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後,有幾個人騎著二八大槓來到了家裡,水泥班子的幾個人,下了車從后座上取下瓦刀和抹子。
「江叔,來了啊。」
「陽子今天在家呢,今天沒下坑啊?」
「這不是要結工了嘛,今天在家幫幫忙。」
蘇老娘燒了一鍋熱水,往裡扔了一把猴王茶葉,用勺子攪了幾下,茶香氣味飄滿了整個院子。
又拿出幾個大碗,倒上先冷著。
幾個水泥匠來到屋裡,用大錘將炕頭給砸了下來,鏟去上面的土泥,清理好煙道,又開始和泥,舊磚又重新利用壘了起來。
蘇陽在一旁幫忙搬磚和泥,忙的滿頭大汗,比下坑挖玉還累人。忙了半晌,蘇陽來到廚房,將半扇豬肉砍下一半,在案板上剁塊,準備中午的午餐。
蘇陽特意切的大塊,吃起來過癮。
這年頭能吃口主家滿口流油的肉,都能傳遍十里八村,那才是真有面子。
往年冬天家裡沒有肉,只能燉只家養的雞湊個葷腥,今年有野豬肉,省著吃夠過年了。
蘇老娘從外面土窖里挖出一簸箕土豆,現在沒有冰箱,夏天種的白菜和土豆,都會埋在土窖里,上面再撒上厚厚一層土,等吃的時候再去扒,能放小半年。
不多時,哈孜克也跑了過來,憨小子力氣大,幫忙搬磚和泥,毫不吝嗇自己的力氣。
蘇老漢在灶台引火,蘇陽系上圍裙開始炒菜,豬肉用乾鍋熗一下,融出豬油,也省的再放菜籽油,隨後放上蔥姜蒜,爆炒後放土豆塊和粉條子,滿滿一大鍋,香味早就傳到村頭。
中午的時候,水泥匠早就沒心思幹活了,聞著這味兒,肚子就咕咕叫。
好不容易抹完最後一把泥,這才在洗了把手,端著碗開吃。
玉米面饅頭蒸了一鍋,每個人都手拿兩個,吸溜著粉條子,咬著肥肉,嘴巴里塞的鼓鼓囊囊。
他們走家串巷的蓋房子,也算是吃百家飯的,平時結工的時候碗裡有塊肉就不錯了,而這次一碗大肉片子,還給給玉米面饅,管夠。
一時都不好意思要工錢了。
周圍的街坊鄰居也端著碗蹲在門口吃飯,看到蘇陽家豪氣的樣,自己碗裡的疙瘩湯都不香了,沒有油水,到嘴巴里跟泔水似的。
吃飯間,蘇陽從屋裡取出幾張鈔票,來到江老漢跟前:「江叔,這幾天辛苦你們了,你給算算多少工錢。」
江老漢抹了把嘴頭,掏出兜里的小本子,算了一下,用鉛筆頭在上面劃了幾道。
「一共四個人,三天的工,一共十二個工,該是360塊錢。」
「行。」
蘇陽掏錢開始數了起來。
「有吧?沒有就算了,不急…」江老漢客氣了一下。
「有的江叔,你們幹活也不容易,該多少是多少。」
蘇陽數好錢,整整三百六遞到江老漢手裡。
隨後又數了十五塊塞到哈孜克手裡,「你來幫了半天工,這是你的工錢。」
哈孜剋死活不收,「陽哥,我都已經吃了兩碗肉片子了,這錢我不能要。」
「飯是主家管的,不要錢,是你的你就拿著!」
蘇陽把錢塞到了他的兜里,哈孜克捏著筷子,眼裡包著淚花。
之前蘇陽給他的賣魚錢,不出意外的被家裡大哥拿去了,還有送他的兩捆柴,還沒等放下,就被大哥截胡了。
哈孜克也沒想要工錢,反正也都會被家裡大哥拿走,能吃上一碗肉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吃飽過後,哈孜克回到了家裡,恰巧他們剛吃過飯,大嫂正在收拾碗筷。
哈孜克看了一眼,自己沒回來,也沒說給留碗粥,家裡大嫂就把開始刷鍋了。
現在他們還沒有分家,哈孜克和老頭單獨住一個屋,大哥賽里木和大嫂住對面的大通房。冬天燒兩個爐子暖炕,老頭子平時也是向著賽里木,把家裡的木柴讓給了大哥,那邊天天燒的暖呼呼的,這邊半夜都能凍醒。
「哈孜克,你是不是去陽子家裡幫工了,天天就知道幫著外人幹活,人家家裡吃大肉,也不想著帶回點來,你還拿這當自個家嗎?」大哥塞里木一臉絡腮鬍子,正盤坐在地毯上剔牙。
「是啊,那你幹了半天活,人家給你工錢了嗎?」大嫂刷著鍋,傳來一聲埋怨。
「給…沒給。」哈孜克沒敢說實話,生怕又被搶了去。
大嫂直接擼起袖子不願意了,「干半天活不給錢,你還真是個憨憨啊,走,我帶你去他家要去!」
哈孜克一聽,不想丟這人,擔心壞了蘇陽的名聲,只好掏出兜里的錢:「給了十五,在這…」
大嫂一把拿過錢,數了數,放進自己兜里。
「早說不就完了嗎?天天跟你後面瞎操心,家裡快沒柴了,你下午沒事去外面拾點過來。」
「哦。」
哈孜克應了一聲轉身朝外面走去。
背後傳來老頭的聲音,「地板車在院裡,甭借騾子了,花那錢幹啥,人又不是拉不動。」
…
蘇陽結過帳,在院子掛了一盤鞭,用打火機點著捻子,很快便響了起來。
放炮就跟過年似的。
鞭炮聲響起,院子裡都是白煙,吸引一群小孩外面捂著耳朵等著,就等鞭炮放完,他們衝過去撿一些啞巴炮。
等炮放完,一群孩子沖了過來,在地上搶啞炮,包括哈孜克也撅著屁股,跟小孩似的。
蘇陽將哈孜克抓起來,「你咋又來了,你不是回家了嗎?」
「是啊,在家裡待著沒事,你家熱鬧就來玩會,等會再去拾點柴。」
蘇陽看了眼太陽,大中午的能去哪拾柴,去西山口的話,剛到地方天就黑了,到處都是狼崽子。
蘇陽一想,應該是被家裡大哥趕出來的。
「等會你跟我去葉爾羌河,那邊有胡楊林,葉子落了不少,你用掃把掃掃,也能裝一車。」
「嘿嘿,行!」
哈孜克立刻跑去院牆跟,將地板車扶了下來,把兩個輪子按上,套上繩就往外拉,跟牛犢子似的。
「去找張叔批條子,租一天騾子。」
「陽哥,不用,我勁兒大,你坐上去我拉著。」
蘇陽真想給他一棒槌,「來回幾十公里,你真以為你是牛啊!」
蘇陽從屋裡取出尿素袋子,往車上一扔,哈孜克拉著車子去了張軍家裡,批了個條子,來到陳二家牽騾子。
「陽子,這匹騾子就給你留著哩,這籃子草料你給帶著,回來晚了路上就餵兩把,別老吃楊葉,吃多了反胃。」
「謝了叔,那我就牽走了。」
哈孜克牽出騾子,將地板車的繩子綁在後背上,系上活扣,手裡拿起一個鞭子,坐了上去。
蘇陽全程都不用出手,倒是樂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