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只是路過,順便來看看,不會叨擾十二弟你太久。」
明明是富麗堂皇的裝飾,晉王走在長廊上,卻嫌棄得像是走在垃圾堆里,恨不得提著衣服避免衣擺碰到屋裡任何一件東西。
包廂內,奇珍異物堆成了小山,趙淵拿出最好的茶葉,準備用來款待晉王。
「這是?蕭山雨前龍井?」
晉王眼神總算亮了幾分。
好傢夥!
他托人去求都沒求來的頂尖茶葉,居然出現在了大寧的青樓,出現在了趙淵這個不懂風雅的狗東西手裡!
「對啊,不錯吧,這東西老貴了!」
趙淵像不要錢似的抓了一大把茶葉泡在杯子裡,又往裡倒入開水,動作粗魯,毫無美感可言。
晉王額頭上的青筋跳了兩下。
這是什麼操作?
如此珍貴的茶葉,沒有上好的茶具,也沒有上好的茶藝,就跟鄉下老大爺侃大山似的,隨手一泡就成了?
世人都知道晉王最愛風雅,也最受不了有人暴殄天物。
趙淵這樣做,無異於在晉王的雷點上蹦迪。
「算了,懶得和你這樣的鄉里巴人見識。」深呼吸好幾次,晉王才壓下心中想要和趙淵擼起袖子干架的衝動,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真實目的,「十二弟,聽說你從京城離開之前,各大家族都給你送了不少金銀財貨,作為你在大寧建功立業的資本,可有此事?」
「什麼叫送我,我那是憑本事掙來的,怎麼搞得他們像給我施恩一樣?」
趙淵往杯子裡吹氣,等茶水涼了,仰頭一飲而盡,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喝二鍋頭。
聽見晉王的話,趙淵不樂意了。
這不是在抹殺他的功績嗎?
晉王:「……」
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
算了。
「十二弟,別怪哥哥多嘴,我也是為你好。」
「現在京城勢力錯綜複雜,你手裡攥著這麼多錢財,許多人都會盯著你——就像二哥,聽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從你這裡拿了五十萬兩,拍拍屁股走人,也沒有要還的意思。」
「接下來,還會有更多人以各種各樣的名頭從你這裡獲取利益。」
「哥哥知道你是個好說話的人,只要有人跟你稱兄道弟,你就會拿出最真誠的心來對待他,有多少錢,給多少錢。」
晉王之所以這麼說,可不是空穴來風。
是有先例的。
兩三年前,十一王爺還沒有因病逝世的時候,一天到晚黏在趙淵屁股後頭,一口一個「好弟弟」,形影不離。
那會兒,趙淵在這位十一王爺身上花了不少錢。
自己手裡有兩百兩,就趕在十一王爺身上花三百兩。
至於多出來的那一百兩是怎麼來的?
賒帳,吃霸王餐,厚著臉皮找其他王爺要。
只有世人想不到的,沒有趙淵做不到的。
「這般下去,哥哥怕你會被有心人利用,最後搞得里外不是人,無論在哪個陣營都待不下去。」
「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也到了該選擇自己未來要加入哪方勢力的時候,我問你,你可有什麼自己的想法?」
晉王耐心和趙淵對話,眼神深邃地盯著他,期待從他嘴裡套出什麼有用的信息,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晉王大失所望——
趙淵像是聽到了外星文一樣,滿臉茫然。
足足蹲了有四五秒,才抬手撓了撓後腦勺。
「什麼陣營不陣營的?你們之間報小團體和我可不管,只要有錢花,有女人睡,你們誰當皇上誰當丞相,誰當將軍,和我有半毛錢的關係嗎?」
話糙理不糙。
只要生活照樣滋潤,誰坐那把龍椅又有什麼重要性?
晉王袖子裡的拳頭捏得死緊,恨不得一拳打在趙淵臉上。
什麼叫恨鐵不成鋼,他今天可算是體會到了。
不過,正好。
像趙淵這般不思進取,又沒什麼心計和腦子的人,用來做他手下的傀儡,再合適不過了。
「十二弟有這般閒雲野鶴般的心態倒也是令哥哥十分佩服,但哥哥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京中有小道消息,你二哥在背地裡豢養不少自己的勢力,還私建軍隊,已經驚動了太孫殿下。」
由於還沒有正式登基,晉王對太孫的稱呼依舊沒有變化。
但誰都知道,他將會是下一個皇帝。
除非……
有人發動政變。
「你若是不想被後世冠以逆賊的名號,還是離二哥稍稍遠些的好。」
晉王一副為了趙淵好的樣子,苦口婆心,只可惜演技稍差——
不,不能這麼說。
眼下還活著的幾位皇子,哪個不是心機深沉,哪個不是戴著面具長大?要說演技,再差也不可能差到哪裡去。
只是趙淵的行為作風,實在是太讓晉王倒胃口。
晉王心高氣傲,在趙淵面前實在裝不出發自肺腑的關心。
因為他眉目間的鄙視和嫌棄實在過於明顯,根本掩蓋不住。
「這段時間若是有人來找你借財,你隨便找個理由打發過去,莫要沾染這些不該沾染的事。」
「若是實在打發不過去,你就來跟哥哥說……」
儘量讓自己的氣場變得親切和藹,晉王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趙淵的表情反應。
他本以為勸導趙淵這樣沒什麼思想的蠢貨不需要太過委婉,輕輕點兩句就能讓趙淵順利歸之麾下。
可沒想到,在他說話時,趙淵心思壓根沒有放在他身上,一會兒把玩一下手中的玉如意,一會兒又透過包廂窗戶看著大廳里唱歌跳舞的姑娘,露出傻笑。
見趙淵這副模樣,晉王心裡的火氣一下就上來了。
就在他正準備提高音量和趙淵對峙時,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
趙淵心裡咯噔一下。
誰?
他面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笑,和地痞流氓似的,可神經卻因著這敲門聲稍稍繃緊了些。
青樓雖然龐大,但他規矩設得相當嚴密。
這間包廂是他專屬,沒有他的命令,不允許任何人打擾,就連最普通的端茶送水也不允許。
是發生什麼要緊的事了?
晉王在旁邊,目光已經朝門邊投了過去,趙淵也不好無視,只能咬著牙齒喊道:
「進來!」