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下旬,事情也在東西兩城區年輕人中已經傳開了。
大家都在翹首以盼的「大院子弟和胡同子弟擂台賽之一拳泯恩仇杯」就要正式開始了。
為了公平起見,地點定在了永訂門外,算是沿著故宮中軸線一路向南,不偏不倚,不東不西。
而且現在這年月,除了二環之外,那就是大片的田地了。
人少,沒人管!
就在一條鐵軌附近!
在開賽前三天,夏天他們秘密的發了幾十份的手寫傳單。
東西城區同齡朋友:
根據上頭會議精神,要文斗不要武鬥,要和諧不要暴力。
現將「大院子弟和胡同子弟擂台賽之泯恩仇杯」時間地點安排如下……
友誼第一比賽第二,本著調節雙方矛盾,消除團體誤會,以往恩怨一戰皆消的思想……
本次擂台賽將以擂主守擂形式,接受各方朋友挑戰,有自信的朋友皆可參與,也歡迎其他朋友文明觀看。望周知。
本次擂台賽不收門票;汽水、瓜子和小板凳自備;給大家找點樂子——夏天,78年6月16日。
本來想著貼出來來著,但是太高調了。
自己就別再搞事了。
就私下的宣揚一下吧,能得到消息的,想得到消息的,自然會知道——秦檜還有三個狐朋狗友呢!
那些得不到消息的,都是好孩子,就別跟著摻和了。
但讓夏天沒想到的是,竟然讓帽子叔叔劉哥給發現了端倪了!
不愧是十多年的老帽子啊,嗅覺是真敏銳。
劉哥:「不行!我不會讓你小子胡鬧的!你知道這聚集起來得多少人?」
運動剛過去,你搞這個?你是在搞我啊!
夏天請劉哥快坐:別生氣,你聽我狡辯。不是,聽我解釋。
「劉哥啊,真不是我要鬧事。大禹治水堵不如疏。現在這些年輕人上頭沒人管,都燥的厲害,不如我拉一起在可控情況下大家發泄發泄。您看是不是這個理兒?」
劉哥一拍大腿:「是個屁的理!」
不過到最後,他還是默認了。
就跟夏天說的那樣,這年頭百廢待興,頭頂刮什麼風還不知道,實在沒空管這些。
再說了,小年輕茬個架稀疏平常,不進醫院都沒人當回事。
況且就像是夏天說的,這不是什麼打架鬥毆,這是一場民間組織的擂台切磋賽事~
是為了促進年輕人之間的溝通了解,本著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為國家強身健體的原則,舉辦的切磋賽事……劉哥:你小子真是個當官的料!我當公an這麼多年,比你還會唱高調的領導都沒遇到幾個……
把百人群毆的不可控因素,壓縮到可控風險範圍內,這就是夏天要搞這個擂台賽的原因。
1V1又不讓動傢伙,不至於出事。
……
中午,夏天吃了個五分飽,開始站樁。
不知不覺時間到了,「咚咚咚」大春來敲門:「天兒,快到時候了吧?」
他探頭入門,雖然夏爸夏媽都去上班了,但這要去打架他也心虛,不敢進門。
「嗯。」夏天在旁邊的搪瓷牡丹花的紅白洗臉盆中,掏出濕毛巾,擰乾了開始擦身上。
他已經調整好狀態了,今天必有一場惡戰!
穿上襯衫,跨上軍綠色帆布包,推著自行車和大春出門了。
胡同口眼鏡、小東和其他一個胡同的小子們,都躁動的等不及了。
「出發!」夏天一揮手,一車當先,騎在前頭,往永訂門蹬。
一路上不少十五六歲的小子,呼和著加入車隊,自行車大軍越來越多,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躁動起來。
一個大爺在門洞裡納涼,忽然看到這麼一大票子半大小子飆車而過,唬的一愣:「嘿,這大下午的,這得有百十來號人吧?」
這場景有點像是工廠下班!
這年頭幾乎看不到什麼高樓大廈,四五層算是高的了,街邊兩三層的建築比比皆是。有點像是偏遠小縣城!
而出了二環繼續往外蹬,那可就是一片大地了。大片的玉米地是無盡的青紗帳~
等到了永訂門的時候,那人就更多了。
永定門外兩片自行車和人,得有兩百多,加上跟著夏天來的一百多號。
瑪德,這得有三四百號了吧?
兩邊涇渭分明,互相怒目而視。
更遠的地方還有一票零零散散的幾十號人,這是純看熱鬧的。
「各位,今天你們來的目的都很明確,但先別著急。講好規則,咱們再開干。」夏天叫道。
他調動丹田氣,運用發聲技巧,聲音如金聲玉振,傳的老遠也不散。
「這就是夏天?嘿,長得倒是不錯。」看熱鬧的有人開始品頭論足了。
少數的女生也不由自主的翹起了嘴角——確實長得不錯,個頭也高,還白!更主要的是氣派!
