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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酒太烈!

2024-10-16 00:51:17 作者: 戈昔
  送別了寧採薇,朱寅就帶著寧清塵去國子監有王家這個定時炸彈,加上紅纓等人護送採薇離開了,家中武力空虛,他怎麼敢把寧清塵放在家裡?

  當然要帶著小傢伙一起上學了。

  這樣一來,就能一起受到蘭察的保護。寧清塵跟著自己,他才能放心。

  不然萬一清塵出了事,他怎麼和採薇交代?

  馬車到了北城的國子監,蘭察自在停在外面的馬車中睡覺休息,朱寅就抱著寧採薇進入南雍。

  看到朱寅帶著一歲嬰兒來上課,整個課堂都轟動了。

  今日是會講,坐堂助教換了黃助教。黃助教雖然和上學才幾天的朱寅不熟,

  卻也知道這個新鮮出爐的神童。

  「稚虎-—」黃助教瞪大眼睛,鬍子都抖起來了,「你怎麼帶了個女嬰來?豈有此理啊。」

  就是和朱寅已經很要好的幾個同窗,如莫韶、韓尚等人,也都不知道說什麼好,無法替朱寅說話了。

  國子監是什麼地方?

  那是國朝太學啊。稚虎你來上課,居然帶著嬰兒來,我等也很難為你說話啊。

  「哈哈!」王瑞芳、董釋等一夥反對派,忍不住鬨笑起來。

  從來未有事,竟出國子監。

  王瑞芳乾脆笑道:「稚虎師弟,這女嬰是你何人?難道,也是我南雍的學生?這么小的學生,那真就是神童了。」

  董釋立刻附和著笑道:「稚虎,你帶著她,莫不是要餵奶麼?果然神童,行事不拘形跡啊。」

  還有一個跟屁蟲更是厲聲道:

  「朱寅!這是什麼地方!你帶個嬰兒來課堂,怕是失心瘋了!還將太學重地放在眼裡嗎?真是豈有此理!」

  寧清塵早就被朱寅叮囑過,她聞言也不哎聲,只是低著小腦袋,一副呆萌的樣子。

  她也不生氣。這些蟲,算個毛線啊。

  自有小老虎會對付他們,她只負責看戲。

  莫韶怒道:「你們說話未免太有辱斯文了吧!焉知稚虎師弟沒有苦衷?」

  韓尚也怒道:「豈不聞,傷人之語,有劍戟之痛。不問青紅皂白就惡言相向,這是君子涵養麼?聖人的仁怒之道,爾等都拋之腦後了吧?」

  朱寅將寧清塵放在桌案上,理都不理王瑞芳等人,只是對黃助教行禮作揖,

  肅然說道:

  「黃師,學生一歲失恃,兩歲失恬,孤哀淒絕,瑩瑩子立。幸蒙岳父不棄指腹姻盟,待如親子,教育多年,乃有今日。」

  「古人言,有生無養斷指可報,有生有養斷頭可報,無生有養無以為報。岳父之恩,學生無以為報。」

  「只是天不假年,岳父今春亦撒手西去。風木之哀,誠可痛也。」

  

  朱寅說到這裡,指著寧清塵,「她雖非吾妹,卻是岳父幼女,學生未婚之妻妹也。她無父無母,僅有一長姐,如今也不在此處。

  「學生雖不敢荒廢學業,藐視課堂,可終究放心不下,不敢輕托他人。然如今學生和她可謂相依為命,情難兩全,只能帶著她上課。

  一「學生聽說,古人為了忠義孝悌,不會拘泥成見,但問心無愧而已也。學生心慕古之君子,不敢囿於輿論,而廢本心。」

  黃助教本來心中不滿,本待訓斥一番,勒令將嬰兒送出課堂,此時聽到朱寅一番話,不禁動容道:

  「稚虎雖幼,可謂至誠君子也!僅孝義二字,就當得起南雍神童。老夫卻是錯怪你了,慚愧。"

  「古有江革背老母飄泊江湖,今有朱寅攜妻妹就學南雍。以十歲之稚子,養育一歲之嬰兒,委實不易。」

  「鴉有反哺之義,羊有跪乳之恩。你教養岳父幼女,老夫若再責難於你,肺腑焉在?」

  「此事老夫就不追究了,只要她不吵不鬧,且由她罷,允她留在課堂就是。」

  王瑞芳到底才十三歲,自尊心極強,聽到「南雍神童」四字,不禁暗自咬牙,心中氣悶無比。

  之前,他才是南雍神童!

