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被遺忘的嬪妃
李治邁著輕快的步伐,從偏殿進入甘露殿。
「臣等拜見陛下!」高有道五人齊齊即首下拜。
李治走到龍案後坐下,抬手道:「諸卿不必多禮,都起來吧,朕找你們過來,是有一件事希望你們幫忙。」
幾人紛紛起身,他們都很少見到皇帝,與那些大臣們不同,顯得緊張而侷促杜易簡最為緊張,雙腿微微顫抖著。
李治緩緩道:「朕近來身體不適,相信你們也都聽說了。朕需要調養一陣,
所以這些奏章誥書,要找人幫朕分擔處理。"
眾人齊聲道:「臣等定當竭盡全力,替陛下分憂!」
李治擺手道:「都坐下說話,現在朕給你們分派任務。」
幾人謝了恩後,各自走到案後落座李治緩緩道:「你們分為兩組,高卿、盧卿、杜卿為一組,元卿、郭卿為一組,每份奏章,交叉閱覽,一致通過,便直接送到正殿,朕自會蓋章。」
「倘若有一方認為有問題,也送到正殿來,朕自會決斷。另外,官員人事遷調的奏章,也全部挑選出來,送到正殿。」
五人聽皇帝說完,也全都明白了。
他們就相當於皇帝的校驗官,將奏章中那些值得商榨的部分,甄選出來,交給皇帝裁決。
至於沒有問題的部分,直接通過,幫皇帝節省大量的時間。
這無疑讓五人都鬆了一口氣。
對於他們這些入仕途不久的小年輕來說,倘若皇帝真讓他們裁決機要,他們反會覺得惶恐。
厚厚的奏章很快一分為五,擺在五人桌案上。
杜易簡三人用紅筆,元萬頃兩人用黑筆,只要認為奏章內容無有問題,便可打勾。
打了雙勾的奏章分為一類,沒有雙勾的另分一類,都會送到李治的正殿內。
杜易簡拿起一份奏章,攤開一看,呼吸突然急促了幾分。
原來這是襄州刺史上奏的一份奏章,說襄陽縣附近,有邪教組織「閣皂會」,近來不斷壯大,請旨朝廷征剿「閣皂會」。
杜易簡就是襄陽人,永徽三年,他科舉失敗,心灰意冷返回襄陽,險些就被「閣皂會」的人抓到山上當軍師了。
永徽四年,「閣皂會」跟隨陳碩真造反,陳碩真被剿滅後,「閣皂會」也銷聲匿跡。
想不到幾年後,竟又有東山再起之勢。
杜易簡深吸一口氣,在奏章上打了一個紅色的小勾。
五人都默默批覆著奏章,李治在每個人身邊觀察了片刻,便邁步離開了右偏殿,朝禁苑而去。
禁苑北面,渭河以東,永泰門以南,原本是一座寺廟,如今卻改成了一座衛署。
這座衛署,便是內領衛的新官署。
王及善被任命為內領衛中郎將時,便向李治申請一處地方,當做衛署。
李治當時還覺得驚奇,薛仁貴組建內領衛這麼久,竟連個衛署都沒建立,可以稱得上失職。
只能說尺有所長,寸有所短。
薛仁貴這種人也許擅長戰場廝殺,卻並不適合幹這些細緻些的差事。
李治如今要放權,自然要做好情報工作。
昨夜之事,讓他對王及善信任大增,這才決定去內領衛署瞧瞧。
內領衛衛署雖然沒有掛牌匾,戒備卻格外的森嚴。
李治剛一靠近,便被內領衛的人發現,在李治聲示意下,這些人並不敢做聲。
李治穿過大門和庭院,很快來到衛署外堂,沿途內領衛瞧見他後,紛紛單膝跪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李治很快來到外堂門外,正要進屋時,忽聽裡面傳來一道訓斥聲。
「我把你們從金吾衛、千牛衛調過來,是為了什麼?讓你們在這裡混日子?
