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石劍盟約與赫希婭女王
夜色下，緹蘭站在早已一片狼藉的營地里，腳邊依舊還有沒有熄滅的餘燼和殘灰，在她強力制止這場動亂後，整個營地終於慢慢平靜下來。
火光依舊，但之前的各種吼叫和奔跑聲小了下來。
王營里認識緹蘭的人並不多，雖然她的另外一個形象廣為人知，好在這個時候，也不用她做自我介紹了，因為少數狼血種的高層認出了她。
「赫希婭大人，是我，我是葛斯啊。」宛如肥肉之山的葛斯趴在地上，滿是討好乞憐的開口。
見這位少女對他愛答不理，他一時急的滿頭大汗，這會其他狼血種多少還有些猶豫和畏懼，畢竟眼前這位少女剛剛可是像屠宰小雞一樣，將狼血女王擊飛碾壓，這種實力搭配那弱小的身形，給他們一種恍惚和不真實感，好像剛才的記憶都是假的。
這其中確實也有部分人沒看到剛才戰鬥的場景，見這名少女如此囂張的站在王營中間，就想給她個教訓。
「哪來的小女孩，倒是看著挺養眼的，過來！」一個眼角帶疤的狼血種從人群中走出，他見到站在空地的少女，滿眼放光，一把沖了過去。
眼看他就要伸手去抓這名少女，其他人也不禁屏住呼吸，有幸災樂禍的，有緊張萬分的，有試探觀察的，還有期待驗證的，對於這些情緒和想法，緹蘭都是看在眼裡，雖然她救下了不少人，但其中大部分也都稀里糊塗的，不少人以為是自己運氣好活了下來，只有少部分視力極好，再加上整個過程都有餘力觀察的超凡者才明白，這場戰鬥的真正經過。
果然是未開化的野蠻種族呢，緹蘭心中念頭一轉，插在地上的聖劍盪開一道無形屏障，直接將這人隔開，並步步推開。
看到這一幕，葛斯突然想到什麼，他立馬起身大喊，「來人，把這個冒犯赫希婭大人的傢伙抓起來，砍了！」
這傢伙真的是拿人命不當回事，緹蘭雖然不喜現場很多狼血種，但畢竟是文明社會出來的，沒有那種動不動就要殺人滿門的傾向。
不過這會，她倒也不會同情心泛濫的求情就是了。
在葛斯的命令下，現場的幾名狼血種侍衛猶豫片刻，決定還是執行這個命令，不管怎麼說，狼血女王如今已經不在了，他們本就是慕強的種族，若是以後想在這片土地生存，肯定得討好眼前這名少女，與其等到今後想討好都沒門路，不如今天交份投名狀，反正狼血種里也從不講什麼信義之類的，背叛就背叛了吧。
剛才還得意洋洋，以為抓到一個好看的嬌弱女孩準備帶回去享受的男子，見到周圍人突然圍上來抓自己，他簡直無法理解。
「你們幹什麼，她就是個賤種婊子，生來就是讓我們玩的，憑什麼抓我？」
「你TM可住嘴吧！」生怕這傢伙再多說幾句，過來的幾個狼血種侍衛連忙捂住他的嘴，然後拖了下去。
不久之後，一個血淋淋的頭顱便提了過來，安靜的放在地上。
這幅野蠻血腥的做派，讓緹蘭有些心理不適，但也沒多說什麼，或許也是這段時間的經歷讓她看明白，對付這種處在野蠻原始狀態的聚落種族，講一些道德信念，大概就是對牛彈琴。
一步步來吧。
「既然你認識我，那我也不廢話了，葛斯你把狼血種剩餘的高層和超凡者都召集起來，其他種族的也一併通知，讓他們派出代表來這，至於其他人，就分成數隊，分別負責救火、救人，還有安置。」
「是，是，是，葛斯明白，一定給赫希婭大人做的漂漂亮亮的。」葛斯見這名少女終於肯和他說話，甚至還給他下命令，一下子心裡的石頭就落地了。
肯給自己下令，就是拿他當自己人啊，現在能攀上這名厲害的大腿，在這混亂的局面下，可真是活下去的最大保障。
大概半小時後，王營內稍微領頭的各族代表，還有狼血種剩下的高層，都聚集到了中央的空地上。
這裡插著一把華麗的銀色聖劍，上面纏繞著金色的枝葉和銀色的薔薇，僅僅是杵在那，就給一些高階超凡者強大的壓迫感，反倒是沒怎麼修習序列的普通人，感觸不大，覺得就是一把好看的劍而已。
面對這把聖劍，原本還有些不滿和異心的狼血種，這會也不得不收斂起部分野心和狂妄，沉默的站在一旁。
聖劍不遠的地上，幾個木箱零散的堆砌，而緹蘭這會就坐在那木箱的頂端，距離地面大概三四米高，黑色的長髮和衣裙在晚風中飄動。
見眾人逐漸到齊，她從上面輕躍而下，宛如羽毛般落在那聖劍旁。
「我知道，你們很多人心有不服不滿，但我不在乎這個。」緹蘭的目光掃過眾人，不少人被那灼灼的眼眸掃視後，有種被看穿的不安。