  可是朱寅比自己更小,才來幾天就搶了自己神童的風頭。

  黃助教還說朱稚虎是什麼至誠君子,當真遷腐可笑、老邁昏啊。


  朱稚虎分明是刻意為之,以此不經之舉,譁眾取寵,邀買孝義之譽,活名釣譽而已!

  這小小女嬰,只不過是朱稚虎標榜忠義仁孝的棋子而已。

  朱稚虎年僅十歲,就如此機關算盡、厚顏無恥,真是不當人子。

  短棺材的狗戳!

  董釋等人見朱寅不但能逃避責備,還得到黃助教的誇讚,十分鬱悶。

  課堂乃傳道授業之道場,肅穆莊嚴,朱寅居然帶著一個女嬰來上課,猶如兒戲,卻還得到彩頭!

  焉有是理啊。

  朱寅神色感念的對黃助教說道:

  「謝黃師!學生聽說,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學生正是知道南雍多是黃師這等雅量高致的君子,才敢帶著妻妹就學啊。」

  言下之意是,王瑞芳等人是小人,綿里藏針的罵人。

  黃助教微笑點頭:「你這是欺之以方,皮裡陽秋。你這南雍神童,又要多一段佳話了。」

  雖如此說,可他卻越發喜愛朱寅了。

  李助教說的沒錯,此子真如荊山之玉啊,

  王瑞芳再也忍不住的叉手說道:「黃師,畢竟是南雍道場,課堂重地,朱寅攜女嬰上課,實在是—-實在是—"

  黃助教眉毛一皺,「實在什麼?」

  王瑞芳伴裝恭敬的說道:「實在是譁眾取寵,有辱斯文,暗藏奸偽,故作驚人之舉,其心不可問也。」

  說完這句話,王瑞芳就有點後悔。

  不是心生慚愧,而是覺得這話應該讓董釋來說,自己不宜親自出頭,有失身份。

  可是既然親自下場打擂台,他也不能退縮,只能端著架子,擺出高姿態,首先扣一頂帽子再說。

  黃助教搖頭:「十歲小兒,何得以此定真偽?莫要動輒三字獄。同窗學友,

  自當和而不同,尊賢容眾,君子不失口於人,以言人不善為戒,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啊。你可懂了?」

  他不太喜歡王瑞芳,仗著家世出身,小小年紀就清高自許,目無餘子,甚至不把師長放在眼裡。

  王生也是早慧之才,之前在南雍確有神童之名。但只有一半是真,另一半是趨炎附勢者吹捧出來的。

  如今來了一個真正的神童朱寅,王生被奪了風頭,自然懷恨在心。

  心胸如此狹隘嫉妒,那就是落了下乘了。

  作為老師,他當然要敲打一番,耳提面命的給王生提個醒,但願王生能反躬自省,提升心性。

  如此,也是打磨之意。

  誰知王瑞芳聽了黃助教的話,不但不以為意,反而更是心生性逆,不禁亢聲說道:

  「黃師,學生愚鈍,不知黃師教誨。學生想不明白,這課堂上還能帶著女嬰來上課。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難道咱們南雍是茶坊酒肆,任誰出入麼?」

  「學生不敢三字獄,可朱寅此舉,說輕了是蔑視學堂,說重了就是喪心病狂!學生斗膽,敢問吾師,此事若是傳出去,世人該如何看我南雍?」

  黃助教沒有想到,王生居然不顧自己一片苦心,將自己的教導當成驢肝肺,

  公然犯上質疑,蔑視師道尊嚴!