內領衛不是千牛衛,誰想混日子,就給我滾回去!」
正是王及善的聲音。
「可是將軍,內領衛幹的事多,待遇卻並不比千牛衛好,兄弟們幹著都沒勁啊!」有將領質疑。
李治聽這聲音,似乎有點耳熟,仔細一想,這不是程務挺的聲音嗎?
沒想到他也被王及善調到了內領衛。
王及善冷冷道:「你們急個什麼,內領衛剛建不久,待遇是以千牛衛為標準,可有一點,卻與千牛衛決然不同。」
眾將都問:「什麼?」
王及善道:「自然是立功的機會!你們想,千牛衛每日呆在宮裡,哪有立功機會?內領衛卻不同,聖人經常會讓我們辦事,事辦的好了,不就是功勞嗎?」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
「說的好,只要你們好好辦差,朕絕不吝惜賞賜。」
李治大步走進堂內。
眾將齊齊跪下,見禮道:「卑職拜見陛下。"
李治走到一張椅子上坐下,抬手示意眾人起身。
「王將軍剛才說的不錯,內領衛剛建不久,很多地方還不完善。朕現在就給你們完善兩點。」
有將領喜道:「陛下,是不是要給咱們增加俸祿?」
王及善怒視了那名將領一眼,要不是李治在這,早就一腳端了過去。
李治微笑道:「不錯,第一條就是給你們增加兩成俸祿,你們幹的活更危險,自然該有更多回報!」
眾將大喜道:「多謝陛下!」
李治又道:「除此之外,朕也要給你們劃定職權範圍,你們有兩個主要任務,第一,替朕打聽情報,第二,負責對付潛藏在大唐的外國細作!"
王及善遲疑道:「陛下,要做到第二點,光憑眼下人手,只怕不夠。"
李治擺手道:「別擔心,朕會將你們提高到十二衛標準,官署、人數,包括翊府,外府,你們都能組建。」
王及善大喜。
他現在只是內領衛中郎將,如果內領衛跟十二衛平級,他這個中郎將的權利,便和十二衛大將軍差不多。
如此要害部門,他相信皇帝也不會驟派一位長官下來,內領衛大將軍的職位,很可能是為他留著的。
「臣定肝腦塗地,不負聖恩。」王及善行了一個稽首禮。
其他眾將也欣喜不已,齊齊叩拜。
他們心思和王及善差不多。
大將軍是王及善的,他們胃口也不大,將軍、中郎將啥的,也都能接受。
回到甘露殿時,已過了正午。
桌面上已經堆積了大量的奏章,共分為三堆,其中雙勾的占大部分,有爭議的奏章有十幾份,另有四份官員遷調的奏章。
李治只用了兩刻鐘不到,就把奏章全部處理完畢,信步來到右偏殿,只見高有道五人依然在埋頭幹活,顯得精神抖擻。
這一刻,李治竟有種自己成為黑心老闆的錯覺。
他搖頭笑了笑,命內侍給五人倒了茶,轉身離開了甘露殿,又朝著後宮而去。
他已經許久沒有這般清閒了,抬頭望著天空的白雲,放空思緒,走到一個亭子裡,命人傳了膳。
飯後,直接躺在橫欄上,望著碧藍的天空,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這一睡就是一個多時辰,睡醒之後,李治沿著金水河趨走。
跑了沒一會,抬頭一看,遠處矗立著一座華美的宮殿,正是蕭淑妃以前住的承香殿。
承香殿景色極佳,東臨金水河,樓閣環繞,錯落有致。
此時金烏西沉,天色漸暮,金水河邊,一群宮人圍在亭子邊,議論著今年科舉的情景。
這些宮人平日在宮中無事,對宮外的各種八卦消息,尤為感興趣,特別是風流浪漫的韻事。
河岸旁邊,嫩枝搖曳,兩棵柳樹之間,豎著一個畫架,劉氏站在架子旁,正聚精會神的畫著落日圖。
這圖畫來之不易,她必須取一個固定的景,每天站在此處,等候落日那片刻光隙,才能畫上幾筆。
她已經連畫了八天,一幅圖卻完成不到一半。
她身邊的宮人們,都覺得這位貴主有點不正常,別的嬪妃都琢磨著法子,去討君王歡心。