「本來，我也沒打算干涉你們在草原上的生活，但可惜那位女王大人不給我平安離開的機會。」
「今晚的戰亂和大火，起源於你們狼血種和蝶目種的紛爭，這是你們兩方的事，之後伱們自己相互解決。」
「不過，這次我既然出手了，那就不會完全不管不顧的離開。」
「我希望你們今天在此，在我的面前定下一份約定。」緹蘭的聲音依舊空靈，此刻清晰無比的在現場所有人意識腦海響起，這帶給他們一種震撼。
難道這是哪個新生種族的上位種，或者或者王者預選嗎，大部分新生種族裡，只有上位種才有這樣強大的心靈溝通能力。
「我希望的是今後的草原建立起碼的秩序，保證商路的暢通，各個聚落間可以有戰爭，但不可進行無必要的殺戮，所有來歷不明的劫掠者都將是所有聚落共同通緝的對象。」
想讓這些傢伙從原始的部落制和奴隸制走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起碼讓生產建設起來，有了其他著落和正常生活手段，才能慢慢減少過於野蠻血腥的行為發生。
「另外，每個聚落都要出一部分兵力和人力，組建巡遊騎兵隊，維護整個草原的秩序，而掌控這些巡遊騎兵的隊長，將每年更換一次，每次都由年度大會上的候選者票選而出。」這種制度說不上特別完善，但起碼從無到有，實現起來不算複雜和困難。
事實上，這項制度也不是緹蘭首創，正是借鑑於第一紀元時期，獸人帝國的建立，他們那種模式，應對這種原始和居無定所的部落，效果還是很好的。
起初，眾人聽著還有些懵懂，但隨著緹蘭的一條條講解，他們腦海中也慢慢構建出一個宏偉藍圖。
好像這套方法，意外的合乎胃口，還挺有可行性的。
狼血種失去了過去那種凌駕其他種族的地位，肯定是有所不滿，但其他種族都覺得很好，這樣起碼不會無緣無故的遭到各種劫掠了，還能在年度大會上，於所有人見證下，定下一些約定和交易，不懼怕被強大的聚落直接搶走。
之後經過一晚的商討和提議，最終一份所有草原聚落都要遵守的盟約在此定下。
「第一條，每年的三月，草原將舉行討論一年活動和裁定各種事件的大會。」
「第二條，大會期間，任何部族聚落不得劫掠阻攔其他人前往大會地點，違者共誅。」
「第三條，每個聚落將根據總人數和實力，抽調出百分之一的成員，組成巡遊騎兵，他們的補給和供養將由大會所有成員提供。」
「第四條，大會上，會進行不傷及性命的比武對決，勝者將成為巡遊騎兵隊長的候選者。」
「第五條，往來草原的商隊都要向大會提交申請，獲得通行冊印，持有通行冊印的商隊失蹤和死亡，當地的巡遊騎兵隊將全體受罰。」
「第六條，聚落間的爭鬥禁止屠殺和滅族，每當聚落間的戰鬥結束後，參戰的雙方都要通知附近的巡遊騎兵進行記錄。」
「第七條，每年大會上，將根據各個聚落的人數以及貢獻多少，分配學員名額，憑藉這個名額，可將自身聚落的兒童和少年送往大會，並在這裡進行一整年的學習和進修，教導者為各個聚落中推選挑選的知識淵博者和強大超凡者。」
太多的條例，只怕很難推行下去，這些愚笨的傢伙也記不住，所以緹蘭最後只定下的這七條，如果這七條完整的執行下去，大概十年後，草原上的各個聚落會逐步形成共同的認知框架，再加上那些兒童少年肯定是同齡人中的優秀者，他們大多會繼承權力，成為各個聚落的核心，這樣一步步馴化教導整個聚落，慢慢走入文明的社會。
最後，這七條合起來，被稱為石劍盟約，而大會的場地，也確定為緹蘭插入聖劍的位置。
清晨，一把巨大的堅立石聖劍從地面緩緩升起，其高大聳立，在這平坦的草原上猶如燈塔火炬一般，圍著這把巨石構築的聖劍，則是七面環繞的石碑，上面銘刻著今日定下的約定，後面還有一個個聚落和種族的名字，令人意外的是，蝶目種這次也在其中。
……
臨時搭建的帳篷里，一名紫衣的女子身上纏著繃帶，半身坐起，靠在床頭，身旁還有其他兩名蝶目種攙扶和幫她打理凌亂的頭髮。
床邊，緹蘭坐在高高的木椅上，正在聽著對方解釋昨晚的行動，以及這些年的經歷。
「我確實不是蝶目種，不過和她們淵源很深。」對方咳嗽了下，隨後繼續說道。
「我叫阿麗莎，小時候生活在遙遠的雪山腳下，那裡人跡罕至，雖說很困難，但也沒什麼爭鬥。」
「山腳的聚落僅有十幾個人，大家關係很是親密，小時候雖然吃的不多，但總的來說還算幸運沒什麼憂慮。」