  他正要發怒,朱寅就搶先說話了。

  「王師兄。」朱寅冷笑道,「國朝二百餘年,有哪一條規定,學生禁帶子女就學?」

  王瑞冷哼一聲,「的確沒有。可你以為如此狡辯,就能敷衍過關嗎?國法還沒有禁止在課堂上出恭呢,難道就可以麼?荒謬。」

  「你這是-曲道以媚時,詭行以名!」

  朱寅板著小臉,「古人云,君子揚人之善,小人揚人之惡。」

  「荀子也說,君子不為小人之匈匈也輟行。我走得正行得端,何懼小人之言呢。」

  「我帶妻妹來上課,實在是她無人照顧,我放心不下,不得已而為之。你信與不信,我心不縈絲毫。所謂卑以自牧,含章可貞,吾心若何,自有公論。」

  「所謂君子達於上。你若是不服氣,可以去告狀,替我揚揚名。」

  「若南雍不許我帶岳父幼女上課,我只能忍痛離開國子監,回家照顧她了。」

  「我做人處事,向來山嶽定,從不絲毫爭。王師兄這麼愛爭,這神童之名就還給你。」

  「送你一句話,辱人者,自辱也。」

  「你-—」王瑞芳氣結,一張俊臉漲得通紅,「好一張伶牙俐齒!」

  「好了!」黃助教怒道,「都不要說了!上課!」

  王瑞芳臉色陰沉,卻不敢公然和助教翻臉,只能忿忿不已的坐下,還不忘狠狠瞪了朱寅一眼。

  明年就是秋闈了。本公子肯定能得到鄉試資格。朱寅,等本公子中舉,再和你這個短棺材的狗戳理論。

  到時看看,誰才是神童。

  朱寅微微一笑,氣定神閒的坐下,一副勝利者的樣子。

  可是心中,也有點鬱悶。

  他實在不想和王瑞芳這種爭強好勝的小公雞糾纏,沒意思。

  小兒科。

  可是,他不想斗,奈何王瑞芳很來勁。

  寧清塵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咯咯笑了。

  這狗頭姐夫,還真是厲害鴨。打起嘴仗來也不含糊,擠兌的對方臉紅脖子粗。

  還是為了我。

  「別笑。」朱寅低聲說道,「上課呢,嚴肅點。」

  寧清塵就在旁邊,看著狗頭姐夫寫字,這才發現,原來狗頭姐夫的字寫的這麼好看。

  半天課上下來,寧清塵也聽的饒有興趣,了解了很多國學知識。

  她還發現,狗頭姐夫不但受到老師喜歡,也受到很多同學的歡迎。

  這才幾天啊,他就有一群好友了。

  下午放學後,朱寅請幾個要好的同窗去酒樓吃飯。

  莫韶等人欣然同意。

  幾人到了酒樓,點了一桌子酒菜。莫韶見到朱寅大方,笑道:

  「稚虎,你這是故意讓我等今日打牙祭啊,小小年紀,慈悲心腸。"

  年僅十八的何必有點不好意思的笑道:「稚虎師弟,你是富貴人家,我們都是窮書生,今天我們要吃大戶了,慚愧啊。」

  年過三旬的韓尚道:「哈哈,唐伯虎說:人家不必論富貴,唯有讀書聲最佳。」

  「君子同道為朋,小人同利為友。何師兄,稚虎捨得,你有什麼不好意思?

  了朱寅小大人似的拱拱手:「都說朋友有通財之義,何況酒肉不分家。」

  「讀書是苦差事,國子監的飯菜,又實在喜人。要是不經常來酒樓聚聚,我還真受不了。」

  「不過,小弟才十歲,不勝酒力,你們隨意喝。這秋露白,正合適這個季節喝。」

  朱寅一邊說,一邊餵寧清塵吃蒸雞蛋。

  她已經快滿一歲了,雖然還是吃奶為主,但已經能吃點容易消化的東西了。

  莫韶等四人都是潦倒之士,家境都不好,很久沒有吃到這麼豐盛的酒菜了,

  當下也不客氣,紛紛開懷痛飲。

  朱寅當然不是濫好人,他結交這四人,當然是仔細觀察後篩選出來的人才。

  能力和人品都比較靠譜。值得他結交。

  幾杯酒之後,有了一點酒意,四人中最年輕的何必忽然看著莫韶關心的說道「莫師兄,你喜歡算學,卻終究不是正業啊。」

  「見兔顧犬未晚,亡羊補牢未遲。莫師兄,你年才三十,若是能浪子回頭,

  奮發圖強,專心科舉,也還來得及。好不容易進入南雍,怎能不務正業,自拋自棄呢?」

  莫韶停下酒杯,正色道: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何師弟,君子憂道不憂窮。寧知白首之心,不墜青雲之志。為兄為數道而孜孜以求,科舉之心早就淡了。」

