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庭轉頭收回了視線。
程皖這才找回了一點說話的本能,向著老者點頭問好。
可再也沒敢跟秦煜庭搭話。
這人喜怒無常的,實在不好捉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惹惱了他就得不償失了。
雖然他也並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讓秦煜庭不高興。
老者看了看程皖,對秦煜庭笑了笑:「當年我和他祖父也有幸見過幾次,程老先生一手顏體真是驚艷到我了。你祖父身體還好?」
最後這一句又看向程皖。
程皖不認識這人,但聽他說起祖父,又跟秦煜庭看著親近,猜著必然來頭不小,於是也很客氣。
「祖父身體很好。謝謝您惦記,請問您是哪位?我回去好跟祖父提起。」
「老朽姓常,當年你祖父也喊我一聲常老弟。就是不知道,他現在還記不記得我了。」
老者笑得意味深長。
旁邊走廊過來一個男子,對秦煜庭和老者禮貌點頭:「常先生,杜老今天有重要的事,不能待客。深覺抱歉,請兩位改日再來,設宴招待。」
常先生笑著擺手:「不要緊的,我也不是為了來做什麼,不過是離家這麼多年,想跟他見面聊聊天。」
「告訴他安心去忙,我等著就是。」
男子便應聲離開。
程皖不敢久留,隨意說了兩句趕緊就溜。
一直走出好遠才鬆了口氣。
這個秦煜庭,氣場也太嚇人了。
虧他爸還想讓他跟秦煜庭攀交情,只怕交情還沒攀上,他人就要猝死了。
這個買賣可划不來。
程皖長舒一口氣,拍拍胸口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後院附近。
這地方他以前沒來過,頗有興趣的四處打量,忽然在鄰水的亭子旁邊,看見一個一身素白交領長衫的女孩兒。
女孩兒側對著他,長發盤成黑亮髮髻,又單留下幾縷順著脖頸繞到胸前。
額前髮絲順滑垂下,隱約露出的肌膚,白皙潤澤,陽光透過玻璃窗照上去,顯出由內而外散發的一種清透。
修長纖細的脖頸微垂,嫩白如玉的手指捏著毛筆,姿態雅致的跪坐著,嫻熟書寫。
寬鬆的衣衫樣式,單只一條織金束帶,已經將她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程皖出身大家,自小也是見慣了被金錢和時間堆砌出來的美人兒。
可眼前這一個,跟他見過的都不太一樣。
他沒看見女孩兒的五官,可單是那種淡然出塵的氣質,就不是只靠一手毛筆字或是幾件衣服就能模仿得來的。
漂亮如杜青黛,也是只有其形,而這女孩兒,是形神兼備。
真是難得的極品。
要是她能做他女朋友……
程皖眯起眼睛,忍不住舔舔唇。
他怎麼從沒聽說過,杜老家裡還有這號人物?
正在昂頭踮腳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忽然肩膀被人一拍。
「先生,後院這裡不許客人隨便進來,請跟我出去!」
穿著對襟短衫的男人冷著臉,抓著程皖肩頭不鬆手。
程皖想搬出杜青黛來:「是青黛小姐讓我在這裡逛逛的……」
「先生,請吧!」
男子根本沒聽他解釋,幾乎是抓著肩膀就把人給帶出去了。
遠遠只聽見程皖哀嚎:「你輕點兒,我肩膀都讓你捏斷了……」
活該!
躲在廊庭後面樹叢中的秦煜庭,無聲罵了一句。
他聽見程皖說跟杜老弟子熟悉,安頓好了常伯伯,就一直在他後面。
居然真的見到了何南星。
該死的程皖,在自己和南星認識之前,他不知道已經和南星相處多久了。
關鍵是,他的語氣那麼自然熟悉,熟悉得讓秦煜庭有點兒牙酸。
他認識南星,真是太晚了。
以至於已經有不知多少人,都排在他的前面,那南星對他的那點兒特殊,不知道還算不算得上特殊呢?
秦煜庭想得心頭髮沉,可是眼睛仍舊是盯著何南星的身影。
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何南星,好像著實跟平常不太一樣。
雖然好看的人,哪怕穿再普通衣服也仍然好看,但人靠衣裝這話,還是有道理的。
何南星只是稍微收拾一下,簡直像是古代畫卷中的美人在世。
一顰一笑,自有風韻。
秦煜庭捨不得移開目光。
直到視線里,除了何南星,又出現了另外一個女孩兒。
「嗯?你就是何南星?」
杜青黛昂頭挺胸邁進靜室,環視一周之後,視線落在窗邊的何南星身上。
只是一眼,她心裡就打起了鼓。
那是地位被威脅到的恐慌。
這個何南星,實在太出眾了。
也許單論外貌,她自認不輸給何南星,可是何南星簡簡單單坐在那裡,單手拿著毛筆朝她望過來的那一眼。
骨子裡的風輕雲淡,得是絕對的底氣和不在意才能堆砌出來的。
杜青黛承認自己做不到,她在意的東西太多了。
而何南星這樣的人到了學院,誰知道會被追捧到什麼程度?
她決不能讓這種事情出現。
所以,現在就得好好打壓一下這個小丫頭的傲氣。
「你不認識我。我叫杜青黛,是師父的關門弟子,才從靈樞學院回來的。」
杜青黛語氣溫和,臉上也是一層禮貌的笑意:「師父今天開後院,特意叫我回來,大概也會順便給你舉行拜師儀式。」
何南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她。
杜青黛眼看她沒有動,怕她聽不懂,於是講的更清楚點兒:「師父今天,是要選我做衣缽傳人的。你入門以後,多跟我學,聽我的話,將來雖然不及我,也不會太差,記住了嗎?」
何南星仍舊沒說話。
也不知是沒聽懂,還是不想理她。
杜青黛還從沒被這麼忽視過,恨得牙根癢,賭氣站起來。
剛要再說兩句,有人推開門:「青黛師姐也在?老師正要叫我去請你呢。何小姐,老師說請你到正廳去!」
何南星這回倒是答應了一聲,拿木盒裝了自己寫的字,起來去穿外衫。
杜青黛清清嗓子,特意在她面前表明自己地位:「小雪回去以後,就說是請我來的,他老人家特意為我準備驚喜,回頭發現我早知道,又該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