這站在三四百人前侃侃而談,瀟灑控場,確實讓人神往。
當然了,雖然胡同子弟這邊都算馬首是瞻,但人家大院子弟還能看著你在面前裝逼?
「少說廢話,趕緊劃出道兒來吧?」一個穿著軍綠色褲子,白襯衫的站了出來。
夏天也不惱,「我叫夏天,住在東城。還沒請教?」
「葛南征,裝司院的。」裝司就是裝甲兵司L部。
聽說他們那食堂的伙食最好!
在物資匱乏的時代,很多人家三月不知肉味兒,可裝司的孩子們卻隔三差五能在院內的食堂里吃上燉帶魚、紅燒丸子。
過年的會餐上,還能吃到糖醋排骨、紅燒肉和醬豬蹄。
燈光球場、旱冰場、游泳池,這些都是令外人羨慕的設施,但在裝司這樣的部隊院裡卻是標配......
這個葛南征在介紹自己的時候,就充滿了一股不易察覺又很是顯眼的傲氣。
還不等夏天說話,他不遠處的另一撥人就開口了。
「葛南征你上去湊什麼熱鬧?跟你有什麼關係?」說話的就是葉靖。
之前說了,他已經參軍的哥哥在幾個大院中還是很有名氣的,孩子王,所以他從小也是傲氣。
結果他剛說完話,又有人開口懟他:「誒呦喂,葉靖要不是你們挨了揍,丟了老兵的臉,我們至於來湊這個熱鬧嗎?你們說是吧?」
他回頭向著自己的兄弟們高聲叫喊,身後一群人頓時起鬨。
「劉會元,你他麼的來說風涼話的是吧?」葉靖怒了。
三方就開始罵起來了,手裡的短棍、車鎖、搬磚也都亮出來了。
這也是有備而來啊!
夏天跟身後一眾的胡同子弟互相對視,有點懵——感覺他們自己就能幹起來啊?也用不著咱們了?
說起來,這些大院子弟也真不好形容。
相對完整的社會系統,享受著的一定特權,使大院子弟與外界平民的生活有所區別。
在森嚴的院牆內,食堂、禮堂、游泳池、服務社、醫院衛生所、幼兒園,甚至小學、中學,一應俱全。
迥異於胡同雜院般四九城內的老燕京生活。
大院子弟的「古早優越感」十分濃重,一開口對誰都瞧不上。
身居在各個大院裡的頑主們,父輩多半是「貧農」出身,可到了他們這一代儼然已是「H色貴族」了,普遍盛氣凌人,傲視一切。
大院是個認證身份的光榮標識,不僅能將自己區別於一般的平民子弟,還能區別出「我們院的孩子」和「其他院的孩子」。
你看他們互相之間都帶著點瞧不起的,在面對不是大院子弟的時候,那就更是「J級歧視」了。
眼看著三方都要混戰了,夏天大喝一聲:「行了!來演馬戲的啊?」
「我說,你們要是不服,我們先等你們打完了再搞?還是怎麼著?」
「就這麼點人都能內鬥起來,還真是讓我開了眼界了。」
那葉靖都要氣炸了,「別廢話了!你想怎麼整,劃出道兒來!」
夏天一擺手,大春和小東從包里掏出兩個小罐子,那是白灰。
兩人嫻熟的在一片空地上,畫出了7*7米的一個方框。
「條件簡陋,這就是擂台了。認輸、失去戰鬥力,或者出了這個框,就算輸。」
「不許帶傢伙,空手。不許打後腦、下陰、插眼。倒地不許追擊……我當擂主,接受所有人挑戰!」
「來吧,有仇報仇沒仇過癮,想來試試身手的都可以上!我都接著!」
「還是那句話,有什麼仇什麼怨,擂台上全都解決嘍。以後再說以後的。怎麼樣?誰先來?!」
夏天脫了襯衫,掏出綁帶開始在手上纏。
陽光強烈的正午,夏天那一身肌肉隨著他綁手的動作高低起伏。
雖然不像是健美運動員那麼巨大,但稜角分明、輪廓清晰,極為硬朗!
像是一頭花豹!
這年頭有這種體型的,幾乎沒有。
就算是軍人,他們的體脂低,肌肉也很發達。但絕對不會有夏天這樣,全方位的拳法鍛鍊刻畫出來的身軀,沒有任何破綻和弱點的身體。
這是無法祈求的先天條件,加上後天二三十個名師指點和常人十倍效率的刻苦鍛鍊,才打造出來的!
夏天熟練的纏好綁帶,然後在擂台中拉伸筋骨。
肌肉如山巒起伏,整個人氣勢不停的拔高,視眾人如無物。
一群少年宮武術班出身的師弟們頓時就興奮起來了:大師兄認真起來了,大師兄要打人啦~
對面大院子弟一時之間有點被鎮住了,但年輕人就這點好,初生牛犢不怕虎。
就算是夏天現在看上去實在有些嚇人,也有小年輕的被氣氛烘托得熱血上涌,也不怕。
「我來!」喊話的是卓越,就是方言葉靖他們叫來的好友,院裡最能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