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朝堂訊問
崔文翰帶著一眾進士,穿過承天門大街,來到承天門時,一名官員來到他身邊。
「崔郎中,來相要見您。」
崔文翰心中一沉,跟著那官員繞過一間官署,只見來濟正站在署檐下,面無表情的望著他。
崔文翰走過去,拱手道:「來相。」
來濟冷冷道:「崔文翰,還記得我那天跟你說過的話嗎,讓你不要後悔!」
崔文翰微微變色,道:「出什麼事了嗎?」
來濟一字字道:「聖人剛剛下旨,要在偏殿再來一場考核,親自考察所有入榜進士。」
崔文翰失聲道:「什麼?這不合祖制啊!」
來濟冷冷道:「還不明白嗎?太尉早就告訴過你了,聖人一開始就另有目的,你這蠢貨,還不知死活的跳進去!」
崔文翰急道:「來相,救我!」
來濟淡淡道:「局面至此,沒人能救得了你了。」
崔文翰跪倒在地,泣聲道:「來相,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您不能見死不救啊!」
來濟嘆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一切都來不及了,以聖人如今的脾氣,他要想做一件事,連太尉都阻擋不了。」
崔文翰呆若木雞,道:「那我該怎麼辦?」
來濟道:「事到如今,你已沒有活路,還是考慮一下你的家人吧。」
崔文翰猛地一驚,過了好半響,他低沉著聲音道:「下官明白了,下官會將所有事情,都攬在身上,絕不牽扯任何人!"
來濟看了他一眼,道:「好,總算還有點擔當。』
崔文翰咬牙道:「下官也要您一個保證。」
來濟緩緩道:「你放心,你家人的性命,我會保證。等過幾年,風頭過去,
我再救他們出來。」
崔文翰朝來濟叩了三個頭。
來濟淡淡道:「回去吧,記住一句話,你的嘴越嚴,你家人才越安全。」
考試的地點,就位於兩儀殿左邊的一座偏殿。
殿內已擺好近百張桌案,眾進士被帶入偏殿後,瞧見這些桌案,都一臉驚愣之色。
他們已瞧出來,桌案擺放的次序,根本不像設宴,倒更像是一場考試。
大殿四周,站滿了披甲持銳的千牛衛,數十雙眼睛盯著他們,比科舉考試更加嚴格。
韋待舉臉色蒼白,道:「座主,這是什麼情況?」
崔文翰面無表情的道:「陛下有旨,讓你們再考一場。」
「什麼?」
「為何如此?」
「以前可沒這種先例啊!」
眾進士大亂。
只有盧照鄰等幾人一言不發。
他們都是憑真本事考中進士,雖然心中也暗暗吃驚,畢竟有一身才學打底,
並不慌亂。
崔文翰也沒什麼心力,再去跟他們解釋,低著頭不說話了。
偏殿北面,站著幾名清流派官員,狄仁傑也在其中,他們都是李治所挑選出的新考官。
便在這時,薛仁貴大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名書生,正是高有道和杜易簡。
崔文翰瞧見高有道後,臉上終於多了些反應,暗暗尋思:「他怎麼也來了?
