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武皇后參政?
楊玉臣望著熟悉的長安城,又看了身後騎在驢子上的孫思邈,眼淚都差點流出來了。
他本是貴胄子弟,憑門蔭入仕,擔任一名普通千牛衛。
他平生好賭,因看好武昭儀會上位,便賭了一把大的,攀附武昭儀手下的內侍張多海。
後來武昭儀果然當上皇后,張多海升為少監,他也得到回報,升為千牛備身去年十一月,張多海給他交代一件差事,請一位神醫入京。
他本以為是件小事,做夢也想不到,這差事差點要了他小命。
如今緊趕慢趕,好不容易把孫思邈這尊佛給請回長安,幾乎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孫思邈笑道:「小趙啊,怎麼哭了,哀哭傷身,會影響壽命的。」
他是一個鬚髮皆白的小老頭,臉龐紅潤的很,很難看出已快百歲高齡。
楊玉臣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孫神醫,您趕緊隨我入宮吧,皇后殿下只怕等急了。」
孫思邈笑道:「進宮是肯定要進宮的,不過老夫要先沐浴一番,總不能臭烘烘去見皇后殿下吧?」
楊玉臣急道:「可是距離期限———..」
孫思邈道:「不是還有兩天嗎?都到長安了,還怕老夫跑了不成。」
楊玉臣無可奈何,只好同意。
兩人進城後,楊玉臣正準備帶孫思邈去自己家中,忽見大街上走過來一個胖子。
楊玉臣心中一驚,快步迎了上去,陪笑道:「張少監,您怎麼親自來了?」
張多海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來到孫思邈跟前,拱手道:「請問您就是孫神醫嗎?」
孫思邈看了張多海一眼,拱手笑道:「原來是位中貴人,老夫有禮了。」
中貴人指的就是皇宮中的內侍。
張多海暗暗心驚,本想問他如何瞧出自己身份,不過武皇后就在旁邊等著,
他可不敢多說廢話。
「孫神醫請隨我來,有位貴人要見您。」
孫思邈微笑道:「也好,您請帶路。」
張多海帶著孫思邈來到一條無人的巷子,巷內停著輛馬車,看起來普普通通,孫思邈卻已猜到,車內坐著一位極尊貴的人!
他朝著馬車下拜道:「草民孫思邈,拜見皇后殿下!」
半響,車內傳來一道清潤動聽、又帶著威嚴的聲音。
「吾冒味請孫神醫來長安,實在冒味,聖人犯了頭疾,還請神醫不辭辛勞,
隨吾入宮一趟。」
孫思邈早猜到來長安是為皇帝治病,拱手道:「草民領旨。」
武皇后馬車後面,還有另一輛馬車。
張多海、楊玉臣和孫思邈都坐上馬車,隨著武皇后的馬車朝皇宮而去。
張多海這才有機會解答心中疑問。
「孫神醫,您瞧出我是宮中內侍,那不奇怪,很多人都能瞧出來。可您怎知馬車中的是皇后殿下?」
孫思笑道:「剛才的馬車看起來普通,馬車前轅放的踏凳上,卻雕刻著鳳紋。」
張多海恍然道:「不愧是神醫,果然觀察細緻入微,相信您一定能醫好陛下頭疾。」
孫思邈卻沒有說話。
他最清楚頭疾有多麼難治,尤其病人還是皇帝,很多冒險的治療法子,都不能用。
孟選額頭落下一滴冷汗。
他正在為聖人把脈。
在他身後,鄭貴妃、徐充容、劉充媛三個人的眼晴都盯在他背上,仿佛三柄刀懸在他頭頂,讓他倍感壓力。
孟選畢竟是尚藥局長官,醫術雖不是最高,但憑著職權,可以翻看很多宮廷才在的珍貴醫書。
他腦中思索良久,終於想到了什麼,鬆開了搭脈的手。
「孟御奉,陛下情況如何?」最先問話的是鄭貴妃,她身子本就柔弱,得知李治犯頭疾後,心中焦急過甚,臉色蒼白如紙。
孟選遲疑了一下,道:「回稟貴妃,臣眼下也不能確定,需與其他幾位御醫商議一下。」
便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卻是武皇后帶人走了進來,凜然道:「我請來了孫思邈神醫,讓他給陛下瞧一瞧吧。」
孟選微微一驚,果然在武皇后身後看到一名小老頭,心中驚喜,朝那人拱手道:「孫老先生,您親自來了,那可太好了。」
孫思邈微微一笑,因並不認識他,只朝他拱了拱手。
隨即目光一轉,朝另外兩名年老御醫拱手道:「甄御醫、楊御醫有禮了。」
