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在電影界可是大放異彩吶。」
馮木拉著方言,坐在亭子的長凳上。
「哪裡哪裡。」
方言搖頭失笑說:「就我那些大膽的觀點,差點就被口水給淹死了,哪能談得上大放異彩啊。」
「難道不是嗎?」
丁鈴說自從《霸王別姬》橫空出世,自從方言在杭城會議上替尋根文學搖旗吶喊,尋根文學現在在文壇可謂是生機勃勃,生意盎然,而電影界的此情此景,恰似文學界的彼時彼景。
「話雖如此,可文藝理論界到現在也沒有給《霸王別姬》定性。」
方言很是無奈,「仍有不少同志簡單地把它當成觸碰禁忌的同性小說看待。」
「關於這一點,你不用操心。」
馮木笑盈盈地說,章光年、汪曾其、王朦等人和他商量,準備以《華夏作家》期刊的名義召開一次座談會,其中的一個議題就是研究和討論《霸王別姬》,從文學角度上來一個蓋棺定論。
聽到這麼個好消息,方言大為震驚,連聲道謝。
「要謝就謝老馮,這是他的主意。」
丁鈴擺手說:「小方你也許不知道,他不僅是資深戲迷,還被程硯秋同志收為弟子。」
「不是正式弟子,只是記名的而已,程老師愛惜羽毛,一生只收了9名真傳。」
馮木打趣道:「小方,我聽說梅玖保同志有意收你作弟子,有沒有這麼回事啊?」
「是有這檔子事,不過收的不是我,是我的內人。」
方言簡單地說起來龍去脈,許是看在《霸王別姬》的情面上,梅玖保並沒有拒絕收龔樰為徒。
「想不到還有這麼一段淵源。」
馮木並不覺得奇怪,但凡對京劇乃至戲曲著迷的,基本上不會不對《霸王別姬》感興趣。
閒聊了會兒京劇藝術和《霸王別姬》後,方言突然問到《華夏作家》這本雜誌。
在自己的印象中,全國大大小小的文學期刊里好像就沒有一本叫「華夏作家」的。
「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因為這是今年才創辦的雙月刊。」
丁鈴笑著解釋說,歸作協旗下,副主編是張鳳珠,而主編正是馮木。
「就在今年的四月份。」
馮木補充了一句,《華夏作家》的辦刊方針是「百花齊放、質量第一、立字當頭、貴在創新」。
然後不無遺憾地說,在創刊之前,本來打算找方言寫篇小說,來個開門紅,好巧不巧撞上了好萊塢頒獎典禮,時間上起了衝突,最終不得不放棄原先的組稿計劃,補錄了篇馮驥材的《感謝生活》。
「這的確是太不湊巧了。」
方言客套地說自己一定找時間拜讀下這本期刊。
丁鈴打趣道:「與其拜讀,你倒不如乾脆給《華夏作家》寫篇稿子,估計老馮會更高興。」
眼見被直接打破了心思,馮木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苦笑:
「《華夏作家》雖然掛著作協的牌子,但因為是新創之際,名頭不響,所以稿件方面不是很理想,只能我和鳳珠同志幾位豁出這張老臉,請各位老友、小友們,助我們一臂之力了。」
「馮老既然開口了,我又怎麼會拒絕呢。」
方言思考片刻,便答應了下來。
「倒是為難你了,本來我還不知道該如何開這個口。」
馮木慈眉善目道。
「您千萬別這麼說,當初如若沒有您的提攜和指點,就不可能有今日的我了。」
方言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會給《華夏作家》寫稿子。
「好!」
馮木拍了下他的肩膀,「那就辛苦你了,小方。」
方言把話題轉移到《華夏作家》的約稿要求,要短篇、中篇還是長篇,要什麼題材什麼類型……
「這就是我們另外一個頭疼的地方。」
馮木幽幽地嘆了口氣,「我們創辦這本雜誌的初衷,是想要重振式微的長篇小說,也是給更多的現實主義小說一個展現的平台,可現在文壇里最流行的是尋根文學、是先鋒文學,是現代派小說。」
「是啊,傳統的現實主義文學已經沒落,長篇小說如今也很少有青年作家能夠駕御。」
丁鈴道:「更別提現實主義長篇小說了,一年興許都看不到一兩本。」
見到兩位大佬愁眉苦臉,方言提議是不是擴大《華夏作家》的選刊範圍,重新調整發表方向。
「對啊,小方,你給老馮出出主意。」
丁鈴眼前瞬間一亮。
方言一愣,「我?」
丁鈴語氣堅定道:「沒錯,就是你!你現在是《人民文學》的副主編,之前是《十月》、《燕京文學》的編輯,這幾本雜誌能有如今的成就,絕對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勞。」
方言嘴上雖然很謙虛,但心裡卻無比認同。
且不說被視作「反思文學」陣地的《燕京文學》,就說文學界的四大名旦,《花城》、《收穫》、《十月》和《當代》,除了《收穫》以外,其他三本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方言這盞明燈的影響。
《花城》先後打出「粵味小說」、「嶺南文學」等旗號,而且也是香江和內地通俗文學交流的重要渠道,而《當代》,除了改革文學,最值得拿得出手的王牌就是方言給的軍事文學和尋根文學。
至於《十月》,受到的好處就更是不計其數了,愛情文學、新鄉土文學……
此外,《佛山文藝》的「打工文學」、《鐘山》的「軍旅文學」,等等,但凡是能夠得到方言指導的文學雜誌,起碼都能一招鮮,吃遍天,就更不必說他現在所在的《人民文學》了。
跟前任章光年相比,雖然《人民文學》同樣都是全國文學雜誌的標杆和旗艦,但更加銳意進取,始終盯著文學潮頭,挖掘文壇新人,始終讓雜誌站在文學浪潮的潮頭,霸主地位,無可撼動。
也正因為此,馮木放下了長輩的架子,虛心地請教起來。
「馮老,您覺得紀實文學怎麼樣?」
方言沉吟半晌,給出回答。
「紀實文學!?」
馮木和丁玲互看一眼,大為意外。
紀實文學雖然叫『報告小說』,但不同於報告文學,算是現實主義小說的一個分支,反映現實生活中的客觀事實,但更為真實,以真人真事為主,允許有一定的虛構成分,但對虛構有嚴格的限制。
因而,被稱之為「報告文學化的小說,也是小說化的報告文學」。
《華夏作家》既然打算作為現實主義小說的平台,那麼又怎麼能少得了紀實文學呢?
聽著方言如此解釋,馮木又驚又喜道:「這倒的確是一個不錯的文學方向。」
「是啊,報告文學在國內並不缺發表的渠道,但是紀實文學就不一樣了。」
丁玲嘖嘖稱奇,「小方,你是怎麼想到的,該不會你準備給《華夏作家》寫部紀實文學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