狄仁傑與薛仁貴交流幾句後,便朝崔文翰走了過來,微笑道:「崔郎中,趕緊去面聖吧,這裡就由在下負責了。」
崔文翰腦袋一片空白,硬著頭皮來到兩儀殿,只見君王和滿朝文武,都已在殿內列坐好。
他走進去時,竟有種上法場的感覺,每個大臣看自己的目光,都似在看一個死人。
崔文翰不敢去看皇帝的表情,叩首下拜。
「臣崔文翰,拜見陛下。」
李治淡淡道:「崔郎中,這次中舉的考生有多少?」
崔文翰道:「進士科三十六人,明經科八十四人,一共一百二十名進士。」
李治道:「狀元、二甲和三甲都是何人?」
唐朝時期,還沒有榜眼和探花的說法。
崔文翰遲疑了一下,硬著頭皮道:「狀元宇文德,二甲韋待舉,三甲蕭明。」
此話一出,群臣頓時交頭接耳。
李治目光一掃,道:「諸位大臣都聽到了吧,這三人,就是我大唐今年最傑出的人才。」
這次被召入朝堂的全都是四品以上高官,個個是人精,一聽姓氏,就知道三人都是世家子弟。
太僕卿蕭銳、司農少卿韋弘機、少府監宇文喬對視一眼,都微微低下頭。
這三名世家子弟成為前三甲,他們雖並未直接參與,卻都是知情的。
劉仁軌、上官儀、徐孝德也相互交換眼神,表情中都多了幾分笑意。
原本他們還如臨大敵的防備,擔心世家派系耍什麼花招,敗壞他們名聲。
結果卻高看他們了。
弄了半天,他們竟整出這樣一齣好戲。
同樣幸災樂禍的還有李義府、許敬宗等人。
李瞟了長孫無忌一眼,心中略覺奇怪,不知長孫無忌如此精明之人,為何會下如此一招昏棋。
長孫無忌眼觀鼻,鼻觀心,眼晴半睜半閉,似在神遊天外。
李治朝上官儀道:「上官愛卿,你和大家講講,進士們現在在隔壁考的是什麼?」
上官儀出列道:「回陛下,試題範圍與科舉差不多,只是具體題目,略作改動。」
李治道:「這麼說來,科舉考的好的人,今日應該也能考的不錯了?」
上官儀道:「只要科舉成績屬實,那麼依臣之見,名次不會有太大變化。」
李治眉頭一皺,道:「你為何特意強調成績屬實?難道還有考生作弊不成?
上官儀正色道:「臣並無此意,只是臣最近聽到一個謠言,不敢欺瞞陛下。」
李治道:「哦,什麼謠言,說給大家聽聽。」
上官儀道:「臣聽人說,這次的考題已經泄露。」
李治沉聲道:「開考之前,考題只有朕、幾位宰相和主考官知道,怎麼會泄露?不會是坊間謠言吧?」
劉仁軌忽然出列,道:「陛下,科舉乃為國家甄選人才,重中之重,就算是謠言,也不可輕忽,臣請旨,立刻徹查此事。」
李治道:「劉卿打算如何徹查?」
劉仁軌環視一圈,道:「有機會泄露考題之人,此刻都在大殿之上,陛下何不逐一詢問?」
他接著又道:「此事遲早水落石出,有誰泄露考題,最好現在向陛下坦白,
否則還要擔上欺君之罪!」
來濟臉色微變。
局面發展到這一步,大殿之上,每一個大臣心中都有了猜測。
皇帝自然不可能泄露考題,宰相們位高權重,都將是青史留名之人,更不可能幹這種自毀清譽的事。
唯一有能力、有動機干此事之人,只有崔文翰。
唯一不確定的是,此事是他一人所為,還是受人指使。
劉仁軌提出殿前審問,是想給崔文翰增添一項欺君的罪名,給他施加心理壓力,逼他供出背後之人。
來濟想到此處,便要出列,一旁的長孫無忌忽然輕「咳」一聲。
來濟心中一驚,剛要站起身的腿,又坐了回去。
「好險,差點就沉不住氣。這時出面,便是不打自招,也會讓崔文翰對我失去信心,進而反水。」
來濟定了定神,又穩穩坐在席上。
李義府微笑道:「臣附議劉相的意見,也願意接受陛下訊問。」
長孫無忌緩步出列,昂首道:「自永徽以來,已多少年,沒有發生如此嚴重的泄題大案,此事必須嚴查到底,老臣附議。」
長孫無忌這話一出,便不禁讓人想到一個問題。
為什麼永徽以來,從未有泄露考題之事,如今卻突然出現?
問題自然在崔文翰身上,然而欽點崔文翰之人,不正是當今皇帝自己嗎?
皇帝倘若重懲崔文翰,無異於打自己臉。
這句話,既將崔文翰與世家派系撇開,同時也隱隱將他與皇帝牽扯一起,有暗幫崔文翰的意思。
頓時間,世家派系官員的心態都發生變化。
他們原本還覺得自己犯了錯,怕被皇帝抓住把柄。
轉念一想,此事問題明明就出在皇帝身上,如今卻拿來借題發揮,未免太過分了些。
韓璦和來濟對視一眼,同時出列,表示附議。
崔文翰空白的大腦,也忽然清醒了幾分,尋思:「陛下設下此局,絕不會放過我。如今要保全家性命,只有依靠長孫太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