子中。
只見那裡擺放著一口大鐵鍋，裡面煮著一鍋黑色泛綠的濃湯，冒著古怪的氣泡。還能隱隱看到，一些小動物的骨骼、皮肉乃至人類女性的長髮。
那股惡臭，正是從鍋里傳出。
華特內心暗怒，對方所謂的「大餐」根本不具備所謂的價值，反而更像是對書局的一種侮辱。
站在後方的吉蘭也注意到了鐵鍋。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壯漢。
『這傢伙的精神狀態，比我封印『瘋王』之前還要糟糕，多半是受到了「月神」侵蝕的原因，後遺症過於嚴重……』
吉蘭心想。
『而且，將人作為食物進行烹飪的行為也配稱為藝術？「雅夫人」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差勁吶。』
他上前一步，示意華特退開。
這老管理員不過是一位5階久世者，面對安格斯缺乏底氣，吉蘭打算親自出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