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綿綿睡得迷迷糊糊，一聽見老宅，條件反射就想起顧奕舟的母親肖瑩。
連忙坐直身體，眼底氤氳著惺忪。
「我要和你一起去。」
顧奕舟心中大概知曉是什麼事，明天是他的生日，同樣也是顧奕辰的生日。
在國外的那幾年，肖瑩每次都會在生氣那天特意打電話給他，不過不是關心他，而是對他破口大罵。
顧奕舟不想蘇綿綿跟著擔心。
他捏了捏蘇綿綿的粉頰，
「太晚了，你乖乖回去睡覺，我去看看，很快就回來陪你。」
蘇綿綿臉頰鼓起，一臉不放心，
「到底什麼事嘛，電話里怎麼也不說清楚，我擔心你媽媽又要欺負你。」
顧奕舟被蘇綿綿認真的樣子逗笑，鼻尖蹭了蹭蘇綿綿的鼻尖，
「她是我媽，不會欺負我，放心，嗯？」
蘇綿綿無力地吐出一口氣，
「估計全世界只有她敢欺負你了，顧奕舟，我不跟你過去也行，但你之前答應我要保護好自己的，你要說到做到。」
顧奕舟點頭，擁著蘇綿綿，使勁汲取她身上的氣息。
心裡像是被注入一股暖流，四肢百骸都變得溫暖起來。
此時，正好到了御水灣門口。
蘇綿綿一步三回頭地進了別墅，顧奕舟戀戀不捨地看著蘇綿綿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內後，剛剛還脈脈溫情的眸光登時變得冷凝不已，
「查到什麼了？」
高澤斂眉，
「太太在洗手間門口的走廊上被薛小姐攔住說了幾句話，薛小姐似乎給太太聽了一段錄音，太太聽完後，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高澤說著，從內後視鏡打量顧奕舟臉色，只見他眉目深沉，薄唇緊抿，渾身散發著陰鷙的氣息。
「有沒有聽清說得什麼？」
高澤搖頭，
「攝像頭的位置距離兩人說話的地方比較遠。」
顧奕舟沉吟兩秒，偏頭焚了支煙，煙霧吐出，沿著他的鼻尖，額頭，發頂，絲絲縷縷飄散開。
外面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毛毛小雨，如絲的細雨落在車璃上，襯得車內氣氛更加冷峻。
車子到達老宅時，遠遠看見江管家撐著一把黑傘，筆直地侯在大門口。
見到邁巴赫低鳴著駛近，江管家連忙上前幾步，替顧奕舟打開車門。
「大少爺，您可回來了。」
顧奕舟面色無波，徑直往裡走，江管家緊跟在顧奕舟側後方，替他舉著傘。
顧奕舟一言不發，他也不敢主動開口多說什麼。
一直到穿過花園，長廊，到達主廳，江管家收了傘，這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江管家在老宅待了半輩子，見過的達官顯貴不在少數。
從前覺得老爺身上氣勢已經夠強，但近幾次跟大少爺接觸下來，他卻覺得大少爺身上的氣勢比老爺子還要強出幾倍。
那種威壓，致使他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從剛才在門口接到大少爺，一直到此刻大公子進入主廳。
大少爺一句話都沒說，但江管家背後莫名已經滲出了一層冷汗。
老爺子穿著一身藏青色唐裝，坐在主位上喝茶。
顧奕舟走過去，不卑不亢，喊了聲「爺爺」。
老爺子「嗯」了一聲，頭不抬眼不睜，用杯蓋刮著茶沫。
「去看看你媽吧，她又幾天不吃飯了。」
顧奕舟身形未動，
「我去看她，她就一定肯吃了？」
老爺子眉尾一抬，再看向顧奕舟時，神色間已然浮上一層不悅。
「她吃不吃是她的事，你去不去看，那是你的事！」
顧奕舟薄唇勾起一抹弧度，嘲諷意味十足。
「獅舞三趟無人看，我回來不到兩年的時間，她鬧的次數比我回老宅的次數都要多，爺爺，您看多了不覺著乏嗎？」
「放肆！」
老爺子茶杯重重往桌上一磕，一旁的江管家頓時屏息凝神，恨不能原地隱身。
「他是你媽，你怎麼能用這樣的話說她！」
顧奕舟面上諷意更濃，
「我當她是我媽，她不一定想讓我做她兒子。」
老爺子被他一句話堵住，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終冷哼一聲。