  「唯所憾者,愧對妻子而已。讓他們母子吃糠咽菜,粗茶淡飯,吾之過也。」

  說到這裡,神色有點黯然。

  年近五旬的商陽忽然大笑。

  「哈哈!感時思報國,拔劍起蒿萊!我五歲讀書,弱冠棄筆投戎,隨徐文長入襄懋公帳下,參贊抗倭,戎馬侄,不負男兒之身。」

  「可是造化弄人,胡襄懋公罷官奪職,含冤自盡。我終究報國無門。而立之年重拾書卷,再習八股,江湖夜雨十年燈,忽半百之年,可悲可嘆,可悲可嘆!」


  他說到這裡,忍不住潛然淚下,滴落酒杯。

  朱寅見他如此傷感,不禁為之動容。

  韓尚也嘆息一聲,「少年時,我也曾輕裘肥馬,長劍高冠,揚眉吐諾。也曾走馬章台,糞土功名,脾睨權門。自以為『鏡死不改光,蘭死不改香』。」

  「可笑如今年過三旬,四面碰壁,蹉跎半生終至一事無成。到頭來,還是違心投身科場。」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不考科舉又能如何?自古華山一條道啊,別無他途,別無他途!」

  「可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十年寒窗又何其艱難?怕是皓首窮經,也無中舉之日了。」

  酒入愁腸,他已有三分醉意,苦笑道:「這酒太烈了。,這酒太烈了啊。」

  莫韶嘆息道:「你怕是醉了,酒不解愁,莫要貪杯才是。」

  朱寅環顧幾人,鏗然說道:「諸位師兄莫愁前途無知己,總有天下識君時。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滄海橫流,方見英雄本色。』

  「蘇子云,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士之才,亦有堅韌不拔之志也。守得雲開見月明,幾位師兄志慮忠純,何患不會時來運轉?」

  「大丈夫豈能鬱郁乎久居人下?若教他年一逞青雲之志,才不負平生所學。」

  「稚虎說的好!」韓尚拍案,「你年紀雖小,這番心性,這番志向,卻可為我等楷模也。」

  莫韶也大笑,「哈哈哈!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我等這是周而不比呢,還是比而不周?」

  何必撫掌,「自然是周而不比。」

  朱寅問商陽道:「商師兄,你方才所言,三十年前曾隨徐文長入胡宗憲帳下,那肯定和徐文長很熟了?」

  商陽笑道:「徐文長實乃一代清絕不羈、聰明絕頂之奇男子!如此經天緯地之才,卻潦倒至此,不為朝廷所用,不為當權所容,至今未能中舉,可悲!可嘆!可笑!」

  寧清塵坐在朱寅身邊,呆呆萌萌的看著小老虎四個落拓的同窗,不禁心生同情。

  這些科場失意的讀書人,真是苦大仇深鴨。

  也好。這樣就更容易被狗頭姐夫拉攏了。

  將來他們跟著狗頭姐夫,多半就能時來運轉了,可能比中舉還強。

  商陽看到寧清塵可愛的模樣,不禁笑道:

  「清塵,你也聽不懂我們說話,卻像是聽懂了似的。難道你才一歲,就是解頤花麼?」

  朱寅呵呵笑道:「晝明兄,我這妻妹很是聰明,說不定真能聽懂,也未可知啊。若是聽懂,或許在心中點評你們呢。」

  「哈哈!」商陽心中的積鬱一散而空,「稚虎真會說笑,清塵才一歲,即便絕頂聰明,又豈能聽懂我們的話?」

  幾人聞言,一起笑了。

  幾人酒酣耳熱,正談論間,忽然聽到隔壁有人談論道:

  「聖旨不久前到的都察院,說是海青天要高升了!」

  「真的麼?」

  「廢話,這麼大的事情,我能開玩笑麼?說是要調進京師,做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最遲後天,海青天就要離開南京了!」

  PS:今天就到這了,太忙。蟹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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