「不過在我9歲那年，聚落里還是遭遇了災難，一頭流浪至此的白熊襲擊了我們，聚落里最強大的人都戰勝不了，只能各自逃命。」
「就這樣，我和家人在陡峭的雪山滑坡上穿梭時，失足落入山谷。」
「本來那時就會死了吧，但一位蝶目種少女救了我。」
「沒錯，就是二十年前蝶目種的天才茉莉拉，不過那個時候她還沒回草原，而是在北方跟隨賢者學習。」
「就這樣，我也被帶到賢者大人身前，跟隨學習，茉莉拉可以說是我的師姐，也和長姐母親般照顧我。」
「後來她告訴我要回家鄉，我那時也說，再過幾年長大了，就去看她，結果沒想到是永別。」
「等我來到草原上時，蝶目種已經是瀕危狀態，這個時候我發揮自己的學識和能力，救下了殘存的成員，並獲得了大家的信任，領導她們慢慢安頓下來，一直到今日。」
「那位教導你的賢者長什麼樣子呢？」緹蘭頗為好奇。
「老師神情蒼老，頭髮雪白，但身體並不和正常老人那般褶皺鬆弛，反倒是有幾分年輕人模樣。」
「他懂的知識很多，無論是數學，文字，歷史，藝術，超凡技藝等，據他說，年輕時曾遇到過天賜的神跡，然後做了個悠長無比的夢，等夢醒後，他就懂得了許多以往不曾了解的知識。」
「他說，這是神向他傳授的知識，希望他教化這個世界愚昧的人們。」
「不過老師的教化之旅並不順利，在遭受數次的失敗後他漸漸放棄，只教導他認為可以教導的天才，也就是茉莉拉姐姐和我。」
「這樣呀……」緹蘭知道這時再問下去也意義不大了，那位賢者的真正面目和身份，恐怕要她親自去找才知道，但如今她對這些事，興趣沒有那麼大。
結束交談後，緹蘭讓對方安心養傷，然後走出帳篷。
這個時候突然有人跑進這片帳篷駐紮的區域大喊，「找到了，找到女王大人了。」
聽到這個聲音，不少人從帳篷里跑出，其中大部分是狼血種。
然後接下來的話語，給所有還抱有希望的狼血種澆了一頭涼水。
「女王大人的屍體，已經運回來了。」
隨著顛簸的拖拽的板車，一具超乎常人的屍體緩緩進入殘破的營地。
不少人聽聞後聚集在街道上觀看，各種竊竊私語的聲音都有，活著的時候，狼血女王是令人恐懼的對象，但死亡的她可就不是了。
那板車上，一頭紅髮依舊醒目，不過下方的面容則有些扭曲，完全沒有平時的凶戾張狂，身上的血肉也滲出金色的細絲紋絡，仿佛嵌入體內的金屬絲。
當聽聞狼血女王的屍體運進營地時，緹蘭坐在座椅上不禁捂住額頭苦惱。
他們該不會覺得我很喜歡看到對手的屍體，並把這作為一種榮耀吧，對方雖然活著的時候很不堪，沒幹什麼人事，但既然死了，就讓她躺在土裡吧，何必又拖回來。
可惜這個時候她說什麼也沒用了，大量的人群跟著這輛板車緩緩前進，來到營地的中央，那石劍佇立的腳下。
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再躲著也是無用，緹蘭不得不整理了下頭髮和衣服，走出休息的帳篷。
葛斯跪在板車旁，身旁還有幾名狼血聚落的首領，此刻都安分無比的匍匐在地。
狼血女王的死，徹底擊碎了他們心底的僥倖和希望，這一刻才真正向這位年輕的少女臣服。
看著現場所有人都鴉雀無聲的望著自己，等待她的決斷裁決，緹蘭目光轉動，看向那死去多時的狼血女王。
對方大概是在荒野里奔跑了數十里，而後才因身上傷口的金葉擴散，身體失去知覺倒下。
大概最後也沒什麼痛苦吧，緹蘭安慰自己，這樣的人殺就殺了，沒什麼好同情的，不過還是有點淡淡的傷感，倒不是為眼前的狼血女王可惜，而是想到自己將來也會有天逝去，靜靜躺在不知哪個角落。
「將她火化了吧。」少女張開手，無色的蒼白火焰從狼血女王身上燃起。
火光中，這名曾經統治草原的女王慢慢化為白骨和灰塵，無數人也怔怔看著這一幕，直到狼血女王真正消失在他們面前，這一刻他們才清醒認識到，這片草原，已經變了天。
「赫希婭女王大人萬歲！」葛斯首先喊出。
「赫希婭女王……萬歲！」有人斷斷續續喊出。
隨後越來越多的聲音回應，一個個弱小種族的雙眸期待希冀的看著那火光後的身影，無論如何，這位少女起碼要比那名狼血女王更讓人接受，也更願意擁戴。
「赫希婭女王，萬歲！」
一把把彎刀和長矛向天空高舉，那聲音傳向四方，從曾經的王營沿著大河蔓延，直到草原和夕陽的盡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