劉氏倒好,爭寵半點不會,給皇后請安倒是積極的很,一天恨不得請八次安。
除了去立政殿請安,她就只知道忙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仿佛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做皇帝的丈夫。
更驚奇的是,她們發現劉氏竟然還非常滿足,平日總是帶著微笑,說話溫聲細語,對每個下人都很溫和。
時日久了,這些宮人們也覺得跟著這樣一個主子也不錯,平日嗮嗮太陽,聊聊八卦。
當然了,遇到其他宮殿的內侍宮人們,少不了要被譏諷幾句,忍忍也就過去了。
這時,太陽已完全落下,只能看到一些餘暉。
劉氏錘了錘肩膀,命雨珠收了畫,走到亭子裡喝茶。
「充媛娘子,聽說今年的科舉重新揭榜了,您可知道狀元是誰?」一名宮人朝她笑嘻嘻的問。
劉氏微笑道:「誰知道呢,反正一定是一位有才之人。」
那宮人笑道:「只可惜娘子生的是一位皇子,若是位公主,那就好了,能把狀元招為駙馬。」
這時雨珠收拾好畫架,走了過來,聽到眾人打趣劉充媛,頓時開啟護主模式。
「哼,這種葷話也敢說,我看你們又想挨皇后殿下的棍子了!」
眾宮人聽到她搬出皇后,不敢聲了。
一名宮人忽然飛奔過來,臉上像塗了金粉一樣,燦燦發光,遠遠便喊道:「娘子,聖人來了————聖人來了———."」
眾宮人都露出驚喜之色,只有劉氏露出幾分驚慌,喃喃道:「不會忠兒又闖什麼禍了吧。」
雨珠忙道:「娘子別擔心,陳王殿下聰慧過人,前陣子還得到聖人誇獎,不會有事的。」
劉氏定了定神,快步回到承香殿。
李治已坐在殿內等候,正欣賞著桌上的畫卷,見她回來,笑道:「充媛,這桌上的畫,都是你作的嗎?」
劉氏先先鄭重見過了禮,這才上前,小聲道:「都是翰林院拿過來的畫作,
只有一小部分,是妾身的劣作。」
李治道:「哪些是你畫的,指給朕瞧瞧。"
劉氏伸手指向其中三幅畫,全都是山水畫,取的也都是皇宮之景。
她畫畫的水平確實不高,不過她非常耐心仔細,每一幅畫都經過精雕細琢,
畫了十多天完成。
故而在李治看來,她作畫的水平倒也並不差。
李治抬頭凝望著她,一言不發。
劉氏面色羞紅,低著頭道:「大家,妾身臉上有髒東西嗎?」
李治笑了笑,道:「沒什麼,只是突然發現,朕的充媛似乎變美了。"
其實劉氏容貌底子不錯,不然當年也不會被唐高宗看上。
只因長期幹活,顧不上梳妝保養,所以李治初次見面時,才將她歸類到相貌一般的行列。
此次再見,或許是李治初見她時的印象還在腦海中,兩相對比,突然覺得她也沒那麼差。
劉充媛聽完後,心中驚喜無限,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
李治笑道:「充媛,傳膳吧,朕今晚歇在你這裡。」
劉氏更加驚喜,慌忙離開內殿,命人傳膳,因走的太急,差點摔倒。
膳後,李治陪劉氏畫了一會畫,又秀了一把素描的本領,劉氏望著他的目光,竟多了幾分崇拜。
入夜,殿中燈火熄滅,紗慢放下,李治脫了衣服,上了繡床,卻見劉充媛躺在床上,微微發抖。
李治愣道:「充媛,你怎麼了?」
劉氏臉色蒼白,想要說什麼,嘴唇嘎懦了幾下,卻沒能發出聲音。
李治盯著她看了一會,忽然想到什麼,微笑道:「你是太過緊張了,對嗎?」
劉氏用力點了點頭。
李治把她抱在懷裡,微笑道:「那朕先陪你說說話—.—"
兩人交談一陣後,劉氏冷靜下來,不再顫抖,輕語聲很快消失,羅帳內只剩下陣陣嬌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