「她恨你也是有原因的，你弟弟跟你父親的命確實都是因為你沒的，這一點，你不可否認。」
「我爸命是因為我沒的，這個我認，但若不是她當年一意孤行將我送走，爸也不會去那一趟，真要追究起來，她也占一半的責任。」
「至於顧奕辰的命，我自以為沒這麼大本事，若是真如那大師所說，我克家中男丁，那爺爺，您為什麼能安然無恙活至如今？」
「你！」
老爺子知道，能在短短兩年之內，成功接手顧氏集團的人，絕非池中之物。
但之前顧奕舟在他面前一直還算恭敬，隱忍。
他不知道這次他為什麼不繼續裝下去了，還敢如此反抗他，氣的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倏地站起身，顫顫巍巍舉著拐杖直指顧奕舟，
「顧奕舟，你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我看你是有點搞不清狀況，你如今的身份，地位，那都是顧家，是我給你的！」
顧奕舟聞言，低眉笑了笑，低沉醇厚的笑聲迴蕩在寂靜空曠的大廳。
江管家聽著一陣膽寒，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老爺子禁不住生出一股惱意，
「不肖子，你笑什麼？」
顧奕舟笑完，面上的笑意一寸寸變得冷肅，
「我笑爺爺真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難道忘了，之前，是您幾次三番求我，讓我回來管理顧氏的？」
顧氏家大業大，但到了顧奕舟父親那一輩，就只有顧奕舟父親勉強能挑大樑，顧二叔勤勉有加，魄力不夠。
到了這一輩，只剩顧奕舟跟顧璟輝，顧璟輝比之他父親，雖然強點，但距離做顧氏集團掌舵人的距離，差得也不是一星半點。
老爺子當然不願看見自家百年基業在他手中衰敗。
無意中，知道了顧奕舟在國外創立了一家公司，短短兩年時間，把公司擴大三倍不止，第三年直接上市，成為了同類公司的佼佼者。
老爺子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魄力。
於是，不惜拉下這張老臉，跟顧奕舟談了好幾次，才終於把他請回來。
這事，知道的人並不多。
連江管家也是剛才聽見顧奕舟說了，才知道，再一看老爺子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內心一陣驚惶，看來，大少爺簡直比他想像中，還要強大許多倍。
顧奕舟說罷，眸光更顯幽深，語氣不疾不徐。
「當然，如果爺爺現在後悔了，想要收回我手中的權利，撤回我這個顧氏總裁的名銜，還來得及。」
老爺子聞言，心內大震，握著拐杖的手抖動個不停。
他知道，顧奕舟說這話並不是玩笑，他的能力，離開顧氏，照樣能建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
但若是顧氏離了他…
老爺子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許久，嘆了一口氣。
「她畢竟是你母親，是除了我這個老爺子之外，你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這些年，她不光折磨你，她也時時刻刻在折磨自己，就當是看在你爸的份上，別跟她計較。」
硬的不行，老爺子只能走懷柔這條路。
當年顧奕舟父親畢竟是為了保護他才死，顧奕舟可以不顧任何人，但絕對不會不顧他父親這條命。
果然，老爺子此話一出，顧奕舟沉默了。
垂在兩側的手，不動聲色的握緊，良久，他終於鬆口。
「這是最後一次，之後，她再要尋死覓活，別再給我打電話。」
顧奕舟說著提步往外走，走至一半，步伐停住，背影冷冽，如青松般挺拔。
「還有，糾正爺爺一句，從今往後，這世上，我的親人，就只有我太太，蘇綿綿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