這兩名老者在皇宮中雖只是普通御醫,卻是天下聞名的醫道聖手。
個子較高的老者名叫甄廣舟,是神醫甄權的侄子。
甄權是與孫思邈齊名的醫道宗師,一個善針,被稱為「針王」,一個善藥,
被稱為「藥王」。
甄廣舟醫術盡得甄權所傳,針灸之術,冠絕大唐。
個子較矮的老者叫楊上善,他原本並非醫師,而是一位鑽研古籍的學者,只因研究古籍時,學到很多古老秘方,故而被召為御醫,同時身上也掛著弘文館直學士的官職。
這兩人都有孫思邈敬佩的能力,孫思為編著醫書《千金要方》,曾向兩人討教過,與兩人都有交情。
兩人也同樣敬仰孫思邈,拱手還禮。
孟選起身讓開,讓孫思給皇帝把脈。
孫思邈把完之後,看了甄廣舟一眼,道:「甄御醫,您應該能施針讓陛下醒過來吧?」
甄廣舟皺眉道:「確實可以,不過您該知道,如此對陛下身體有損,還是等陛下自然甦醒為好。」
孫思邈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繼續把脈。
旁邊的鄭貴妃等人,聽到李治能隨時醒來,都鬆了一口氣。
孟選暗暗點頭,知道孫思邈故意如此說,就是為了讓皇后等人安心,心道:「不愧是在先帝面前談笑自若的前輩,果然不凡。」
孫思邈很快站了起來,露出思索之色。
武媚娘忙問:「孫神醫,情況如何?」
孫思邈表情凝重,緩緩道:「陛下很可能是風眩之症,幸虧發現及時,眼下症狀輕微,只要善加調養,應可痊癒。"
孟選又看了孫思邈一眼,心中砰砰直跳。
他心中也是這般看法,只是不敢像孫思這般直截了當的說出來。
徐充容道:「要如何調養?」
孫思邈遲疑了一下,拱手道:「恕草民直言,陛下不可再像以前一樣勞累,
需得多多休息,另外,要多泡溫泉,最好三日一泡。」
徐充容吃了一驚,不由暗暗憂心。
武媚娘緩慢而堅定的道:「一切以陛下龍體為重,等陛下醒後,我等都應勸諫陛下,安心調養身子。」
鄭貴妃皺眉道:「可皇子們都還年幼,陛下也並未立太子,無人監國,朝政該如何處置?」
武媚娘橫了她一眼,道:「此事自有陛下裁奪,我等怎可妄議?」
鄭貴妃看了她一眼,低下頭不說話了。
深夜,趙國公府。
長孫無忌正坐在他那間寬大的書房內,手中拿著一本律典翻看著。
長孫沖忽然敲門走了進來,臉上帶著奇異的表情,道:「父親,韓相和來相求見!」
長孫無忌皺眉道:「不是說了讓他們不要再來嗎?不見!」
長孫沖道:「他們帶來一個消息,說陛下頭疾又犯了,您當真不見?」
長孫無忌猛地站起身,緊緊盯著兒子,審視片刻,知道兒子並非撒謊,又慢慢坐了回去,沉聲道:「請他們進來吧。」
不一會,韓璦和來濟一起進入書房,兩人表情都有些怎志,一幅喜悅中夾雜著擔憂的模樣。
長孫無忌請兩人坐下,開門見山道:「陛下情況如何?」
來濟嘆了口氣,道:「根據尚藥局的消息,陛下陷入昏迷,不過藥王孫思邈已經入宮了,應該不會有大礙。」
韓璦微微一笑,道:「自太尉您致仕後,長安就越來越亂,陛下估計也是憂心,頭疾才復發。如今,他總該知道您的重要性了吧。
長孫無忌沉吟不語。
來濟道:「我二人都覺得陛下會重新啟用太尉,所以才來找您,看看需不需要我們配合。」
長孫無忌搖頭道:「你們錯了,眼下這種情況,陛下不會用老夫。」
韓璦變色道:「這是為何?現在只有您才能鎮得住局面啊!」
長孫無忌道:「陛下坐朝時,已對老夫如此忌憚,如今他頭疾復發,只會更不放心老夫。」
韓璦道:「那陛下還能怎麼辦,繼續自己強撐著?難道不怕身子越來越差嗎?」
長孫無忌神色肅然,緩緩道:「如今這種局面,陛下可能會重用武氏,讓她替自己處理部分朝政。」
來濟臉色也變了,道:「不會吧,陛下不是也很忌憚武氏嗎?」
長孫無忌緩緩道:「武氏的權利都來自陛下,她縱然弄權,也威脅不到陛下。老夫卻不同。」
來濟和韓璦對視一眼,眼中都充滿恐懼之色,
「父親,武氏若是把控朝政,我等都將死無葬身之地!」長孫沖急道。
長孫無忌眯著眼道:「先沉住氣,再瞧瞧局面變化,倘若陛下真讓武氏參與朝政,你我再做圖謀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