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郵遞員騎著自行車,在大街小巷裡穿梭,挨個送信,很快地就輪到了方言。
把一迭信放進信箱裡,接著叩響門上的鐵獸環,大聲地喊叫著了一句。
待郵遞員幾乎要消失在胡同口的時候,龔樰推開了門,取走了信,反身走向書房。
此時此刻,方言正專注於《狩獵》的創作,當聽到「咚咚」的敲門聲,才停下筆。
「都是寄給你的信,有耀名的,有若雪的,還有嘉禾和邵氏的。」
龔樰走到他面前,遞了過去。
方言率先拆開來自嘉禾和邵氏的信封,裡面裝的是鄒聞懷和方逸花的親筆信。
兩封信的內容竟然大差不差,寫的都是已經派人北上,和電影局接洽合作的示意,而且進展得非常順利,巴拉巴拉,說了一通,然後就是已經見到了作為自己版權經紀人的潘耀名,談判相當愉快。
至於合同條款,雙方確認無誤,就等著他的簽字,合約立馬生效。
望了望隨信寄來的兩份合同,再看了看信上的最後幾段,字裡行間都透露著邵氏、嘉禾對劇本的關注和迫切,詢問創作的進度,詢問劇本的細節,詢問拍片的安排等等,可能惟一的區別在於——
邵氏問東問西,事無巨細,而嘉禾完全放權,給足自主權。
「怎麼了?」
見自家男人搖頭失笑,龔樰詫異不已。
「倒是跟兩家公司當家人的做派很像。」
方言自言自語了句,然後抬頭問到《寶貝智多星》的分鏡頭劇本的情況。
「還差一點就改好了。」龔樰說:「不過,你真地打算推薦我當《寶貝智多星》的副導演?」
方言頷首道:「這片子的拍攝難度並不大,非常適合你這種新人導演參與。」
龔樰張了張嘴:「可我就怕……」
「不要怕,你是以副導演的名義去學習和協助的。」
方言安慰道:「有邵氏的導演和班底在,出不了什麼大亂子,再說了,不還有我給你兜底嘛。」
龔樰抿了抿嘴道:「可是邵氏那邊會同意讓我一個演員轉型導演的人進組嗎?」
「怎麼不可能!」
方言可是毛遂自薦,擔當《寶貝智多星》的兼職,安排個副導演、角色演員還不是輕而易舉。
聽到這話,龔樰徹底放下心來,莞爾一笑:「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試一試。」
你儂我儂地溫存了會兒,方言翻開潘耀名的信,涉及到兩件事。
一是確認邵氏和嘉禾的合同沒有法律漏洞和陷阱,可以放心大膽地簽約。
二是簽約後的這兩筆錢的去向,是像往常一樣投資股票、房產,甚至是香江的停車位,還是投入到炒日元外匯的計劃,又或者有其他另外的投資計劃。
正當他認真地思考時,龔樰冷不丁地發出了一聲驚嘆聲:
「你獲獎了!」
「喔,什麼獎?」
「若雪說你得了普利茲歷史獎。」
「是嘛!」
方言從龔樰的手上接過,就見白若雪在信上恭喜他的《槍炮、病毒與鋼鐵》獲獎。
本屆的普立茲獎和往屆一樣,來自全美各地的上百位評委,會在三月底匯聚到哥倫比亞大學的各個學院,對包括新聞、文學、歷史、音樂、戲劇在內的多個類型作品進行評審。
然後在四月初,篩選出各類別的3個提名作品,向終評委員會提交報告,評選結果一般都是在四月下旬或者五月上旬,由哥倫比亞大學校長宣布並頒獎。
而普利茲歷史獎,恰恰是唯一不要求作者是美國籍的獎項,只要是關於美國歷史的書都可獲獎。
但恰恰因為這一點,整個評委會圍繞著《槍炮、病毒與鋼鐵》能否獲獎,產生了嚴重的分歧。
反對的一方認為,《槍炮、病毒與鋼鐵》這本書,嚴格來說根本不屬於歷史著作。就是算它是歷史著作,也不屬於專門研究美國歷史的著作,就根本沒資格入選普利茲歷史獎!
而支持的一方卻不贊同,普利茲歷史獎只規定了,研究美國歷史的作品就有資格入圍。《槍炮、病毒與鋼鐵》雖然不是研究美國歷史的專著,但確實對美洲歷史展開了討論。
尤其對研究美洲歷史具有重大突破意義,美洲或許並非美國的美洲,但美國一定是美洲的美國!
整個評委會的分歧,伴隨著本屆普立茲獎名單的公布,迅速蔓延到了整個媒體界和學術界。
《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舊金山日報》等報紙,都做了大篇幅的報導和評論。
這些報紙很明顯地經過了一番精挑細選,才被白若雪隨信寄回了國,基本上都是好評和褒獎。
但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遠在大洋彼岸的美國歷史學界很快掀起大討論。
大部分學者都支持方言,但仍有一撮人對方言狂噴。
認為像方言這樣的作家根本不具備歷史學家的專業學識,《槍炮、病毒與鋼鐵》這本書根本不屬於真正的歷史著作,純粹是譁眾取寵、博人眼球的「歷史業餘愛好者的讀物」罷了。
但事與願違,自從19世紀中葉,德國歷史學家利奧波德·馮·蘭克創立蘭克學派,成為了近代歷史學派的開端,隨著社會科學的發展,以費爾南·布羅代爾為代表的分析歷史學派、以米歇爾·福柯為代表的後現代歷史學派等應運而生。
其中,自然也少不了環境史學派。
像法國年鑑學派側重於研究地理和氣候對人類活動的約束,以及人類對其特定環境頻繁適應,而美國邊疆史學派發現了近代以來自然界發生的更強烈的變化,但是對可能把人類引向萬劫不復的災難深淵的生態影響卻盲目自大。
而《槍炮、病毒與鋼鐵》恰恰兼顧著法國年鑑學派和美國邊疆史學派之所長,無可爭議地作為環境史學派的經典著作,被討論,被研究,被分析,被引申,被質疑,被批評……
華夏環境史學派的興起,後世的教科書上基本上也公認是從方言的《槍炮、病毒與鋼鐵》開始,而且正因為《槍炮、病毒與鋼鐵》獲得了普利茲歷史獎,國內的學術界越來越高度重視歷史學研究。
甚至於,已經有許多學生和老師開始對方言的系列史學著作展開研究,不單單把方言奉為「引入環境史學第一人」,也是華夏環境史學派的開山祖師之一,儘管並沒有什麼系統性的學術著作傍身。
儘管在21世紀初存有一定的爭議,但是在1985年這個年頭,方言榮獲普利茲歷史獎的消息一經在內地傳開,整個文壇,乃至全國上下,無不炸開了鍋,熱度堪比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地步。
雖然,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普利茲歷史獎到底是一個什麼獎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